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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恒停住了脚步，愣愣地看着她们。这引得电影明星的开怀大笑。
场面愈加难堪了。
“来，来，来，”卓太太一叠声地招着手，说：“坐这儿吧，坐下来，难道站着不累吗？”
小伙子愣愣地走到一张靠背椅旁，正在犹豫之际，却被人硬往下拽了一把。
他坐下来了。
卓太太毫无顾及地打量这毓恒，把对方都看怕了。
“罗先生这次来s市是为了什么？”她红艳的嘴唇动了动。
“教书。”
“教书？！”卓太太的笑占了半张脸：“了不起，了不起啊！罗先生！我国正是教育贫乏的
时候，您能这样义无反顾地投身于教育事业，这真是……”
“不，不，”毓恒急忙打住：“我教书只是为了赚钱养家。”
“怎么？您成家了？”卓太太的脸色可不好。
“没有，我父亲的身体不好……”
“真是个孝子！看您的模样就知道了，多善良！”
郁小姐微微一笑，仿佛抓住了个嘲笑人的机会：“是啊！善良的人都是傻瓜！”
卓太太脸色一正，严肃地说：“你的嘴别太刻薄了。”
说完，她站起身，一扭一扭地离开了。
“她看上你了，”耳边传来了一个冷傲的声音。
毓恒转过脸时，她正有模有样地喝着酒，病态的脸颊上有着两团不相称的红晕，她有点醉。
“郁小姐，别开玩笑。”他反倒有点不好意思。
“我可没开玩笑，方才，她在这儿……我旁边，一个劲地夸赞你，还打算给你买套西装
呢……”
“别这么说话，刚刚那位太太说得对，你的嘴太刻薄了，何必老这么挖苦人呢？装成这个样
子，你难道不累吗？”
这些话完全是脱口而出，但刚一开口，他就后悔了。
郁清蓉愣住了，从未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醉意在她的眼中消失了片刻。可马上，一声冷笑
让它们汇成了一层雾。
“你好像很了解我啊……”她走到阳台边上。
毓恒的目光跟着她，话有点吞吐。
“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她狂怒地打断他，“你和认识才多久？几分钟！几分钟而已！难道你认为
在这么短短的几分钟就能了解一个人吗？！”
没人答话，一切都交给了静默。
“对……对不起……”她又开口了，一支手掩着脸。可沉思了一会儿，放肆的灵魂又在她的
体内复活了。
“刚刚，我看你挺害怕的，好像想逃走……”
“我没想到你会在这儿。”
“没想到我在这儿？那按照你的意思，如果单单卓太太在这里，你就不害怕喽？”
“也怕，但……”
“但是什么？”
“怕她没有怕你这么厉害。”
“怕我？”她有点不相信。但嘴角带着笑意，她喜欢别人怕她。
“对，怕你。”毓恒的脸色惨白。
看着他这幅模样，郁清蓉想笑，可又笑不出来。
“怕……”她转过身，低头看着底下的喷泉。“所有的人都怕我，怕我这张嘴。你刚刚说我
这是装的。对，我就是装的，怎么样？”
转头，刚在她唇边闪烁出的嘲弄，却马上被一种复杂的情感占据。
第九章 恍惚交错
毓恒也转过头，发现许芝荃就站在门口。
“我有些冷，”她急急地说道，想离开。
“我知道，”许芝荃走上前一步，拦住她：“所以才为你送披风来了。”
说着，他温存地把披风搭在了她的肩上。
“别这样对着我！”她厌烦地皱起了眉头，并把放在她肩上的手扫开：“我讨厌你嘴里的烟味！”
她不给许芝荃说话的机会，就离开了。
许世荃站在原地，眼神恍惚。他的嘴角搐动着，在模糊的月光下，似乎带着仇恨。半顷，他走到毓恒旁边，一屁股坐到刚才未婚妻坐的位置。
“你想喝酒吗？”他问，面无表情。
“不……”
毓恒的话未完，就被一声刺耳的“啪”给打断了。
玻璃杯被许世荃摔在了地上：“她刚才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
“没什么？”富豪的目光往他这里一扫，很犀利：“可我怎么觉得你们聊得很投机啊。”
“聊是聊了几句，但郁小姐有点醉了，险些和我吵起来。”
“她就是没醉，也想和人吵架，好像谁都欠她似的。”他喝了一口郁清蓉剩下的酒，没好气
地说。
“郁小姐心里可能很苦吧。”
“苦？她苦什么？”他瞥了瞥毓恒说。“她有什么可苦的？”
“我不知道，可是一看到她的脸，我就觉得她有着很深的痛苦……”
“没想到，你还会看相。”许世荃讥讽道。
“我可不会看什么相……”
“但你看得挺准的，她老说自己苦，当然，只有喝醉的时候才这么说。”
“你们要结婚？”毓恒突然问。
“再过几个月吧……”
“祝贺你。”
许芝荃苦笑了一声，没回答。
“你爱她吗？”这个问题古怪而又突然，让富商打了个哆嗦，他很错愕：“你怎么这么问？”
“大家都说她很爱你，怕你受干扰，都不让你在媒体上露面。”
“哼！爱……我？！”许芝荃的眼睛闪了一下，马上变得涣散无光起来。然后，颓然地倒在沙发背上。
他的沉默让毓恒发窘，他纳闷今天自己的问题怎么老问得这么唐突。他想岔开话，可是气氛的尴尬令他开不了口。
“你知道她为什么不让我在媒体露面吗？并不是外界所说的那样……什么她爱我，都是放屁！”
他笑起来，而且近乎歇斯底里。
“她认为我根本就不配把照片登在报纸上‘人长得难看，个子又矮，简直就是……’”
“您说得这叫什么话，你长得并不难看啊！”
“这不是我说的，我没必要这样作践自己。话是她说的，对，是她的原话！”他的眼睛里闪
着火光。
“既然她这样，为什么还要……”
“嫁给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除了她自己，谁的不清楚。”
“她难道没有朋友吗？”
“一大堆，不过全是酒肉朋友，没一个是与她交心的。她挺讨厌她们，总是嘲笑她们的穿
着。那个卓太太……你见过，就是那个长得胖嘟嘟的女人，她老是笑她，而且经常当着别人的面。有几次，人家都要跟她绝交了，她又不干了，去道歉……呵！”
“那你呢？爱她吗？”毓恒又把话引到了刚才的问题上。
“你好像对这特别感兴趣！”他突然警觉起来，目光咄咄逼人：“你从前认识她？”
“不，不认识。今天，我是第一次见到她。不过，在此之前，我见过她一幅画报，但见到真
人之后，觉得差别挺大的。”
“画报？什么画报？”许猛然有了精神，像换了个人似的。
毓恒把画报的样子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许世荃默默地听着，努力回忆。
“对，对有这么一张。”他在最后说：“大概是两年前，那时候，她还没拍《花语露》，不像现在这么红……”
他又不说话了，俩人就这么静默了一阵。
第十章 往事回首
回忆慢慢地在这片晦暗之下展开，一开始，他说得很混乱：纯粹是想到哪儿说哪儿。由于
醉意，他连吐字都有些含混了。
毓恒侧耳听着，很认真。在他眼前，展开的是另一个世界。
两年前，他，许家的少爷留学归来。许老太爷特别的高兴，觉得儿子为祖宗增光了。在他和
朋友们举杯同乐时，却不知儿子的心跳是突突直跳。
原来，那张文凭是假的，是他花了几百英镑从一个私贩子手里买来的。在英国三年，他除了
有了一段不太浪漫，但很过瘾的风流韵事之外，他几乎没在学业上取得一点成绩。结果，刚一个
学期，他便因数课不及格，而被学校劝退了。
他不回国了，免得丢人。索性，就搬到了那位英国小姐家里，过起了同居的日子。而他的父
亲还蒙在鼓里，一直给他寄钱。四年后，他不顾情妇的挽留和哀求，毅然决然地登上了回锅的轮
船，而怀里揣着那张假文凭。
回国后，他原以为一切都到此结束。可没想到，半年后，许老太爷竟识破了骗局。老头子可
不是好惹的，当时就勃然大怒，发誓要将这个逆子乱棍打死！
幸而，管家偷偷派人送信给他，才逃过此劫。也是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郁清蓉。
“当时，我坐在酒馆的一个角落里，（那是个英国人开的）周围一个朋友都没有。他们个个
都是势利眼，听说了我们家那点事后，全跑得没影了！”
他打住了话头，略想了一会儿。
“那天，我就见到她了；日子我接的很清楚，十一月七号……刚入冬，天气冷得很，还下着
雪。她跟着一个老头儿进了酒馆，大衣上还有很多雪花。她一进门就把大衣脱下来，扔到侍者的
手里，象个公主。而那个老头，却跟个奴隶似的，忙不迭地帮她搬椅子，给她点烟。她抽烟的样
子，你是没看见，简直就是……”
他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他找不到适合的比喻。
“后来，我知道她是谁了。那几个月，我过得都是漂泊的日子。当然，我还是有钱的。我的
管家很忠诚，秘密地为我送钱。可是，我还是饿肚子，因为我把钱全买了电影票。每天做在最前
一排，看她的电影。”
“原来，你对她是一见钟情啊。”
“一见钟情？没那么美，”他继续说道：“我几乎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她，成天都是魂不守
舍，最后还大病了一场。后来，我父亲把我接回了家……回到家后，他都没跟我怎么说话。不单
是因为我那点破事。而是他的生意，一个富商跟他干上了。他的资产一点一点没了。股东们也开
始逼他，他快破产了！有一晚，他来找我谈心，当时他喝得挺醉，一坐下来，他就哭了。我张这
么大，还从未见他哭过……我母亲死得早，他没再续娶了，连个姨太太都没收。”
“令尊一定很多疑吧。”毓恒蓦然问道。
“你怎么这么想？”
“不知道，但我觉得他应当是这样的人……”
“你真是个怪人……”许世荃笑起来：“你猜了一半，他是谁都不信。他不收小妾是怕带绿
帽子。不续娶是怕有人谋他的财产。可在那段时间里，他单单相信我，虽然我也骗过他。”
“后来呢？”
“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