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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蔽者-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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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北平,尽管身体还很虚弱,但杨红叶的精神好了许多,加上医院和药物的治疗,病情竟然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
住院费用昂贵,加之药品又奇缺,杨妈妈不得不把杨红叶接回自己的父母家,把杨红叶和晓光交给自己的父母,就离开北平回延安去了。
已近三月,北平竟然又下雪了。眼瞅着灰暗、低垂的天空,峭寒的北风将屋檐瓦角的雪屑一起卷到了空中,舞过一个圈子以后才慢慢降落下来。看着飞舞的雪花,杨红叶把憋在胸腔里的气吐出来:怎么又像回到了冬天呢?
北平的冬宵,适合卧床看书、写信、追思过去,这契合了她的心思。她想起高飞:腥风血雨,日晚灯黄,她和高飞围炉谈着理想、谈着生活,谈着未来。那些时光,好似就在昨天。
“雪停了,春天就来了。春天是放风筝的好季节。”晓光放下书,转头对杨红叶说,“放风筝,在北平的风俗里是放掉晦气,对吗,妈?”
“嗯,老人们都这么说。”
“那等到天儿好,我们一起出去放风筝,把那些晦气都赶跑,然后妈妈的病就好了。”
杨红叶说:“好,等到一个艳阳天我们就去放风筝。”
自打接到晓光的电话后,高振麟每天都在惦记着杨红叶、晓光的生活,只要有时间就打电话给父母,要他们去找杨红叶和晓光。
“你和这个姓杨的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本来她会成为你们的儿媳妇的。”高振麟低低地回答,“那个晓光不到两岁就跟我在一起,我一直把他带到有四岁才离开,我一直把他看做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高父在电话那端沉吟了一会儿,“那你记得这个杨小姐家住哪儿吗?”这把高振麟问住了,他还真不知道杨妈妈父母家在北平的地址,高父说,“那我们怎么去找她呢?”
“我有消息了马上告诉你们。”
如果电台还在,高振麟可以发电报询问杨红叶、晓光住在北平的具体地址,但此时的他和齐淑珍就像待在一个孤岛上,无法和组织联系。
裴俊逸宣布脱党被释放后,抓捕共产党的事没有什么进展,曹天浩就想起用高振麟,利用他曾经在延安待过的特殊经历和身份,抓捕到更多的地下党。
春节假期一过,曹天浩就要秦大伟把裴俊逸的事情移交给高振麟,由高振麟全权负责。
裴俊逸来到高振麟的办公室,没抬眼看高振麟,低声地打了一个招呼。
“你要继续你的工作。”高振麟起身把办公室门关上,一边往办公桌前走,一边考虑着自己怎么说,他担心自己办公室被安放有窃听器,说得很谨慎。这个谨慎里面还有对裴俊逸的不屑和戒备。
“脱党之后他们都不和我联系了。”裴俊逸抬眼看着高振麟,拿过高振麟办公桌前的钢笔和信纸,写下:去七星岗正街32号,找滕掌柜。嘴里说道,“在他们看来我是一个变节者,他们是唾弃我的。”
拿过信纸,高振麟看了之后暗暗一惊:这是圈套!是曹天浩、秦大伟让他来试探自己的吗?就说,“我是延安派过来的,你应该知道吧?派我来的是冯劲松。”
“知道,但你是打入延安的特务,他们早就知道了。”
“不,他们不知道。我是接替我哥哥‘高振麒’的任务来到军统的,我可以用电台和他们联系。”
拿过笔和纸,裴俊逸再写下:相信我。嘴上却说,“至少我知道你是军统的人。”
高振麟看了看,“这样,我们可以利用我们的身份在重庆成立一个小组,让重庆的地下党来和我们联系。”
裴俊逸摇头,叹气,说:“他们不会来的。你们这是枉费心机。”
高振麟眼睛警视地盯着裴俊逸,将桌上的信纸撕下,放进裤兜,“给你几分钟时间,你再考虑一下吧。”说着起身去了卫生间,把裤兜里的纸屑扔进马桶,用水冲掉,再次回到办公室。
高振麟直直地盯着裴俊逸,在想:难道裴俊逸没有叛变?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七星岗正街32号滕先生是谁?会不会是圈套?
“我可以走了吗?”裴俊逸问道,高振麟闭了一下眼睛,没再说话,望着裴俊逸离去的背影。裴俊逸在转身关门的瞬间,停住了脚步,用力地朝高振麟点了下头。
裴俊逸所写的,特别是最后的那个眼神,更加重了高振麟的疑虑,他不敢贸然去联系那个姓滕的掌柜,他担心自己去联系会落入秦大伟设计的圈套之中。
曹天浩给了他一份文件,是一个关于军事布防会议的纪要,笑眯眯地对他说:“你晚上到电台组,把这个发给延安。”
“我没有电台呼号和波长!”高振麟说了实话,“在西安我就呼叫过,没有回应。”
“再试试吧。”
晚上,高振麟开着曹天浩的车到了佛图关电台总部,这里是重庆市区的制高点。他按照曹天浩的命令开始呼叫延安。等了很久都没有回应。他看看手表,已经十二点过了,这才离开电台回家。
回家的路上,他有意地绕到七星岗正街,借着昏暗的路灯找到了32号门牌,是一个公寓。第二天高振麟查了一下,那是铜元局的一座高级职员公寓。
但他还是不敢轻易地去联系。
重庆的三月还不见春天来临的迹象,春寒料峭,雾气迷茫,能见度极低,很多屋顶打上了片片白霜,人一呼气就是一团白雾。也就在这个时候,传来戴笠飞机在南京附近失事的消息。
曹天浩闻知,独自在书房里静静地待了很久,才赶到侦防处和几个同事会合,商量去南京治丧的事情。
几个人商量之后,推让曹天浩给毛人凤打电话。毛人凤要他们马上飞到南京。他们一行人都没回家,开车直接去了重庆珊瑚坝机场,飞往南京。
戴笠的死是一个方向标,改变了军统不可遏制的发展和势力,军统第一把交椅在几番争夺之后,以唐纵、郑介民的退出,成全了心仪这个位子多年的毛人凤。
本来,曹天浩和毛人凤的关系也不错,毛人凤接手之后曹天浩可以得到重任,重新把持重庆的军统队伍。但戴笠的死还是狠狠打击了曹天浩,他一下觉得自己老了,没有了干劲,也就答应了在西南长官公署做了一个副处长。
曹天浩主动去做一个闲职,不仅和戴笠的死有关,也和当时的国共关系以及国内形势有关,他隐约感觉到一种不祥,又不敢把这种不祥告诉任何人,所以能轻松就让自己轻松,倒是他竭力鼓动秦大伟好好大干一番事业出来。
已经升任保密局重庆站副站长的秦大伟,和徐鹏飞商量后在社会上和高校内吸收人员,进行“红旗特工”的培训,由高振麟给他们讲授共产党理论、马克思列宁主义和共产主义思想。高振麟不知情的是,这些学员的一部分已经被秦大伟秘密分派任务,去搜索、识别中共地下党员。这些人次年给重庆地下党带来了很大的破坏,远比西安林晓楚的叛变事件更为严重。
在当铺工作和授课之余,高振麟有时会和裴俊逸见面,两人说话都是处处留心,防范对方。高振麟没说他一直没有和那个滕先生联系。裴俊逸似乎忘记了他给过高振麟的这个联系人,也从来没有问过他是否和滕先生联系过。
表面看,高振麟是“清闲”的,秦大伟则忙着到处抓捕重庆的地下党,连王家瑶临盆生产也没顾得上到医院陪护。
晚上十二点过,王家瑶开始不断喊痛。齐淑珍穿好衣服去到她房间一看,知道要生了,赶紧去叫醒高振麟,让他打电话给秦大伟,自己又赶忙去叫司机。
曹天浩、曹妻、曹茜茹都醒了,齐淑珍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他们说:“你们去睡吧,我和振麟把家瑶送到医院去就行了。”
打了一通电话,没有找到秦大伟。高振麟也不管了,赶紧和齐淑珍送王家瑶去医院。他上车的时候,齐淑珍又下车,急急跑回屋里,打了几个电话,匆匆说了几句就挂了。
司机在外面等着,王家瑶忍住痛,在高振麟的搀扶下上车。一路上王家瑶不住喊着痛,齐淑珍说:“这生孩子当爹的都不在,像什么话。”冲着坐在司机旁边的高振麟背影,齐淑珍说,“振麟,你在前面下车,去找大伟。”
到了街角,车停下,高振麟下车。齐淑珍从后门下来,匆匆地低声对他说:“你赶紧去找裴俊逸,把他们一家送走。”
“他不是叛变了吗?”
“你不要管了。去他们家,到江边有小船等着你们,把他们送到南岸,那边有车接你们。”
“刚才你返回屋里就是安排这个事情?”高振麟不无担心,问道,“裴俊逸他们家附近有监视的人吗?”
“最近没人监视了。”
“那我马上去。如果有人问我的话,就说我去找大伟了。”
去到裴俊逸的诊所,高振麟在街的对面观察了一会儿,确认无人监视,走过去轻轻拍了几下门。门无声打开,裴俊逸和妻子、孩子鱼贯出来,一行人急急走过马路,穿过巷子,小跑着一路下坡到了江边。
一艘小船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要把他们送过江。过江之后,爬坡上坎到了公路边上,看见一辆吉普车停放在那里。
高振麟要裴俊逸一家在一棵树下等他,自己走过去对了暗号后才回身挥挥手。裴俊逸一家才出来。高振麟准备转身走开,那人拉住他,“前面公路有哨卡,你送他们比较合适。”
这下高振麟才明白,齐淑珍在等着王家瑶生产的机会,好利用这个机会把裴俊逸一家送走。
“送他们去哪里?”
“邻水。”
高振麟计算了一下路程和时间,二话不说坐上车启动后往前疾驰。
路上不止一个哨卡,有四个哨卡,他都利用自己的军统身份轻松顺利地通过了。终于,把裴俊逸一家送到了离邻水还有十公里的一户人家里。
下车后,裴俊逸让高振麟等他一会儿。高振麟担心回重庆的时间,不耐烦地蹙紧眉头,“快去吧,我等你。”
裴俊逸把妻子和孩子送进那户人家后,一会儿又急忙走出来,坐上车,侧头看看站在那户人家门口目送他离去的妻儿,对高振麟说,“我不能走,我走了他们会怀疑你。”
高振麟不语,对裴俊逸的不信任缭绕在两人之间。最后还是裴俊逸说,“如果我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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