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元公路没有理会仆人的神情,而是将《史记》翻到了周厉王的那一段。
“国人暴动……共和元年!”
《史记》之中,有确切纪年的,就是从周厉王被国人推翻后开始。
元公路又去翻孔颖达所编的《史记正义》,其中对这一段历史,有自己的解释,特别是对此后共和,《竹书纪年》中所载为共伯和干政专权,行天子事,而这位共伯和……乃是卫国国君。
叶畅被封为卫王!
看到这里,元公路吸了口气。
叶畅的哑谜,原来解释就在这里,难怪他说要编史!
但很快,元公路又觉得,自己似乎是想多了,叶畅要真有这个意思,为什么不能直接表达出来,还要拐弯抹角绕这么大个弯子?事实上,若不是《民报》将李俅与周厉王相比,他与独孤明二人再怎么翻《史记》,也不会记得这个典故!
“无论是不是我想多了,此事……我得再去寻独孤公,请他拿主意,毕竟叶公去督山陵,朝廷中我们这一系拿主意的,是独孤公。与其我一个人猜,倒不如让独孤公也来猜!”
他却不知,他真的想多了。
叶畅拿《史记》暗示,确实是有用意,就是要他们稍安勿躁。在叶畅判断之中,李俅急着收权,必然会采取一些改变现行政策的措施,而这其中,又以对工矿下手看起来最容易。到那时,被李俅侵犯利益的,不仅仅是他们这些人,更包括长安城几乎绝大多数人——从工矿主到普通工人,都会因此而减少收入甚至失去生计,而那些普通市民,也会因此买不到此前廉价丰富的生活用品。
到那个时候,这些市民必定会倚叶畅为后盾,再有人稍加引导,他们就会自己起来,逼迫李俅改弦更张。而李俅无论是从自己的脸面声望,还是从收揽权力的政治计划出发,都不会接受这样的条件。结果,矛盾必然激化,愤怒的百姓,就会重演国人暴动的一幕。
毕竟对于现在长安城中的百姓来说,经过了李亨之乱后,他们对皇室的敬意已经大大降低,若是李隆基,或许还可以镇得住这些百姓,可是李俅……为太孙才几年,在民间有什么威望可言?
元公路匆匆到了独孤府,他在此甚是轻车熟路,甚至无需通禀,因此直接到了独孤明的书房。
独孤明书房里,正堆着一堆《史记》、《史记正义》之类的书籍,他埋首其间,听得元公路招呼的声音,才抬起头来:“你果然来了。”
“独孤公,你觉得……这周厉王之事,是真是假?”元公路开门见山,颤声问道。
“自然是真的。”独孤明懂他的意思:“在你来之前,我已经派人去打听了,马上就会有新的消息,到那时……几乎就可以确认了。”
没有多久,独孤明派出去的人就回来了。
“长安城内,东西两市,三十余家行首会首已然决定,明日起全部罢市。”那仆人气喘吁吁,面上带着震惊之色:“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天子欲专利工矿,与他们何干?”元公路一听大奇,东西两市的行会首脑多是商行,他们只负责卖东西,不负责生产,怎么最先反应的却是他们?
这事情,就不是那仆人能知道的了。倒是独孤明,摆了摆手,让那仆人退下领赏,然后笑着道:“元公,你少去市井,不知道其中的蹊跷,这些行首会首,哪个没有在外办工矿的,否则他们的货物从何而来?便是没办,上边的工矿,亦会给他们施加压力,毕竟工矿一萎缩,他们就无货可卖,最先少赚钱的也有他们一份!”
“是……”元公路有些窘,他虽然与叶畅关系好,也从安东商会中分润了不少好处,可是真正对市井工商业,并不是很了解。
仆人带来的消息,让独孤明推开了面前的史书,他吁了一声,缓缓道:“三十余行会……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第508章 色厉胆薄谋无断
“这只是一个开始!”
李俅阴沉着脸,看着面前的大臣们,这些大臣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就是没有一个愿意开口说话。
“你们说,朕要如何去做,你们说啊!”
三十七家商会、行会的会首,就代表着三十七种行业,从笔墨纸砚的文具行业,到卖布匹的布行,这些都是关系到百姓生活的行业。他们一起罢市,既是向李俅的警告,也是自己力量的展示。
“若是不及时处置,不仅事端有可能扩大,而且会失了朝廷体面。”终于,一个李俅新近安插的大臣出班禀奏:“以臣之意,当派兵抄拿,擒其渠首,此时还为癣疥之患,不应姑息!”
他说得振振有辞,却不曾注意到,朝廷之内,有大半官员,都用一种看傻瓜的目光看着他。
就是李俅,也是用看傻瓜的眼神盯他。
若能轻易动兵,何必他罗嗦!
这些商人只是罢市,动兵的话,以什么为理由?人家关门歇业不做生意不赚钱,你还能去抓?更重要的是,这些商人背后,有没有谁在支使,那支使之人,是不是就在等着动兵?
李俅是不相信,仅凭借着一些商人,能够有这么大的胆量,与朝廷法度相抗衡,就象他不相信,《民报》背后没有叶畅的指示和庇护,敢于骂他是周厉王一样。
因此,想要动兵,就必须考虑叶畅的态度。
“陛下,事已至此,何不稍退一步,罢专利之说,行先皇旧法?”元公路咳了一声,出来说道:“种种事端,皆是专利之说引发的,对症下药……”
“够了,朕要你们想办法替朕分忧,不是让你们替那些不法刁民为难朕,你这个御史大夫,是替朕担任,还是替那些不法之辈担任?”
李俅大怒之下,口不择言,不等元公路话说完,便将他喷了回去。元公路吃惊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发觉独孤明向他暗暗挤眼,仿佛是在嘲笑他一般,他只能默默摘下自己的冠冕,叩首道:“臣不才,陛下既觉臣不称职,愿乞骸骨回乡野。”
“你!”
一直以来,元公路这个御史大夫在朝廷中的存在感很弱,李俅知道他的一些往事,故此对他并不看重,方才喝斥起来,也丝毫没有给先皇老臣留颜面的意识。但现在元公路直接请辞,让他不禁愕然。
这岂不意味着……要摊牌?
元公路乃是叶畅塞在御史台的人,将他逼得辞官,也是李俅口不择言之举。
只是在这种情形下,自己莫非要退?
退一步,也就意味着全部退,自己的收权大计受挫不说,天子的威望,皇帝的尊严,都要置之何地?
“元公路,你是在要挟朕?”李俅被李隆基当成接班人来培养只有五年,李隆基“看圣孙”看中的是他的平庸,在李隆基看来,唯有平庸之君才可以和叶畅这样有为之臣和平共处。叶畅念在他的恩情之上,对李俅会多有扶持。但是他却不曾想,一个平庸之人坐上了九五之君的位置,权力地位的膨胀与自身才能之间的矛盾,就决定了这样的人必然会急于做出些事情,好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所以,在这种情形之下,李俅没有选择退让,而是近乎摊牌。
元载浑身冒着冷汗,顾不得别的,出班奏道:“陛下,今日所议之事,非是元大夫的去留,而是如何解决商会罢市之事,不宜别生枝节……元大夫,国家有事之时,正我辈担当之际,此时你轻言辞官,多年读书,忠义礼仪,都到哪儿去了?”
李俅得他提醒,才想起,此时不是与元公路兴义气之争的时候,如果他的计划能施行,一个元公路算得了什么!
“是朕失言了,朕也是急,先皇将江山基业予朕,以前有卫王在朝中辅佐,朕不必担忧,现在卫王只是刚刚请辞,便出了这样的事情……朕总不希望,朝中出一丁点事情,就要去打扰卫王!这些年来,卫王为了大唐江山有多辛苦,朕都看在眼中,往私下说,他是朕姑父,往公里说,他是先皇旧臣,诸卿能为他分担一些就分担一些吧。”
说到这,李俅咳了一声,忽然间觉得,自己方才那段话说得有几分先皇风范了。他目光转了转,移到独孤明面上,又继续道:“至于罢黜专利之法,就不必再提了,元侍郎向朕提出专利之策,正是考虑到‘利民’之道统,若非民间办工矿百弊从生,朕又何苦为之?”
独孤明低着头,暗暗撇嘴,这位天子渐入状态,至少,终于会说漂亮话了。
若换作一般时候,会说漂亮话的皇帝也算是一个中上之君,可是这个时候,同叶畅这个做实事的相比,说漂亮话的皇帝就只能招人反感。
“以臣之见,此事当由京兆府出面,何至于朝会上商议?”元载却觉得,李俅这番话说得甚好,他顺着往下道:“陛下总揽全局,定下方略,百官去执行就是了。若是这等小事,也要陛下在朝会之上亲自问计,要百官何为?”
“京兆尹解决不了呢?”李俅又问道。
“那便是京兆尹失辞,陛下责之即可。”元载面无表情地将京兆尹架了起来。
如今的京兆尹,正是刘晏。此人虽然不是叶畅的嫡系,却与叶畅关系比较近,乃是当初叶畅与李隆基都可以接受的人选。元载对京兆尹这个职位虎视眈眈,知道此位置甚为关键,因此将责任推给刘晏,目的就是逼得刘晏做选择。
刘晏也在班列之中,闻得此语,他出班奏对道:“此事古所罕见,臣实在是不知应对。元侍郎既是责之于臣,那臣斗胆请问,陛下方略如何,臣去执行就是。”
说到这,刘晏看了元载一眼,似笑非笑地又道:“陛下若以为当以雷霆手段去除之,臣就派差役去缉拿这些带头闹事的行首。陛下若以为当以温和手段怀柔之,臣就召集这些会首,与其商议当如何化解。”
这是反将一军,元载既然说皇帝决断臣子执行,那么李俅就要先做出决断再说。
李俅心里暗暗愤恨,先皇对叶畅太过纵容,致使朝中其党羽遍布,自己想做一点事情都受到明里暗里的牵制。
球最终还是踢到了李俅脚下,不过他虽然名俅,球技却不怎么样,最后朝会的结果,还是决定先将那三十七家会首带到京兆尹去再说。至于请到京兆尹之后怎么做,他却没有说。
“今上终究是少担当,好谋而无断,色厉而胆薄。”
从杜甫口中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