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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人心念转动之间,便见一个人慌慌张张跑来,一边跑,一边还回头张望,反而没有注意到他们。
袁晁与袁瑛对望了一眼,袁晁做了个手势,袁瑛点了点头,然后当那人跑到他们面前时,袁瑛猛然跳出去,拦腰便将那人抱住。
那人“啊”一声叫,嘟囔了一声什么,袁晁与袁瑛都听不懂。待将那人摁倒之后,袁晁一脚踏在他的身上,狞笑着道:“擒着了,果然是个大食人,瞧这脸胡子!”
“这厮倒是本领,竟然从马场逃了出来——嘶,好大的气力!”
两人按着那大食人,结果都按不住,被那大食人险些掀翻过来,最后两人扑上去,用膝盖顶住对方腰间,才将对方制住。
“我……我不是俘虏,我是商人,商人!”那被抓住的大食人,正是哈立德,他结结巴巴地道。
“笑话,当我们是傻子么,就你这模样,还是商人,分明是逃走的大食俘虏!”
“我真是商人,你瞧,我会说大唐官话,我会说!”
哈立德倒不是完全说谎,他曾经随父辈来到大唐,在西域居住了两年,又在长安呆过半年,故此能说一口结结巴巴的大唐官话。他一边嚷嚷,一边回头看着这两个将他抓住的人。
这两人模样,不象是官兵,倒象是无赖游侠儿,这让哈立德微松了口气。不过旋即他又紧张起来,大唐的无赖游侠儿也不是好惹的,他们没有军纪约束,绝对很乐意砍他他的脑袋,将之送给官府邀赏。
必须让他们意识到,自己有比送去官府更大的价值,而且还要在他们搜出自己身上的东西之前!
“我真是商人,我在长安城中有住所,我……啊,对了,我还有东西放在住所里,如果你们能帮我,我愿意给你们一贯钱……不,十贯钱!”
“十贯?”袁晁与袁瑛嘿然笑了笑,神情甚是轻蔑。
“一百贯!我是大食商人,我家中在大食很有钱,我知恩图报!”哈立德嚷嚷道。
若是袁晁与袁瑛当真是长安本地的无赖游侠,肯定是将这厮扭送官府的,但是他二人不是,若真到了官府那里,他们自己的身份如何解释,为何此时出现在马场附近,也是一个问题。而袁晁决意要拦截这个大食人,原本也有自己的主意,不会真将他送到官府去。
“果真如此?”袁晁不紧不慢地问道。
“千真万确,我就是怕被认为是大食战俘才跑的,只要能送我进长安,便可证明我身份。若那时我不能拿出钱来谢你二位,你们就当我是俘虏,送给官府就是!”
袁瑛是没有想那么深,只是看着兄长,等他拿主意。袁晁向他示意,两人松手,放哈立德爬了起来。
“若敢逃,定让你死在此处!”袁瑛吓唬道。
哈立德一边整理着衣裳,一边迭声连道:“不逃,不逃,绝对不会逃……”
他心中也转着主意,这样单身离开,被唐人见着没准就会怀疑是大食战俘,眼前这两个无赖既贪婪又愚蠢,似乎可以利用一下。
第401章 祸乱妖星聚长安
“这厮是个骗子,他定然是战俘。”
看着前面一拐一瘸走路的大食人,袁瑛用家乡台州话对袁晁道。
他们带着台州腔的官话,这大食人听得懂,可若是单纯的台州土话,大食人听起来就困难了。
“我知道。”
“那哥哥还留他做甚,不如……”袁瑛做了个捅过去的手势。
“咱们来长安,除了公务之外,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袁晁哼了一声:“莫要只知道打打杀杀,这大食人身上,定然有不少好处,先装着信他,等把好处挖出来,再收拾他。如今可是在大唐,他一个大食战俘,能有何为?”
双方都是各怀鬼胎,想着要算计对方,便保持了一个奇怪的平和局面。
当他们回到长安时,天色破晓,三人都是疲惫不堪,混在人群中进城,却没有谁注意到他们。
而此时,叶畅也得知马场着火的消息,甚至还知道,看情形,似乎是有人故意纵火。
如同那道人所料想,叶畅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杨钊。
“杨钊倒是有长进了,能施出这样的手段……不过器量还是小了,这样的伎俩,终究是上不了台面。”
得知损失不大,特别是战俘中重要人物并无损伤,叶畅很是轻松地点评道。
“总不能让这厮得意,其人性格,惯于强取豪夺,若就此放任不管,他必然要得寸进尺,一步步试探中丞底线!”
在叶畅身旁进言的,乃是张镐。
如今张镐在辽东,亦是风云一方之人物,他与南霁云、岑参,构成了叶畅离开之后的三人体制。虽然还有个罗九河,看似游离于这个三人小团队之外,实际上却也受着叶畅节制。
但是叶畅已经有一年多时间未去辽东,故此借着这次机会,将张镐召到长安,也是让张镐向他当面汇报辽东的情形。
“我料想一时半会是回不了安西了,准备在二月底去辽东转转,在辽东多呆些时间。”叶畅没有接杨钊的话茬,那隐伏中的敌人想不到的是,叶畅根本没有把杨钊放在心上,因为他所追求的东西,与杨钊所顽固坚持的东西,根本不是一回事。
“二月底?”张镐脸色微微一动,然后泰然自若:“中丞也当去看一看了。”
“此次我会将南二哥调走,如今辽东我方占据优势,南二哥总嚷嚷着没有立功的机会,我带他去安西立功去。”叶畅缓缓地说道:“张公足智,我向来倚仗,也须请张公与南二哥一同前往。”
张镐沉默了会儿。
他心中有些犹豫,叶畅这番命令是什么意思,毕竟他在辽东做得很好,也做习惯了,突然间调往西北的安西,隐约间,他觉得这似乎是叶畅不放心他。
叶畅又道:“安西在这一二年内,恐怕会有大战,战事之烈,只会比此前怛罗斯之战更为激烈。我又要分心安西商会之事,须得得力人手相助。张公政军二略皆是精通,故此人选非张公莫属。此次大战之后,朝廷必不放心我久镇安西,会想方设法调我回中原,去我手中兵权,到时,安西之事,唯有依靠二哥与张公了。”
“什么,朝廷对明公猜忌,竟至于此?”张镐吃了一惊。
“汉臣而掌兵权者,唯余我一人矣,而且我掌剑南、安西两镇节度,又有辽东行军总管府,就算朝廷不猜忌,我自己为了避嫌,也当辞去兵权。”叶畅笑道:“只要你们依我方略行事,我掌不掌兵权,有什么关系?”
张镐原本以为叶畅是怀疑他与南霁云在辽东日久,怕辽东成为他们的地盘而做此计,现在听罢,才知道叶畅考虑得更远一些。他心中暗暗有些惭愧,开口问道:“那辽东之事,如何处置?”
叶畅与南霁云乃是结义兄弟,而且双方是过命的交情,虽然最初南霁云看他不上,可这几年来,他对叶畅甚为敬服忠心。故此,叶畅调他回来甚至不用多言,但张镐不同,张镐是叶畅后来招揽的人才,私心比南霁云要重得多,叶畅要调动他,就必须好生交待。
“以张公之见,当如何处之?”
“南八处,罗九河可代之,再以叶英替罗九河。至于我么,如今辽东主要战事,乃是沈溪之乱,北有安东都护府,不须我等过于操心,王昌龄可以代我。”
“便依张公所言。”叶畅点了点头:“二月底之后,到了辽东我再宣布此事,你先勿透露出去。”
“是。”张镐肃然道。
辽东的安排,就在二人寥寥数语中定了下来,张镐将话题又转回当今的情形:“明公既然有此顾忌,在长安城中,就更需立威,不可令宵小猖獗。”
“我知道,马场之事,其实并不大,但这幕后指使,却不可轻饶。如今我已经遣人去查了,只要捉到蛛丝蚂迹,自然会算这笔账。”叶畅道。
叶畅对于马场火案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却有人从此事中看到了有趣的东西。
王鉷身为御史大夫、京兆尹,过去的一年可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果不是与陈希烈相互扶持,他这些官位,早就被杨钊借机撸掉了。他原本的计划,是结好叶畅,有叶畅这个外援在,他们在内便能够安生,但是他儿子王准的猖狂,让这个计划泡了汤。
失去叶畅这个外援,只靠着既无胆魄又无智计的陈希烈,王鉷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这也连带着依附于他的亲朋,也不得不夹起眉巴作人。
他的弟弟王焊便是其中为最者,王鉷之子王准之所以跋扈到被叶畅打断腿的地步,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跟着这位叔父学样。
叶畅得到马场火事的消息不久,身为户部郎中的王焊便也得到了消息,他喜滋滋地来见兄长王鉷:“兄长,可知那叶十一丢了老大的颜面否?”
如今王鉷仍是京兆尹,长安地界上的大小事情,少有他不知的。听了自家兄弟的蠢话,他哼了一声:“休要胡说,那马场之火,与叶畅何干?”
“不是温泉宫那边传来消息,朝廷要为叶畅办次大献俘么,此次可是俘得大食名王,前所未有,若真办成了,那叶十一岂不又要风光一回!打了杨钊儿子,对圣人挥拳头,这都没有事情,若真给他再风光一回,还不知道……”
“休要听这流言,若圣人真有此意,我岂会不知!”王鉷不奈烦地道。
他心中对这个弟弟,实在有些无语,只有些小聪明,行事不仔细,为人却狂妄,此前竟然还问一个术士任海川自己是否有王者之相,弄得王鉷不得不替他杀人灭口。
“兄长话莫说得满了,依我见,圣人对兄长大不如前,此次巡幸温泉宫,圣人便没有带兄长!”
“我为京兆尹,岂能离开长安城?”
“那杨钊还是户部尚书,还不是跟着去了温泉宫。此人奸邪幸进之辈,圣人如今尽是宠信这等废物,还有不被阻塞贤路的?”王焊不以为然地道:“兄长,你得当心些,杨钊没准这时就在天子面前说你坏话!”
“杨钊现在要对付的是叶畅,不是我!”
“兄长这话可就傻了,叶畅又不会入京为宰相,杨钊要对付的怎么是他?”王焊噗笑道:“只为寿安公主打了杨钊的蠢儿子?”
“蠢货,休得胡言,滚滚!”听得王焊提起此事,王鉷心里就烦躁不安,自己这兄弟可真是蠢得可以,哪壶不开提哪壶,杨钊之子只是挨打,而自己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