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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赵顼不该反对,可赵昭之事去谒陵这么简单吗?永昭陵所在的永安县在哪里?
汴京以西两百多里的地方,距离西京洛阳百里左右。
谒陵就不可避免要出城,要离开汴京,那样自己对他的掌控力度就下降很多。赵昭若是有心,大有机会从永安逃走。百里之遥可到洛阳,洛阳到长安才多远?只要进了潼关,那可就鞭长莫及,无可奈何了。
如今只是紧要关头,怎可让赵昭轻易离开汴京?赵顼的本意是不愿同意的。可这是一个合情合理的要求,阻止儿子去给老爹上坟?怎么着都说不通。
阻止自己的叔叔对爷爷尽孝,那就是自己不孝了。除非是有别的什么合理理由,可一时之间,慌乱的赵顼毫无头绪。
更糟糕的是,赵昭话音落地,老国舅曹佾便赞道:“秦王孝心可嘉!老臣以为,秦王此去永安,不仅是为仁宗皇帝扫墓,身为赵氏子孙,还应祭拜列祖列宗。”
“太国舅说的是,本王记住了!”为父亲扫墓,祭祀先祖,赵昭的理由更加充分了。
赵顼点头道:“确实如此,只是皇叔回归,首次谒陵自得隆重祭祀才是,如今时间匆忙,怕是来不及准备。”赵顼道:“不如稍后些日子,准备妥当再去……”他只能用这个蹩脚的理由来阻止。
“谒陵祭祖贵在心诚,隆重与否有什么关系?孝心不关乎形式。”曹佾道:“恰逢仁宗皇帝生辰,秦王前去扫墓时间正好。何况还有十多天时间,若是加紧准备,似乎也来得及。”
立即有几个老臣附和,在场之人大部分都轻微点头,显然都是赞成的,至少没有一个人明确反对。
赵顼见状,心中愤愤,却又无可奈何。目光落到曹佾身上,心里更不是滋味。
曹佾是开国名将曹彬的子孙,哪怕大宋立国已经百年,在军中和勋贵间都还有着莫大的影响。何况曹佾还是太皇太后曹氏的亲弟弟,也是他母亲高滔滔的亲舅舅,身份尊贵,德高望重。
即便是他是皇帝,也得对曹佾客客气气。如今这番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自己根本就反对不得。
无奈之后心中便是强烈的恼怒,曹建那日阻拦母亲,曹佾今日为赵昭说话。很明显,曹家已经站在了赵昭那边了。
赵顼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曹家会做出如此选择?太皇太后曹氏也态度也很奇怪。赵昭是仁宗皇帝的儿子不假,是得尊曹氏为嫡母。可是他们之间并无血缘关系啊?相反母亲是曹家的外甥女,自己身上也流淌有曹氏血脉。
可是他们为何不帮助自己人,相反要偏向赵昭一个外人呢?赵顼对这种不遗余力吃里扒外,胳膊肘朝外拐的现象很理解。正是如此,对曹家,对太皇太后都有着出离的愤怒。
只是不管如何愤怒,今时今日都动不了曹家。只要曹太后在一天,曹家就已然是皇亲国戚。将来即便是可以对付曹家,也是有限度的,只要母亲还在,完全斩尽杀绝也不大合适。
或许这就是曹家嚣张的缘故吧!赵顼目光中闪过一丝寒意,别着急,将来有的是时间收拾你们!
“按理说,朕也该前往祭祀的,只是如今朝政繁忙,委实抽不出时间,要是晚点,正好与皇叔一道前往……”赵顼很不甘心,他还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赵昭急忙道:“心存孝道即可,官家日理万机,不必介意,我一人前往就是了。”
话说到这份上,赵顼也没办法,只得同意。他也注意到,如今赵昭和自己对话,一直在竭力避免使用“臣”这样的自称。他是故意的,他早已失去臣服之心,丝毫不加掩饰,当真是嚣张。
“那好,就有劳皇叔代朕扫墓祭祖了。”赵顼笑道:“朕会多派些人随行,方便侍候皇叔!”
“多谢官家,只是不必了吧!”赵昭笑道:“有家人陪伴就足够了。”
“家人?”赵顼顿时警觉不少。
“是啊,我打算带几个孩子一起去,让父皇见见孙子。”
想要带着家人都跑?你想得倒美,赵顼摇头道:“孩子还小,哪里经得起长途跋涉,等孩子大些再去吧!”
“也好,那日在太庙,相信父皇在天之灵应该看到了,等他们大些,再带去。”赵昭只是一个小小的试探,赵顼绝对不会容许自己带家人出城的。
“也是,皇叔前去就是了,朕会派人随行!”赵顼笑道:“皇叔回归,首次谒陵,必须隆重!”
第六一八章畸形的原则
“他要去永安谒陵?”高滔滔讶然询问。
“是啊!本来还想拖延些许日子,结果没成功……曹佾那个老匹夫,处处帮着赵昭说话!”赵顼气急败坏道:“谒陵只是一方面,更有可能想要趁机逃走。”
高滔滔目光凝神,淡淡道:“是有可能……”
“他想带着妻儿一起去的,被我阻止了,只能让他一个人出城。”赵顼道:“妻儿在汴京,他就是想逃走,也得掂量掂量。”
“哼,如果他真去了长安,我们敢把他妻儿如何?”高滔滔一句反问,赵顼顿时无语。
“那怎么办?”赵顼的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高滔滔道:“尽量先拦着,若是实在拦不住,那只能另想办法了。”她很清楚,谒陵这个理由太充分了,根本没办法拒绝。以赵昭如今的身份,以及如今的局势,他想要出城易如反掌,想要留住他实在太难,也许拖延这个想法有些太幼稚了。
“我会让宗正卿随他一起去的,显得更隆重些!”赵顼目光一寒,说道:“我会给濮王派三千人,有礼乐侍从,还有殿前司的禁军,从而看住赵昭。”
高滔滔赞同道:“也好,濮王是宗正卿,又是宗室显贵,随行合情合理。”
“告诉赵宗晟,上次行刺之事办的太糟糕,这次给朕仔细点,要是出了什么纰漏,我为他是问。”
赵顼的冷峻让高滔滔有些不快,劝解道:“好歹他是你伯父,对他还是客气点……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你父皇的诸多兄弟该多加团结才是。昔年赵宗咏的事情多少有些影响,如今该适当宽松些。切勿再使宗室离心。”
赵顼点头道:“儿知道,只是他们也要会办事才行,若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只知道安于享乐,要他们有何用?”
高滔滔好生无奈。儿子的回答有些敷衍,有些怨怼。她不禁检讨,对儿子的教育过程中究竟是哪里不慎,以至于儿子这般凉薄?好歹也是嫡亲的叔伯,可他心里却只想着利用。有用便加以笼络,无用就踢到一边。
九五之尊的皇帝有这个条件和权力。但如今是非常之时,依旧如此合适吗?长此以往,只会让别人敬而远之,等到想用人的时候就晚了。试问有多少能耐不俗之人,会任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心凉了。一切就晚了。
他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高滔滔不禁觉得,自己的教育好生失败。心中也泛起一种悔意,几句话浮现在脑海中:子不教父母之过……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父,必有其子……
也许作为父母,没有给他做出一个良好的榜样吧!
高滔滔又劝了几句,可是赵顼却根本听不进去,匆匆岔开话题。根本不愿意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一次次的经历之后,赵顼的心灵已经有千疮百孔的感觉了。一连串的震惊所带来的打击,以及一次次的背叛,都让他很受伤。
尽管表面上表现的很冷静,但心底里却是出离的抓狂,没有急怒攻心就已经算是不错了。赵顼恼怒别人一次次的背叛,却从来不反省自己的问题,他很自负,不愿意承认自己有过失,也不能容忍别人一再提及。
赵顼兀自没有察觉到。在他内心深处,并非是自负,而是一种近乎可怜的自卑,皇帝的身份让他下意识的坚持伪装,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任何行为撕破这层伪装。哪怕是善意的劝解,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母亲。
高滔滔不禁忧心忡忡,儿子一直这样下去,后果会很糟糕。不等他多说什么,赵顼已经转了话锋,说道:“一个赵宗晟怕是不行,我已经让王圭判西京留守,坐镇洛阳,若是赵昭真有什么异动,也可以就地拦截。”
“好吧,你自己看着安排!”高滔滔心中泛起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她有种预感。儿子的拦截很可能会以失败告终,赵昭去长安是迟早的事情,她从来不认为能够轻易困住赵昭。原本还想拖延时间,如今看来……
即便是去了长安,也不至于是灭顶之灾,从容不迫,一切都有办法应对,都可以挽回,毕竟皇位还在自家手中。她真正担心的是长子,他能承这沉重的打击吗?他能沉着冷静应对吗?这场对决的胜败,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自身。
高滔滔问自己:儿子他行吗?
秦王赵昭要去永安谒陵扫墓的消息迅速传开了,赵福康第一时间告知了嫡母曹太后。
“也好啊,让东阳去永昭陵祭扫,你父皇在天之灵一定很欣慰。”曹氏连声感慨,二十四年了,儿子第一次去丈夫陵寝祭拜,心中别有滋味。
“东阳此去,肯定不是谒陵那么简单,我估计他是想要趁此机离开汴京去长安!”赵福康言之凿凿。
“或许吧!”曹氏觉得,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大半。在太庙之中已经为他尽力了,接下来就要看他自己了。
“可仲针却让赵宗晟随行,还特意掉了宣徽南院使王圭出任西京留守!”赵福康道:“上次王圭本来是要出任陕西路宣抚使的,结果被东阳捷足先登,心中必然记恨。仲针让他去洛阳,其目的是司马昭之心……”
“他们岂能轻易让东阳离开!”曹氏深知,接下来的行动才是真正的艰难。她并不后悔自己的作为,但却有些忧虑,这样下去大宋朝会是什么情景?丈夫临终前最担心的就是大宋动荡……
也罢,事已至此,自己也管不得那么多了。
赵福康并未留意母亲的情绪,她这几天是处在高度的亢奋之中,弟弟回来了,皇位回归似乎已经指日可待了。
“娘娘,我们是否该做点什么,给东阳帮点忙,好让他顺利去长安!”赵福康近来可以说是尽职尽责。
曹氏摇头道:“福康啊,该做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