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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怒喝当空炸响,杨玄感策马而出,横矛在身,瞋目喷火,大喊:“欲取我人头者,上来!”
在这一刻,当日在当阳桥喝退曹兵的张飞光临现场;在这一刻,曾经在乌江畔,叱得汉兵人马俱惊,退避数里的项羽重现江湖。
马惊,人恐。怔了一会儿,追兵纷纷掉转马头,只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人太凶残,还是多叫些兄弟来。
喝退兵马,继续前进,杨玄感发现,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是的,现在的我是追兵的头号目标,跟在我的身边只有死路一条。
杨玄感没有阻止随从的离开,最后,他的身边只有弟弟杨积善。连马都放弃了逃亡。
坐骑嘶鸣一声,仆倒在地。
战马拼杀数天而没有休息,终于支撑不住。
在马倒下的那一刻,杨玄感也会生出“骓不逝兮可奈何”的悲伤吧。
那就步行吧。
兄弟俩互相支撑着,迈向自己都不知道的前路。直到马蹄声再次传来。这一回,显然比上一次来的人更多。
杨玄感站住了,对杨积善说道:“弟弟,不用走了。就在这里吧。”
愧疚写在杨玄感的脸上,迷茫中,杨玄感的脸前似乎浮现出父亲杨素的面容。
很多年前,我还很小,父亲还很年轻,父亲一遍遍跟人解释:“吾儿不痴也。”
很多年前,父亲领着我们骑射郊外,猎鹰逐兔。
很多年前,父亲将李密带到家里,让我们向他学习。
很多年前,父亲拒绝了医治,选择了死亡。
一切的一切,父亲都是为了这个家庭,为了保护我们,而我却将你用生命守护的家族引向了灭亡。
父亲,对不起,我失败了,我实在是大痴。
也许,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弟弟生的希望吧。
杨玄感抽出剑,递给了杨积善,为了让弟弟动手,他编了一个被后人认为甚是悲壮的话。
“我不能忍受被别人杀死的耻辱,你现在马上杀了我!”
杨玄感的故事结束了,这位第一个站出来反抗杨广暴政的贵族在两个月时间里完成了他的造反历程。他并不是庸才,他性格慷慨,勇猛善战,对部下也十分体恤,很多人愿意为他死战。但他意志不够坚强,做事不够果断,脾气过于急躁,内心也不够毒辣,这样的人是无法在造反这个领域做出成绩的。
李密比他更适合这个领域。在此之前,李密作为一名师爷,满腹奇计却不被采纳,这是让人痛苦的,但乱世不会让一个奇才虚度光阴,他终有机会掌控局面,从而实践自己的智谋。
当然,按照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的原理,在成为叱咤风云的人物之前,他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这是一段满布痛苦与磨难的旅程。只有经过这样的洗礼,才会洗去他身上的贵公子气,从而真正成为一个强者。
第二章 桃李子,谁道许!
【逃亡】
命运到底是什么?是我们造就命运,还是命运在支配我们?
李密翻了一下身子,脑海里想着这个问题。
半年以前,他还是世袭的蒲山公,享有朝廷的高福利,三个月以前,他还以为命运向他张开了怀抱。
可眼下,他却身为囚徒。
那天被隋朝大军击败之后,李密化装改名准备逃走,但很快就被识破伪装,这大概跟李密的外表有关,白的人有多种易容手段,黑的人易容手段似乎并不多。
现在,他要被押送到杨广行宫所在地高阳,接受杨广的裁决,以杨广的性格,李密应该很快就可以去见杨玄感。
此时,正是隆冬的早晨,门外的草地上,凝结着一珠朝露,微风吹来,草木轻摇,朝露滚将下去,碎成一地。
“吾等之命,同于朝露兮!”嘴里念叨着,李密用脚尖捅了捅旁边睡成猪的狱友。
狱友醒来,嘟囔着问道:“什么?”
“吾等之命,同于朝露兮!”李密稍提高了声音。
狱友翻个白眼,对这个无聊的问题不予回应,什么时候了,还玩风花雪月、朝露夕阳这样的小情调?
侧过身去,狱友留给李密一个深沉的背影,准备再沉睡下去,日子不多了,他大概不想做一个缺睡鬼,但很快,他又翻过身来。
因为李密慢悠悠又说了一句:“到了高阳我们就死定了,趁现在还在路上有机会脱身,何必束手等死?”
越狱,狱友们是感兴趣的。他们纷纷围了上来。
李密在哀叹朝露之易逝之时,早已经打定越狱的主意,而朝露粉碎的那一刻,李密也想好越狱的计划。
李密向众人全盘托出越狱的计划,然后指出越狱中需要一个重要的道具——钱,最后,李密很不好意思地表示自己囊中羞涩。
这不是李密藏私,他是真没有钱。
李密不穷,他本人是高干出身,但他身上从来不带现银这种累赘,以前凭这身份,犹似金卡在手,随时透支,现在身为囚犯,押送人员当然是不备刷卡机的。
幸亏,有人重视现金。
听完李密的计划,狱友们纷纷慷慨解上衣,从内衣里掏出大包小包来,打开一看,金灿灿的黄金。
看来,前段时间跟着杨玄感闹革命,弟兄们还是赚了不少外快的。
按历史所记,这是李密第一次展现他的超人感染力,他只用一个口头计划书,就套来了真金白银的风险投资。现在,他又要用这些投资去打动另一批人——看守。
这个难度颇高,狱友有共同求生的欲望,而看守跟李密天生对立。
李密朝外面的看守招手。
兄弟,请过来一下。
看守的兄弟正聚在一起喝闷酒,时不时骂骂领导出口闷气,因为他们接的这一趟活是苦差事。
一般来说,押送犯人是有外快可赚的,要么犯人的亲属有关照银子,要么犯人的死敌有关照银子,但像李密这种谋逆的犯人,不但亲属都躲得远远的,连仇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苦主也没有对头,自然就没有好处。
阴冷的天气里,押送着毫无价值的废物,难免会有些不快,直到李密向他们提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建议。
李密将看守请来,拿出金银:“等我们死了之后,这些金银都留给诸公,我们只有一个要求,就是给我们收下尸,以免曝尸野外,成了孤魂野鬼。”
这相当于一种赠予遗嘱,可以享有继承一大笔财富的权利,却只要付出少许体力劳动。
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李密给这些看守送去了久违的温暖。这些金银,以工资计,看守们估计得干个十年八年才能赚到手,还得省吃俭用。
本来充满牢骚的出差因为这一笔意外之财的出现而发生了转变。看守们没有犹豫,十分仗义地同意了这一方案。
在这一刻,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转变,他们不再是看守与囚犯的关系,不再是逃跑与防逃跑的关系,而是为了让口头协议得以付诸实施而共同努力的工作伙伴。
这是一个微妙的转变,虽然目标都是送李密们上断头台,但关系已经从对立变成了合作。
很快,这些看守跟李密们打成一片,行到关外,人烟稀少管制松弛之处,看守们卸下对方的枷锁,置办些酒食(当然,单还得李密们买)。有时,李密多花点钱,还能包个通宵,喝到天亮。
人之将死,其言也哀,人之将死,其欲宜纵。
望着这群醉生梦死的囚犯,看守们不禁生出同情来。
邯郸,郊外的某个村庄,某个农舍,夜已深。
李密小心地抬起半个身子,眯着眼望了望外面,在不久之前,这里又举办了一场庆余生迎死亡晚会,照情况看,看守们应该与囚犯同欢了。
看守七倒八歪,已然与杜康偕游。
李密翻起身子,慢慢挪到门口,仔细看了一下,确定现在就是打雷看守们也不一定醒。
苦苦等待的越狱时机终于到了。
那就逃吧,但房门已经上锁,村舍虽然简陋,房门却外控盗贼,内保机密,倒是真材实料的木材,贸然暴力破解不是不可,只是难免弄出声响,要是把守卫们从太虚幻境之地召回来就不好了。
看了一会儿,李密把目光盯在了墙角,嘴角里蹦出两个字——挖墙。
挖墙是一项技术活,这里向各位介绍一下这种越狱技能,当然,大家可能用不上。在牢房里只要找到一处稍薄的地方,然后往上面淋水,可能狱里不供应热水,怎么找到水大家开动脑筋吧,相信大家都能找到热水替代品,反正李密们找到了,他们刚喝了一肚子酒水。墙泡水之后就会变得松软,用点力就能挖出一个洞来。
挖人墙角,君子不齿,这伙亡命之徒早已经忘记一切,齐心协力之下,又或者农舍的墙本是豆腐渣做的,不一会儿就挖出足够人通行的大洞。
狱友接连钻墙而去,李密爬出来,大口地呼吸着新鲜而自由的空气,仿佛又重生了一回,正要迈开大步,突然想起什么,又回过头,低下身子,把头伸进墙洞,小声向里面招呼:“快走啊!”
里面还有一人对狱友们的胜利大逃亡不为所动,端然危坐,大有把牢底坐穿的意思。
这位兄弟是韦福嗣,便是之前被杨玄感收降的内史舍人,李密曾经建议杨玄感除掉此人。
在杨玄感西进长安时,韦福嗣终于暴露了意志不坚定的本性,半路开了溜,逃回了东都,但显然,投降是没用的,参加杨玄感队伍的事情被揭发后,他有幸加入到这一支北上送死大队。
这证明李密为人实在不错,虽然他曾经劝杨玄感杀掉韦福嗣,但在韦福嗣也成为囚犯之后,他却逃跑不忘兄弟。
韦福嗣没有动。在他的意识里,他跟李密们是有区别的:“你们走吧,我没有罪,天子见到我也不过责备我一下而已。”
李密盯着韦福嗣,在那张脸上,他已经看到了死亡,本想开口说点什么,但他最终发现,人要寻死,拦是拦不住的。
李密转身离开,消失在夜色中。
顺便说一下,韦福嗣来到高阳之后,被乱箭射死,与他一同送命的,还有杨玄感之弟杨积善。
宽恕,从来都不是杨广的性格。这一点,韦福嗣不懂,杨玄感不懂,李密大概是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