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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和往常一般再温和不过,我却突然觉得后颈有些寒凉,想来确实穿得太少了。
“五娘,三公子说了,今日便点那麝怜。”
我正垂着头琢磨如何回答裴衍祯,不妨斜对面一个小厮拉开门正唤老鸨。
我本能一抬头,正正瞧见门户大开的雅间里坐了三五人把酒言欢,为首的那个不是宋席远却是哪个?
好吧,其实碰见一个前夫和碰见两个前夫并没有什么区别。夫妻三人点了同一个小倌也并没什么稀奇。
宋席远一抬眼也正瞧见我,面上竟掠过一丝莫名惊慌,急急起身出门三步并作两步便走到我面前,脱口一句话便叫人十分呛水,“娘子,你是来捉奸的吗?”旋即一脸大义凛然只差指天誓日道:“相信我,我是清白的!我只是过来谈生意应酬,小倌是给其他几位老爷点的!”
接着,突然反应过来一般,面色忽地玄妙狰狞起来,“妙妙,你如何会和裴大人携手逛勾栏?”
我低头一看,不知何时裴衍祯已松开了我的肩膀改而握住我的手,遂挣脱开,道:“碰巧遇见的,本来想见识见识那麝怜的功夫,既是你二人皆点了他,今日看来是瞧不见了,我明日再来亦可。”
“明日?!”裴衍祯与宋席远异口同声,语气听着十分不善。
我揣摩了一下,难道他们明日还要点这小倌?我素来随和宽容好商量,遂和缓道:“要么后日亦可。”
不想话音未落,二人面色却益发地不好了,叫我后脊梁骨由下自上漾出一股寒意,生生抖了一抖,弱弱道:“莫非……莫非你们竟想包月?”
宋席远登时青面獠牙,裴衍祯额际一道青筋浮了浮,欲崩不崩将将要崩,最后伸手捏了捏。
我看了看楼下过往的小倌,再看看宋、裴二人,一时十分忧心,以他二人这白净的模样,倒不知是他们十八式小倌,还是小倌十八式他们……
正忧着,不妨裴衍祯伸手握了我的一只手,道:“妙儿,此处污秽,我现下便送你回去。”
与此同时,宋席远却握住了我另一只手,看着走道尽头正被老鸨领着步上楼的一个男女难辨打扮得花红柳绿之人,吊儿郎当一挑眉对裴衍祯道:“裴大人既已点了头牌,现下便去忙吧,还是我送妙妙回去的好。”
裴衍祯温文一笑,看着宋席远那雅间里一干坐等的老板们,道:“三公子生意经方是正事,如何可以耽误?今日这麝怜还是陪三公子的好,帐便算在裴某身上吧。”说着便携了我的手转身便走,那名唤展越的捕头紧随其后。
宋席远许是不妨被那展越腰间佩刀一闪,一时松了我的手,旋即却又跟了上来,一脸不悦。
身后老鸨六月飞雪哀怨叫跺脚:“三位公子爷,这麝怜究竟谁要啊……”
马车一颠一颠地在月下走着,车上一颠一颠坐了我、裴衍祯和宋席远三人。宋席远嘴角噙笑,笑里藏刀道:“平日里瞧惯了裴大人一副出污泥而不染的清高卓然,不想竟是端出来的,原来裴大人亦流连这烟花柳巷,今日叫宋某眼界大开。”
裴衍祯不疾不徐淡然道:“公务所致,为查一桩无头公案,故而深入其间。”虽神态淡然,但语气却铮铮诚挚,双目清冽看着我。
宋席远忽闪着眼睛笑了笑,“裴大人这花楼逛得义正词严,借口寻得好!”
“实话实说罢了。”裴衍祯不为所动看了看宋席远,“不及三公子谈生意来得妥帖正当。”
“你!……”宋席远一时憋红了脸,一边怒瞪裴衍祯一边急忙对我道:“妙妙,你要相信我。”
我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裴衍祯温和关切对我道:“妙儿,你现下身子可有不适?若觉着颠簸,我便让那车夫再赶得慢些。”说着便往我腰后又垫了一个丝绸垫子。
我眼睁睁看着他二人这般绵里藏针语中含酸一来一往针锋相对了一番,再想想今日在秦楚馆中所见所闻,突然福至心灵,有种七窍顿开大彻大悟之感,一时思如泉涌。
这,这不是吃醋是什么?
所谓,三人行,必有奸情。
我原来一直认为裴、宋二人娶我为的是沈家家大业大的财富,娶了我便相当于有了国中第一商沈家做后盾,好比娶了个聚宝盆,何愁将来不能大展宏图。不成想……竟是另有隐情……
无怪乎我和宋席远成亲当日,裴衍祯派了捕头将他请走,早不来晚不来偏挑得那日来,分明是不欲我和宋席远成亲。之后知悉我有孕后,又坚持要派郎中给我复诊脉,坚持认为我有孕四月,分明也是为了拆散我和宋席远。裴衍祯虽然面上温和不见情绪外露,如今一回想,却不想他竟为了宋席远用苦心如此之深!
而宋席远平日里伶牙俐齿叫人招架不来,一遇到裴衍祯便辞穷理亏大失水准,且一说起裴衍祯便横眉竖眼咬牙切齿的样子,难道……怕不是……他已被裴衍祯给十八式了……?
我怜悯看了看宋席远,又看着裴衍祯心下直摇头,不想裴衍祯看着一派斯文尔雅,竟然奉行所谓得不到他的心,便要得到他的人……
但是,依我所见,宋席远未必全然没有感觉,回想方才一番话,宋席远一说起麝怜那酸溜溜的挖苦味儿,不是拈酸吃醋却是什么?
二人有隐晦之情在心,然,碍于世俗眼光却不得不深埋心底强硬克制自我折磨,以我为肉盾互相遮掩避人耳目。爱人近在咫尺,看得见,听得见,却如远隔天涯之人不能相爱,这活生生在我面前的禁断之情真真感人肺腑叫人为之嗟叹!
若非今日进了一番秦楚馆叫我思路大为开阔,看问题看得更全面一些,我过去竟然毫无察觉。
绿莺搀扶我下车时,裴衍祯看了看她,温和道:“绿莺,你伺候小姐多少年了?”
绿莺规规矩矩低头回答:“六年了。”
裴衍祯又道:“如此说来,时日也不短,凡事孰轻孰重也当慢慢学着拿捏拿捏。”
绿莺白了白脸连连称是。裴衍祯回身对我嘱咐道:“妙儿,我知晓你好奇心重,只是,那秦楼楚馆实在鱼龙混杂秽浊不堪,实非好去处,今日你且早些歇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此时,宋席远撑着车辕跳下车,深情款款对我道:“妙妙,你如今怀着我的闺女可不能四处乱走,听话。”
我一时还沉浸在他二人的悲情之恋中不能自拔,遂连连点头。临入门时方才稍稍反应过来,回头殷切叮嘱裴衍祯,“裴大人,你顺路,正好可将宋公子送回家。”
裴衍祯一怔,宋席远亦一楞,旋即嚷嚷:“不敢劳驾裴大人。”我狠狠盯了他一眼,他方才满面莫名其妙地闭口。
裴衍祯道:“只是裴家和宋家一个城东一个城西,这路顺得远了些……”
原来男人亦会口是心非,我忽闪忽闪着眼睛诚挚殷切地看着裴衍祯,看了许久,裴衍祯方才道:“既是妙儿开口……三公子,请上车吧。”
宋席远一脸愤懑别扭地在我的注视下郁郁上了车。
看着他二人坐于马车中绝尘而去,我抬头看了看夜色,心中叹了句,觉得自己一下高尚伟岸了许多。
茶叶蛋?安胎菜?
我一早起来预备至后园转上一圈,看看小花小草什么的,不想却在金鱼池子边上瞧见一个人,此人背对着我,一袭绀紫锦衣,裳后系黛螺组绶,一只色泽碧透的玉佩垂于腰际,但见他略略低头似乎正全神贯注地凝视池中之鱼。
我顿了顿,本想退回去,转念一想还是上前去,看他目光如炬饥渴陶醉地望着一池子鱼,遂问他:“你是想吃鱼还是想投湖?”
宋席远恋恋不舍收回目光,眉眼一弯,笑得倒比这池水要碧绿许多,“妙妙,你终于起床了。”一下猝不及防被他握住双手,“妙妙,你这是在关心我吗?我好感动!你放心,虽然你休了我,但是以我们的感情,我以为,名分这种东西于我不过就是朵天边浮云,我不会想不开去自尽的。”
“啊!登徒子!”
我正待与宋席远说清休妻是为他好,不妨听得身后一声惊呼,回头,却是给我拎了早饭来的绿莺,一脸惊愕恐慌,地上是打翻的提篮。想是这冒失丫头没瞧清是宋席远,当然,常人也不会想到是他,冷不丁一大清早瞧见个陌生男人抓住家里小姐的手,自然要喊,
但见宋席远一脸不满瞅着绿莺,道:“你见过我这么从一而终的登徒子吗?”
我趁势将手自他手中抽出,见绿莺一脸愕然瞧着宋席远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怪可怜见的,遂与她道:“你下去吧,早饭一会儿我回屋吃。”
待绿莺走远了,我回头问宋席远:“不知宋公子一大早站在我家后园鱼池子边作甚?”
宋席远笑着扬了扬前额的发丝,“自然是等妙妙来与我楼台相会,顺便借这池水照照仪容。”
我顿觉日头太烈被晒得头晕眼花,方才记起宋席远倒是一直有这癖好,但凡途经之处有点反光的东西,他皆要伫足停下权当镜子照一番,自我满足地陶醉赏析,自恋得登峰造极如入无人之境。但是,此非问题之症结所在,问题是他今日登门来访怎地下人都没来通报一声?我也好躲上一躲。况且,这后园乃沈家内院,家中人若非有我或爹爹应允断不会将他引至此。
我瞧着园子一角被踩坏的番邦月季,心中抽了抽,一念闪过,莫不是……遂问他:“你是如何进来的?”
宋席远理所当然道:“翻墙进来的。”
果然!
我努力顺了两口气,大夫说养胎不宜心绪起伏,否则娃娃会提早爬出来。
宋席远却嘴角一撇,倒像我家小弟弟挨了爹爹训话一般委屈道:“我走正门你皆不见我,我只好从后院爬墙。”忽地面色一转,一脸歌舞升平,“妙妙,莫不是你比较喜欢这种私会的感觉?”
我看着他认真道:“一点都不喜欢。”
话音刚落,绿莺便从回廊那头急急走来,“小姐,裴大人来了。老爷让小姐去前厅叙话。”
“晓得了。”我转身便要走,不妨看见宋席远一下垮塌的面色,“妙妙,为何裴衍祯见得你,我却见不得?”
裴大人一来是官家我是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