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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辩之词!无耻之尤。”张宁暴怒道,“你口口声声奸相误国、弄璋宰相……这满长安的人何人不知你在影射李相,你当李相如你一般愚蠢?这天下人如你一般愚蠢?”
张瑄闻言心道,“其实你这厮最愚蠢——”
他冷笑着没有直接回应张宁的话,干脆撇过头去。
“你有什么资格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遗祸全家,竟然还振振有词死不悔改,真是一个孽障!丧门星!”张宁越说越气,气头上说话就有些失去了分寸。
这种话如果是张九鸣和张九皋这两个长辈说,那也无妨,可张宁不过是兄长,说出这种话来,就显得过了。
柳氏陡然大怒,怒视着张宁斥道,“议和,你太失态、太过分了。瑄儿是你兄弟,你怎能如此出言辱骂?……在张家,还轮不到你来吆五喝六胡言乱语!”
张宁不敢跟柳氏顶嘴,只长吸了一口气,强自按捺下满腔的怒火,气呼呼地扭头归坐。
张九皋扭头望着张九鸣,沉吟了一下,低沉道,“二哥,为今之计,也只有将这小孽障带到李家去负荆请罪了……某琢磨着,李林甫好歹都是一代宰辅,应该不至于跟一个小辈一般见识……”
张九鸣慨然点头,“三弟所言有理。在时下这个节骨眼上,也只有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了。如果不能平息李相的怒火,张焕乃至我们张家都必是死路一条……”
将我捆绑到李林甫那里负荆请罪?张瑄听了张九鸣和张九皋的这一番对话,面不改色,心里暗晒:你当李林甫是蔺相如吗?李林甫没有什么君子风度,如若当真要向张家下手,不要说姿态上的负荆请罪,就算是张家满门跪在人家门前,他也不会理睬。
由此看来,这张九鸣和张九皋虽然跟张九龄是一奶同胞,但在这政治智慧上却是差了太多。如果是张九龄,绝不会做出这种应变的决定。既然已经骂了,那就干脆态度更加强硬一些,这样反倒是能博一线生机。
不过,张瑄却没有跟张九鸣顶撞什么,因为他知道柳氏在一旁听了肯定是会坚决反对的。既然有母亲柳氏“做主”,他也就犯不上因此跟两个长辈直接起冲突。
果然,一直保持沉默的柳氏在听了张九鸣兄弟两个的如此决定之后,柳眉儿倒竖起来,涨红了脸开口大声道,“两位叔叔,此事万万不可。瑄儿刚刚得罪了李林甫,你们这样把瑄儿交到李家手上,瑄儿会吃大亏的!”
“瑄儿虽然做错了事情,但我们也不能把他往虎狼窝里推!”
“嫂嫂,这也是无奈之举。他当众公开谩骂李相,闯下了大祸……如果我们不做补救之事,我们全家都会受此事的株连。”张九鸣勉强笑着,转首向柳氏解释道。
“那也不成,绝对不成。只要奴家还活着,就绝不能让你们带走瑄儿,伤害瑄儿一根汗毛!谁敢动他,奴家绝不答应!他是我的儿子,是张家的三公子,子寿不在人世,这张家奴家说了就算。”柳氏黑着脸沉声道,霍然起身向张瑄使了一个眼色,“瑄儿,走,随娘亲回房去!”
张瑄淡淡笑了笑,却也不再说什么,向张九鸣和张九皋两位长辈深深一揖,“两位叔父大人,侄儿暂且告退!”
见柳氏如此不识大体,在这种时候还要护犊子溺爱这个混帐东西,张九鸣和张九皋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很难看。
砰!望着柳氏娘俩相扶而去的背影,张九鸣怒火中烧狠狠拍了一下桌案,起身拂袖而去。
“罢罢罢,该死该活,听天由命吧。兄长若是泉下有知,当知吾等全家就毁在一个浪荡孽障手里……”张九皋无奈地仰天长叹,也自是起身愤愤离去。
张家人不欢而散,府中气氛惶然中带着压抑和沉闷。
而在距离张家一街之隔的长安崔家,清河崔氏博陵郡王崔玄暐这一支,崔玄暐儿子——侍御史崔琚府中,崔琚夫妻父子四人也正在召开一个家庭紧急会议,主题竟然也与张瑄有关。
崔琚虽在仕途上并不如意,但坐靠清河崔氏这个高门大阀,在长安城里的影响力也不少,属于长安的上流贵族之一。
崔琚有二子二女,长子崔进是庶出,妾室张氏所出,年27岁。次子崔焕和长女崔颖乃是正室夫人郑氏所生,二女儿崔莲则是侍妾香兰诞下,如今不过才十岁。
崔琚沉吟了一下,扫了一眼自己的庶长子崔进,然后把目光投向嫡子崔焕,淡淡道,“焕儿,你今日处在曲江池诗酒宴现场,具体情况如何,仔细与为父讲来,不得有一点遗漏!”
“是,父亲。”崔焕神色复杂,慢慢将今日诗酒宴上张瑄的惊人表现详细诉说了一遍。
说起张瑄的绝世才情,崔焕未免有些意兴阑珊,这长安青年一辈第一才子的名头自今而后被张瑄夺了去,再也与他无缘;而说起张瑄当众辱骂李林甫的刚烈,他又未免有些惋惜。
听了崔焕的话,崔琚的脸色一阵变幻不定。良久,他才扭头望着自己的夫人郑氏道,“夫人,你看如何?”
郑氏叹息一声,“但凭老爷做主就是……”
崔琚又望着崔进沉声道,“进儿,你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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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长安风云 第024章崔家要退婚
第024章崔家要退婚
崔进沉吟了一下,轻声道,“父亲,张瑄是浪荡子还是才子,于今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张焕犯案危在旦夕,张瑄又如此公开挑衅李相,以李林甫的为人来看,张家的下场可想而知。在这种时候,儿子以为,我们崔家必须要抓紧时间与张家解除婚约,免得受张瑄的牵连。”
崔琚沉重地点了点头,“我也是此意。我一直没有提出跟张家解除婚约,主要是看在张相昔年的情分上……既然这张瑄自己不争气,闯下了滔天大祸,我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颖儿跟着往火坑里跳。”
“事不宜迟,我立即起身去张家,跟柳夫人谈这件事情。他们自作孽,也怨不得咱们……”
崔琚的话刚说完,崔焕犹豫了一下还是阻拦道,“父亲,焕儿觉得张瑄才学过人,将来必有前途,他跟颖儿的婚事,是不是再等等……虢国夫人可是答应张瑄,要进宫去为张家向皇上求情的……”
崔琚不高兴地瞪了崔焕一眼,冷冷道,“这小子有没有才学另当别论,他得罪了李林甫,焉能有好果子吃?不要说他一个无知孺子,就是当年的张相,得罪了李林甫不也落了一个贬官罢相的下场?”
“至于虢国夫人,她还能当真进宫去为张家求情?就算是她在皇上那里讨了人情来,可李林甫又怎能善罢甘休!虢国夫人不过是一介女流,裙带关系而贵,张瑄想要借她当靠山跟李林甫斗,简直是顽童之见,可笑之极。”
崔焕嘴唇哆嗦了一下,不敢再跟父亲顶撞,低下了头去。
正在这时,却听厅外传来崔颖轻灵柔和而坚定的声音,“父亲,女儿反对退婚,坚决不同意,请父亲大人收回成命。”
说着话,俏脸红润的崔颖一步步走了进来。
看这样子,崔颖应该是在厅外聆听了许久。
崔琚皱了皱眉,还没有说什么,夫人郑氏赶紧起身过去拉起崔颖的手柔声道,“颖儿,你不是一向厌恶张家这个小子嘛,一直说要退婚……如今你父亲遂了你的意,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女儿家家的,婚姻大事有父母做主,你先回房去吧。”
崔颖倔强地摇了摇头,轻轻道,“娘亲,如果是以往,这婚退了也就退了,女儿绝不说什么。但是现在,张家正逢有难,我们崔家不能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去火上浇油……”
“女儿不同意退婚。”
“此事由不得你做主。”崔琚怒道,“回房去!”
“不,绝不!父亲,我们不能做那种落井下石的小人行径!”崔颖紧紧地抿着嘴唇,毅然望着崔琚。
唐朝妇女开放地位甚高,不比后世的宋明朝代那般礼教森严,所以在自己的婚事上,崔颖才能公开站出来跟自己的父亲“叫板”。
“哼。”崔琚也懒得再跟崔颖说什么,恼火地拂袖而去。
“父亲若是定要退婚,颖儿从此羞于见人,只好剪掉这三千烦恼丝遁入佛门……”崔颖望着崔琚的瘦削背影,一字一顿地说着,然后扬手抽落自己头上维持发髻的玉簪,任凭一头青丝飘然垂下,然后一手将发一挽,另一只手一顿,一柄剪刀从袖口里滑落在手,寒光闪闪。
“颖儿!万万不可!”郑氏夫人惊骇呼道。
“颖妹!”崔焕脸色一变,上前便要从崔颖手里夺过剪刀。
崔进则眉头深皱,扭过头去。
崔琚虽然没有回头,但身形却僵持在了当场,肩头微微有了些许轻颤。
他咬了咬牙,猛然回头望着崔颖站在原地愤怒地跺脚道,“孽障!你知不知道,张家即将大祸临头,如果不解除婚约,我们崔家也要受到牵连……”
崔颖俏脸苍白,抿着嘴低低道,“女儿当日曾苦苦哀求父亲早日退婚,但父亲却以两家世交情谊为由再三不肯;如今张家刚刚出事,父亲就要如此急不可耐地赶去退婚……如此行径,岂不让人齿冷、遭人耻笑?”
“为了所谓两家世交情谊,为了崔家的面子,可以牺牲女儿终身;而灾祸一来,情谊便一文不值……又不知父亲大人将女儿的幸福置于何地?”
崔颖的话语虽然轻柔但很坚定,甚至还包含着几分自嘲。
崔琚面色陡然一变,旋即涨红起来,他气得哆嗦着手指着崔颖,“放肆!敢尔!”
崔颖苦涩一笑,心头便有些心灰意冷,虽然任凭兄长崔焕夺去了自己手中的剪刀,但眸子里的神色却显得异常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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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兴庆宫。
虢国夫人非常婉转地就张家的事情,向皇帝李隆基讨着人情。
虢国夫人说的这些,其实早就传进了李隆基的耳朵。别看李隆基这几年沉湎于酒色歌舞之中,进取之心丧失大半,但这不代表他是一个昏庸之人。
他非但不昏庸,反而是一个非常强势的皇帝和男人。
越到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