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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君辅也发现敌军的异动,从己军的退后可以看出,有一支十分精锐的敌军,正全力接近他。对方当然不是来和他拉家常的,分明是发现了他这个主将的位置,前来取他首绩!
“事急矣,当抛开一切,有死无生,方能死中求活!”他心念一转,挺槊指着这个方向:“往这杀!”
他身边只余百余人,其余不是阵亡就是在激战中失散,但随着他一声令下,这百余人,尽数向着田承嗣方向冲来。
敌军虽众,那又如何,槊锋所指,便是军令!
卓君辅部虽是骁勇,直到现在也没有出现动摇,但是到这最关键时刻,还是屈居下风,被田承嗣带着兵不停突破,一直突到了卓君辅这里。卓君辅周围的军士挤在一起,以盾和长矛相护卫,双方再度进入残酷的胶着状态。
“该死,这些纸上谈兵的家伙也这般难缠……不管了,你们准备,喊已杀了卓君辅!”田承嗣见再进寸步都难,他向着部下道。
黑夜之中,只要他们喊出声来,谁知道是真是假?对方虽然纪律严明死战不退,但是在如今的混乱下,他们只能听到这边杀声,却无法用肉眼来分辨真假!
“轰轰!”
田承嗣话音刚落,就在这时,卓君辅期待已久的爆炸声响了起来,虽然只是两声响,却震得喊杀声一停。
紧随着这手雷的声音响起的,是呐喊声:“掷弹兵来援了,掷弹兵来援了!”
“掷弹兵!掷弹兵!”
叶畅部齐声欢呼起来,随着这欢呼,他们的士气高涨,而与之相对应的,却是安禄山部士气大沮!
在长安城内,掷弹兵可是杀出了威名,虽然安禄山部将们现在也知道掷弹兵有种种缺点,但就如田承嗣所想,这一片混乱之中,谁会想到这些缺点?
第484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田承嗣只觉得胸口发闷,气血翻腾,又不知被哪儿伸来的一根马槊捅了下,虽然因为有甲胄护着,并未穿透,却也禁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
他很清楚,对方定然是虚张声势!
关于掷弹兵的研究,安禄山部已经做得非常透彻,在刘骆谷的努力之下,他们对掷弹兵的数量、装备,都有所了解。
叶畅手中,总共只有二百余名不足三百名掷弹兵,他们的手雷数量有限,因此必须集群使用。若真是掷弹兵来了,方才的爆炸声,应当是连绵成一片,而不只是单纯的两声!
“而且掷弹兵在这种混战中根本没有什么用处,他不敢乱扔手雷,否则敌我难分,他们就是出现了,也正是消灭他们的最好机会!”
这些道理,田承嗣都懂,但是他懂,他手下的军士却不懂!
他的部下中,不少都参与过除夕夜的政变,甚至吃过手雷的苦头。那些没有在战场上亲身体验过火药武器厉害的,也从同伴那里听到了许多夸大其辞的传闻。安禄山与田承嗣等虽通兵法,却没有将敌我优劣分析做到每个小兵头上去的想法——倒是叶畅在旅顺书院的将略班中有这个要求,让最普通的士兵也知道敌我的特点。
这种情形之下,听得两声手雷的爆炸和敌军的欢呼,田承嗣部下无一例外,都生出畏惧之心。而叶畅军则士气大振,此消彼长之下,战局顿时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田承嗣心中暗恨,他就是晚喊了一句!
眼见己方再无战意,纷纷掉头逃跑,而敌军则是士气如虹,呐喊着掩杀过来,田承嗣又是一口鲜血吐出。他家人在安禄山手中,这样大败回去也是一条死路,因此他挺刀不退反进,厉声喝道:“卓君辅,田承嗣在此,可敢与我一战?”
一片呼喊声里,他的声音虽然响亮,却传不到卓君辅耳中。田承嗣的亲兵都已经丧胆,除了十余个忠心不二的尚随他向前厮杀,其余都败退下去。转眼之间,田承嗣便被一群唐军所包围,他又大叫了一句,但换来的仍然不是卓君辅的回应,而是更多的唐军。
几乎就是两个呼吸之间,田承嗣便被一群唐军所淹没了。
他不知中了多少刀枪,身体从马上跌落,还没有落地就被人摁住割下了脑袋。
“我莫建取了田承嗣首绩!”一个唐军举着田承嗣的脑袋大叫道。
“田承嗣已死,田承嗣已死!”
唐军的呼声顿时变了,不再是说掷弹兵来援,而是田承嗣已死。听得这呼声,叛军最后一些敢战之辈也丧了胆。
无人约束的败退,就是一场屠戮。
而且战到此时,天边已经隐隐出现了一道白光,道路人影影约可见。卓君辅不是一个见好就收的人,他见已方大胜之势已成,转头便派了人去向叶畅报喜,自己驱兵继续追赶。
这场追杀,从黎明追杀到了中午,足足追出二十余里,不仅仅是田承嗣部溃败,田承嗣之后安禄山派出的两支接应人马,也为败军所裹,一起败了下去。
等卓君辅兴尽收兵之时,已经到了下午时分。唐军一边埋锅造饭,一边相互吹嘘着自己的战果,而卓君辅也连叫痛快,召来亲卫以汤代酒相互庆贺。正热烈之际,听得有人道:“鼎臣,今日你辛苦了啊!”
卓君辅本来坐在块石头上,听得这声音顿时起身行礼:“郎君,你怎么来了!”
“听得你大胜之后穷追不舍,便来接应你,不曾想你打出这么一个漂亮胜仗!”叶畅也是按捺不住喜色:“听说斩杀了田承嗣?”
“正是,对了,那个莫建,把你的宝贝拿出来给郎君看!”
名为莫建的一个小兵得意洋洋地举起一个首绩,砍了田承嗣的脑袋之后,他就一直带在身边,就连长官让他献出来都不干,只说要献与叶畅。
“这就是田承嗣?”叶畅看了看那血迹斑斑死不瞑目的首绩,又看了看那小兵:“我瞅着你有些眼生……你原是筑路工人?”
“是,郎君,我三年前应募成了筑路工人。”
“字可认得了?”叶畅见他得意洋洋的模样,又问道。
“在夜校里学了,我如今能认得一千二百余字!算学能做到两位数乘法!”
叶畅对于筑路工人的重视举世皆知,甚至有些目光短浅之辈嘲笑他,说他不是在培养筑路工,而是在培养秀才。筑路工人大多都是些家境贫苦无所依靠的破产农民子弟,叶畅令人教他们读书识字,还以极为严格的纪律要求他们,对于他们身上沾染的一些恶习,都是从根子上进行去除。
在某种程度上说,那些嘲笑叶畅之人说的是,叶畅对这些筑路工人的期望,原本就不逊于后世对秀才的期望。他们是叶畅培养的种子,有朝一日他们将会撒出去,在华夏疆域的各个地方结出硕果。
“好,好,田承嗣的首绩是不小的功勋,再多读些书,然后去考旅顺书院将略科。”叶畅拍了拍那莫建的肩膀:“到时我去旅顺书院将略科授课,在那儿等着你!”
莫建闻言大喜,挺起胸道:“郎君放心,我一定考上!”
旁边的同伴都是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有人心里还暗暗嘀咕,这厮就是运气好,手脚快,当初那么多人一起杀死的田承嗣,他眼尖先抢了首绩,竟然捞得这般好命!
“现在可以将你的宝贝交出来了吧?”莫建身边的军官笑着道。
得了叶畅的认可,莫建总算愿意交出首绩了,见他喜滋滋地拎着脑袋去交,叶畅不禁笑了起来。
“田承嗣已死,安禄山这一仗就打不下去了。”回过头,叶畅对卓君辅道:“若安禄山聪明,此时就该退军。”
消息很快就传来,得知田承嗣败亡,战线已经被叶畅撕开,安禄山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他只留一部守卫武功县殿后,主力调头,向着长安返回。他的部队还没有回到长安,叶畅大军便将他留下的殿后部队也消灭掉了。
“不愧是叶公!”
“看来陛下用不着去蜀地,只要在雍县暂时驻跸,再等个几天,便可以回长安了!”
这消息传来之后,雍县一片欢腾。李隆基的御驾如今就在此地。
原本李隆基是准备去蜀地的,但在裴冕之乱后,李隆基便不再信任那些前来迎驾的边将,包括哥舒翰来请罪,也被他将人留下却将兵打发给了叶畅。如何避入蜀中,他还在与众人商议,却不曾想商议尚未出结果,叶畅就已经打退了安禄山。
听得众人都这样夸耀叶畅,李隆基虽然笑,神情却有些落寞。
他的伤心是难免的,长安城中传来的消息,安禄山对宗室大加屠戮,可以说十不存一,他本有数十子女,除了乘乱逃出城的少数之外,几乎都为安禄山所斩杀。剩余数人,也是与李亨关系极佳,反倒与他这个父亲比较冷淡。虽然说天家无情,他对子女更是没有太多的情谊,但这种下场,还是让他心寒。
让他更烦恼的是继承人的问题。
他身体还算好,接二连三的打击都没有让他垮下来,但他自己却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毛病,就算还能再撑几年,可终究不能很好地履行天子之职了。谁为太子,继承大唐江山,便是一个大问题。若是叶畅是他的儿子,那自然一切好说,继承帝位顺理成章,可叶畅并非王子,他身边又没有一个能够服众的儿子,这样下去,主弱臣强,就算叶畅无心谋逆,也不是君臣长久之计。
现在他对叶畅的忠诚并无多少怀疑,却不能不考虑将来的情形。
“陛下,若是叶公收复长安,当受何赏?”他正思忖着,却听得有人在说话。
说话的是韦见素,他这个临时的宰相,当得还算有滋味,自然想要长久当下去。但如今这情形,叶畅肯定是入相的,至于是独相,还是与他二相,则尚待商榷。如今看李隆基欢喜,他便提出这个问题,与其说是如何封赏叶畅,还不如说是探李隆基口风,到时如何安排自己。
“我欲封叶畅为亲王。”李隆基缓缓道:“位在诸王之上。”
众人的谈笑顿时中止,一片愕然之色。
大唐不是没有异姓封王者,但大多都是郡王,异姓封为亲王者,少之又少,众人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大唐初建时曾封杜伏威为吴王,只不过其晚景凄凉,“误服”药石而死,还在死后被栽上了谋反的罪名。
并非诸将胡思乱想,而是李隆基突然要封叶畅为亲王,让众人不得不如此想。要知道,此前李隆基对叶畅还是诸多猜忌。
见众人都冷了下来,李隆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