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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不错,但追风楼这几年树大招风,也结下了不少仇家,特别这几个月就差不多扫清了红叶山庄的外围。林君尧如是没有右臂,武功必定大打折扣,日后在江湖中人来寻仇,只怕就是凶多吉少。年鹤一向执法公正,此时要手下留情也不太可能,唯有先自残,再断他左臂。即维护了追风楼的楼规,又救了林君尧。
林君尧感激地道:“年堂主,是我对不住追风楼,你又何必如此帮我。”
年鹤也不答话,扔了那把血淋淋的刀到林君尧跟前,那意思是叫他自行动手。
林君尧捡了刀,心思澄明,苏云岚虽然还没醒过来,但是已经熬过了最危险的时候了,华天行答应了会救他的,果然说到做到,把人从鬼门关里抢回来了。他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了,断一条胳膊,换最爱的人活下来,真的很划算了。只是,这追风楼再无他立足之地了。不过,他也打定了主意,等带苏云岚离开后,依他的武功要在暗中帮追风楼也不是难事。
他举了刀,正要落下来。
只听得一声高喊:“住手!住手!”林君尧一怔,听出是小威的声音,自平明松死后,小威就和他疏远了许多,这会听到小威的声音,心里又是愧疚又是难过,但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再放弃苏云岚。
“小威,你……”待小威分开人群走到林君尧面前。平明松的死,到现在也不到半年时间,而小威跟变了个人,两颊深陷,脸色黄里透着青,下额乱蓬蓬一圈胡茬,林君尧都差点认不出来。
小威一把抢过林君尧手里的刀,远远的扔到地上。
华天行怒道:“小威,你做什么,想替他求情吗?”
“不是。”小威咬了牙,崩出两个字,又歇了阵子,才道:“我来只是想跟大家说清楚事情真相。本来我不想说的,可是,楼主不能走,追风楼如果没林楼主,就如同没有了顶梁柱,追风楼会大伤元气的。”
华天行心里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叹息着道:“帮规是早就定下来了,他结交匪人,执迷不悟……”到底林君尧一向待人宽厚,这个“色迷心窍”四个字,他还是没说出口。但每个人心里都明白,其实只是林君尧肯放弃苏云岚,一切都可以当没发生过。
无奈林君尧也是铁了心要救苏云岚的,只能忽视众人的一番好意,他对小威说道:“小威,我不怨任何人。这次是我对不住追风楼,对不住追风楼的先辈们。我要救苏云岚,只有如此了。我对不住平叔。你还这么对我,我真的很惭愧。但是,我一定要救苏云岚。”
小威摇摇头,颤声道:“楼主别这么说。不是你对不起我,是我们对不起你。其实,其实那天,那天……”他一咬牙,猛地抬起头来,扯着嗓子喊道,“那天杀了我们追风楼的兄弟,重创我父亲的人,根本不是苏云岚!”
仿若焦雷在耳边炸响,林君尧大惊失色,堂中一干人等,也都愣住了,在一片死寂中,小威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砰地跪坐在地上,半响,林君尧回过神来,蠕动着嘴唇,轻声问道:“你说什么?小威,你刚才——在说什么?”
小威瘫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脸上不知道是哭还是笑,话已出口,索性也就豁了出去,僵着脖子,解脱般地一笑,道:“这是我爹临死前,亲口跟我说的,我爹一开始就知道那个人是假的,是易了容的。我爹一直不喜欢苏云岚。他不想楼主陷得太深,毕竟两个人都是男人,实在是有违人伦。而且林家几代单传,当年我娘用我哥的命才换了楼主的命,我爹自然是不希望林家这一辈断在楼主这里,可是楼主眼里心里都只有这个苏云岚,所以我爹就只有顺水推舟,一口咬定凶手是真的苏云岚。楼主始终不忍对苏云岚下杀手,我爹只有以死相激。我爹这一生没做过亏心事,这是他唯一觉得愧心的事,虽然是为了楼主好,可他自己心底也不好受,才告诉我了事实真相。他说苏云岚没有子嗣,叫我等楼主杀了苏云岚之后,逢年过节替他多烧几张纸钱。我本来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可我也没法子,我只有躲开楼主你。躲得越远越好。”
这些话藏在小威心里已经很久,此刻一口气说出来,只觉长舒一口气,心中压着的巨石,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软软地坐在地上道:“这近半年时间来,我都没有睡着一个好觉,我一闭上眼,就看见苏公子站在我面前,瞪着眼睛骂我无耻,再不就是我爹浑身血淋淋地看着我。我真的受不了,好了,现在,我说出来了,今天晚上,我终于可以闭眼睛睡觉了。”
众人面面相觑,小威是在追风楼里长大的,这里每一个人都知道他诚实忠厚,此刻一番话说下来,没有丝毫踌躇,种种事由并非情急之下捏造得出来的,不由得都信了。想起平日里对苏云岚的种种,一时间,谁都说不出话来了。
当年少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云岚!”一口鲜红的血从林君尧嘴里喷了出来,溅在供桌上灵牌上,一种万箭钻心的痛让他要想号哭,却说什么也哭不出来。连日来的体力透支,让他觉得头晕目眩,灰色的墙壁开始倾斜、旋转,而他的内心同样在坍塌、崩溃,这一切交织在一起,那种轰轰烈烈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震得他整个人都快要碎裂开来。华天行抢身上前扶住他,却被他狠狠一下推开。
“我没杀人!”苏云岚一次一次的跟他辩白过,他亲眼看见,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从委曲,悲愤,到疲惫无奈,心如死灰。自己却从来没信过他,他以为他想脱罪。现在才知道,所有的一切的原因,都只是因为,他被自己喜欢上了,所以他就被定了罪。从头到尾,他的罪责,就应该是他留恋上自己给他那一点点温暖,就成了受到伤害的理由。而他就如同赴火的飞蛾,因为这点的温暖被羁绊住了,一点点的陷了进去,一点点地被焚烧了翅膀,然后就是整个身躯。哧哧的几声,是不是那些飞蛾痛苦的嘶鸣?他想骂破口大骂,可是什么话也骂不出来,原来最该骂的,难道不是自己吗?
“对不起。”华天行看着苏云岚慢慢睁开清亮的眼睛,化功散,蚊须针都是他的主意,这一声对不起,他也不能回避。
苏云岚嘴唇一动,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他才刚刚醒过来,没有力气说话。屋里还有一只猫冲着他呜喵呜喵地叫着,是芝麻。
什么都不再问了。对不起,这三个字就是答案。他所知道的事,他们都知道了。追风楼财雄势大,一条小小的线索,顷一楼之力去追查,藏得再深的答案也能找到。他无力闭上眼睛,对不起,说出来很简单。说原谅也很简单,可是谁来还他一身的武功,一身的傲骨,还有谁来还一个在桃树林里抱着他说喜欢他,要一辈子对他好的林君尧。
林君尧叫人在后园里搭了三间竹舍,把他搬到了那里,这个园子是他以前最喜欢的地方,现在如果没有风,就可能推开窗,园子里风景就会落入眼底。
这段时间以来,苏云岚每日以人参燕窝为主粮,华天行又配以各类极品药材,伤势颇有起色。追风楼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极品人参虽然难得,但林君尧号令下去,北方年深月久的上品人参,源源不断地送了过来,不到一个月的工夫,苏云岚已经能够坐起来了,但是离下床走动还有一段距离。他的一切起居饮食,都是林君尧亲自照料。
林君尧甚至把书房也搬到苏云岚的卧室的旁边,苏云岚醒的时候,他就坐他在旁边,把事情一件一件的说给他听,苏云岚疲倦地闭了眼,他就闭嘴不说了。只要是旁边看着他。只觉时时陪在他身边,能够看到他,心里就觉得安心一点。
但苏云岚从来就不跟他说话,他再怎么陪在他的床边,跟他说话,弹琴给他听,他都不理他。他不要任何解释,他当初只要一份信任,他没要到,那么现在,他什么都不要了。
天气渐渐转寒,到了晚上,苏云岚开始一阵接一阵的咳嗽,林君尧守在旁边,手足无措,眼睁睁地看着他咳得额头都暴起青筋,眼睁睁地看着他咳得浑身脱力,却是半点办法也无。华天行的药,短时间内不会有太大效果,林君尧只得在苏云岚的房里烧了炭火给他升温,怕他受炭气,不敢烧太大,夜里炭火便容易熄,林君尧只有每天夜里起来好几回,替他加炭。
这天夜里,林君尧处理完一些事务,听着苏云岚房里并没有揪心的咳嗽声传来,登时舒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走到他房里,像往常一样撩开帐子,哪知苏云岚根本没有睡,脸色比平日里还要苍白得多,额头沁着细碎的汗,无血的下唇被咬出一抹艳色,吓得他声音都抖了起来,“怎么了云岚?哪里不舒服?”
苏云岚倔强的偏过头,不理会,手紧紧的抓着的床单,指甲都快断了。
林君尧一面连声叫人去请华天行,一面拿过他的手,握在自己手里,道:“你哪里疼,告诉我啊。别抓床单,手会痛的,你要痛,你掐我吧。”话未说完空着的那只手抚上他的嘴唇,轻声道:“嘴唇要破了,松开一点好不好?”他在苏云岚的牙齿间微一用力,苏云岚的嘴就张开了,下一刻,林君尧就把自己的手伸到了他的上下齿之间。
“滚出去!”苏云岚死死地瞪着他,比着唇形无声地说着,眼里是说不出憎恨,他真的很痛,四肢百骸,所有的关节毛孔,一起在痛,这是谁害的?
林君尧的心一点点地下沉,他还是这么倔强,“云岚,你听我说,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我该死,但是,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要这么对自己狠这好不好?你要咬就咬我的手,你不是恨我吗?你恨我就咬我啊。”
苏云岚抽回一只手,一耳光打在林君尧脸上,这一次从牙缝中崩出一个字“滚。”这记耳光并不重,却用尽他所有的力气。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