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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看别着空军胸章的蒋夫人,蒋夫人满脸微笑地瞅着美国人跟看娘家人那么亲。
黄敬仪咳嗽,气儿不顺。
邦德不咳嗽,来中国十来年,摸爬滚打这老家伙已经修行到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境界,开口就是十足委屈且义愤填膺:“中航公司撤退香港的时候为了撤离政府要员,已经元气大伤,我们只有十架飞机可以起落。1941年底国民政府许诺给予补充?补充在哪里??飞虎队缺乏的燃油,中航也缺!可是我们还是在坚持。可悲的精打细算!!!密支那到昆明一路地形复杂,需要飞越横断山脉。没有导航台、没有天气预报、没有中途可以迫降的机场。泛美航空答应我们补充的飞机迟迟没有到位!经过初步估算,要想维持飞虎队基本训练作战,非三十五架运输机不可能实现。现在中航只有十五个机组。我们不仅缺乏飞机而且缺乏有经验的飞行员。你们让中航公司自己把东西扛回来吗?”唾沫星横飞,邦德越说火越大,以一敌三,毫不示弱。
他头一眼瞪陈纳德:“双引擎飞行员都让陈纳德先生拉进了飞虎队,让中航去哪里找人开飞机?”再看史迪威:“日军已经逼近腊戍,你们确定能保住密支那?”最后看太平洋舰队:“只管运!不是还有印中第十运输联队可以指望么?他们是人多飞机多!”
黄敬仪心里挑大指:英雄!虎牢关三英战吕布也不过如此!本来中航还没那么
12、天下大事 。。。
难,让副总一说简直过不下去。想到这里不由得心生崇敬:这家伙哭穷的本事天下第一!
国人讲究:以夷制夷,果然好计。黄敬仪喝口茶,不那么闷了。
尴尬的寂静。
蒋夫人出来打个圆场:“如果没有足够的物资支援,将军们恐怕也很难保证密支那的安全……”
邦德得理不让人:“如果丢了密支那,航线无从谈起。”瞪一眼,把她娘家兄弟宋子文也捎进来:“宋博士答应给我们的补充飞机至今没有到位。”
蒋夫人也没话了。
一度冷场,史迪威咳嗽一声,开始探讨和美国本土要求运输机暨飞行员的援助计划。美国人之间开始了新的一轮争吵。
唇枪舌剑里,刚刚出院的黄敬仪开了个小差:汉初曹参相齐,召集当地儒生百人,问安集百姓之道,儒生各持己意,曹参不知所从。后请胶西盖公,一句“清静无为而民自定”成就治国之本。曹参相齐九年,大治。
盖公高论,给道家一派在汉初几代挣足了脸子。人说百儒不如一道。
黄敬仪幼读诗书,时常疑惑:倘若当初选来百余道家子弟七嘴八舌,只怕道家的条框未必就是神仙一把抓的万灵丹。是以,说话的贵精不贵多。陪都政府满院子黄毛,未必就是上上之举。何况那史迪威和陈纳德是好相与的?
他又想:美国人口口声声嚎叫中国并非民主国家,言语之间颇多挑三拣四。委员长与史迪威虽在蜜月,也有嫌弃他们干预中国内政的言语传出来。难怪委员长不高兴,民主民主,这边都快亡国了,你们美国人睁开眼睛就认识这两个字么?罗斯福英明果决,高瞻远瞩,想要参战尚需说服参众两院。最后弄到日本人偷袭了珍珠港,傻货议员才懂得投票开战。早开打何至于死那几千美国兵?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美国人!骨头贱啊!倒是人家希特勒,脑袋一拍,世界大战就打起来了,省事许多!嗯,要说乾纲独断这份气度还是德意志类我华夏民族。也难怪当初蒋总统一心要仿德国政体,高度集权,人民只向元首效忠。天地良心,国民政府不是没向德国人抛过媚眼。欧亚航空公司就是跟德国人合作的。没只可惜德意志丧尽天良地与小日本穿一条裤子,不买委员长的账。唉……也算我们热脸贴了冷屁股。
他再琢磨:美国心里有数的,他们内部总有声音,你蒋介石是什么货色我们记得,还勾搭过德国人?瞎了你的眼!盎格鲁撒克逊民族啥时候看得上条顿人?美国人说啦:高度集权的政治虽有效率,但是需要一个极聪明公正的人来掌握行政。可世上哪里有这样一个极度聪明有公正的家伙?多人决策,方是民主。虽然效率欠缺,但是大有好处:避免最坏。所以中国要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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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指导下发展开明政治才能成为民主国家。
揉揉脑门子,黄敬仪心说:敢说委员长最坏?当戴笠先生不喘气的么?
他眼珠再转,关于集权领导者的极度聪明公正,蒋总统尚算贴题:委员长留学日本;娶美国大学毕业的太太;长子曾经做过共青团员,纳苏联儿媳妇儿;把小儿子打发去德国念书;大姨子是国母;小舅子是外交部长;连襟一单挑儿,一个是财政部长,哦,还有一个是国父中山;他自己一双铁掌牢牢把握着黄埔军校牢牢把着枪杆子。
委员长名为中正、表字介石。八面玲珑,事事周全。放眼天下,这样的靠谱人你还找得出第二个?你美国人在中国做事与他合作还有什么不称心知足的?在这里说三道四。
想到这里,黄敬仪约略不满:难道天底下明白人只有你家那瘸子总统?我便不信!
那边陈纳德又嚷嚷起来:“航线没确定也比没有航油的飞机趴在地上等着挨轰炸强许多不是吗?邦德先生,你在地上被炸毁的飞机还少?”
邦德拍桌子:“一句话,你能守住密支那,我们就建立基地开始飞!”
史迪威胸有成竹:“我马上会亲赴缅甸指挥远征军。”
宋子文先生允诺出马再去请求罗斯福总统帮忙解决飞机问题。
那就妥啦!
中航公司要去缅甸!
形势危急,空军库存耗尽,不去也得去。
散会之后,黄敬仪和邦德耳语:“中航的情况没你说的那么糟。”
邦德嘀咕回来:“你们中国人不是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还是开天杀价,落地还钱?黄,哪个对?”
都对!黄总经理对他的满头金发的美国搭档肃然起敬:见过猴精么?光长心眼不长肉,邦德就是。
说忙就忙起来了。
无论有多少安排,临行总是忙乱的。要调配人手、要搬运航材、要建立自己的维修基地。雁行千里,也得有个落脚之地。
当务之急是选人,密支那机场中航主任派了黄敬仪在华盛顿财院的同门师弟何凤鸣,何博士二话不说,收拾收拾就走,连老婆都捎上了,看意思是预备在密支那扎根;机修组长是那个邦德从印度拐回来的吴成宪,屁股还没坐热就回了缅甸。吴大爷搬家比过嫁妆还热闹:书籍资料、航油配件,连用顺手的扳子都恨不得带走。
华童逮住机会阴坏:“不发家,怨命苦。”
吴成宪嗯嗯啊啊地又往飞机里塞铝管,说:“可以作翼梁。”吴组长会过日子,在他眼里没有不能用的东西。
还得选地勤!
中国人恋家,这一去就是几千里,自愿报名的不多。缅甸热,先去时候条件也不好。岁数大身体不好的不能要;有家累的人家不乐意走;年轻身体好的技术不过关;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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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全了的还要审一审千万不能是潜伏的汉奸卖国贼。
黄敬仪嘬着牙花子挨个儿拨拉:中国人口最众,可人才什么时候才能够使?唉,真到了那一天,估计日本人也就打走了。盼着吧!
飞行员也要忙起来,中航搬家用飞机的。
在重庆三个月,把人呆安逸了。一说要走,各有各牵挂。
麦克唐纳念念不忘四川的火锅馆子,夏克觊觎着飞虎队里面那内部妓院;黄敬仪总经理刚刚出院不适合远行考察;华童舍不得四川的爹妈;陈纳德在昆明的飞行培训课没结束,周景林和黄智权都撤不回来,他俩这是正经事。再来新的双引擎飞机,他们就要独当一面做机长了;宋元恩父母在党国政府里谋事,如今来了陪都,三个月里麻利快地帮儿娶了媳妇,小夫妻还没度完蜜月。
赫赫中航,唯陈定睿先生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自己吃饱了连狗都喂了,随时待命。得亏有这么一位光杆散仙,抓起来就走,黄敬仪开会回来就派他先飞密支那安顿头票人马。
章素节照例也要去的。不过他踌躇,半天才问出来:“总经理,我好不好明天再去?”
黄敬仪看了看他,一树玉立美少年,潮湿温润的眼睛里掩饰不住陌生的牵挂。哪个少年不怀春?约略听说过大少爷捧戏子的事儿,他笑:“也好。”
那天,章素节找财务部领出来自己积存的工资。财务部长一边数钱一边瞪眼珠子,大少爷居然要钱了?这唱的哪一出?章素节极少领钱,每月零花足够应付,他吃穿用度都有唐妈操心,所以公司里给他存了好些。
去缅甸之前,章素节申请把工资全领了出来,极认真地数明白。
他去了梨园行的老字号店聚珍斋,取订做的点翠头面。头面就是旦角儿上台的首饰,分三种:点翠、水钻和银泡。点翠的最好,旦行里唯高官贵女、公主王妃才可佩戴。素节点了最好的师傅,砸了大笔的银子下去。一分钱一分货,成品拿出来果然美轮美奂。
全套儿的东西有四十六件:梅花泡子、人字条、后三条、珠蕊顶花、烂银偏凤、蝙蝠、蝴蝶联、六角花,配精致同色耳环。精巧底板上,用翠鸟脖子上的蓝茸毛拼贴出花样。
灯下观美,隐隐有银蓝色光泽流动。一只翠鸟只有6根毛,一副头面要300只翠鸟的羽毛才能做成。珍禽来之不易,格外价值不菲。
素节记得:姆妈唱戏的时候,买不起这个,点翠是用绢堆的,总是憾事。他以前不懂得,今天看到真的翠羽才明白:果然,有钱没钱差了那么多……
头面精致典雅、熠熠发光。华丽无瑕就像那个叫做观音的女孩子。想着她把这些东西戴在发上,他心头的血都在涌。章素节极想伸手摸一下,又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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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只怕弄脏它,她会不喜欢。
他谢过了师傅,说:“麻烦您包好一点。”
自然要包地细致,宝珠美椟,价钱在那里。
章素节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抱在怀里,慢慢往市区走,心里盘算:还能看她几出戏?要不要将来和人倒换航班?夏克定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