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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慕容将军的女儿,我叫慕容菲。
人家提起我都是这样开头的:亏她还是慕容家的女儿。
又说:倒底是庶出。
又说:幸亏不是慕容夫人亲生的,不然气也气死了。
是呀,幸亏我不是大名鼎鼎的慕容夫人的亲生女,不然,人家该怀疑慕容夫人的贞节了,慕容大将军同慕容夫人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孩子呢?据说我又笨又懒又坏。
我妈妈常叹气:“唉,你就不能给我争口气。”
我回答:“妈妈,什么气都争,我累也累死了,还有,我们俩但凡有一个是争气的人家也就不会说了,所以,妈妈,我们各自努力,从自身找不足,别到别人身上找自己的不足。”
真是的,难道因为我是慕容的女儿,就要累死不成?
我妈妈幸亏也只是个穷人家的孩子,没什么血气,不然,别说这将军府的熏天气焰,光是我就把她气死了。
人家又说:“幸亏慕容夫人的儿子争气。”
慕容夫人的儿子,我的大哥,嫡长子,英俊潇洒,高贵大方,武艺高强,知书达礼,衣着整洁,品貌端庄,乐于助人,勤劳勇敢,总之,你知道的词,凡是赞美之词,用在他身上总不会错。只有一个词不能用在他身上,就是爱护手足。
我大哥叫慕容长英。
有一天,我跟妈妈一起坐在后园子聊天,我看见家里的柳四挑了泔水去喂猪,非要跟着一起去,要知道我长到十五岁,虽然吃过不少猪肉,可还没见过猪跑。柳四不敢带我去,我一定要跟着,结果吓得他不敢走。我妈妈气得骂:“你看人家长英,再看看你,人家出人头地,你象滩猪屎!我是做了什么孽,才会生下你!”
我大乐,拍着胳膊转着圈做飞翔状:“我是慕容苍蝇,我是慕容苍蝇,我象滩猪屎,我象滩猪屎。”我还没乐完最后一声,就看见慕容长英站在杨柳枝下,用一种可怕的眼神看着我。
很显然,慕容长英不是那种有幽默感的苍蝇。
当我准备低下头,从他身边老老实实地溜走时,慕容长英用温柔的表情和语气对我说:“你敢再说一遍,我用鞭子抽烂你的皮。”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嘴唇和舌头动,但是牙齿没有动,他的牙齿,始终咬在一起。
我妈妈担心地问我:“你大哥跟你说什么?”
我说:“他说这么动听的歌,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我妈妈泪盈于眶:“菲儿,你又闯祸!”
你知道了吧,我大哥一向对我不假颜色,他好象觉得有我这样丢人的妹妹,连带他的脸上无光,所以,什么时候找到机会都会狠狠教训我。
打个呵欠吧,你听,方方菲菲,莺莺燕燕,一听我这名字,就知道父母对我没报什么大希望,我自己呢,最喜欢庄子,泛若不系之舟。我妈妈就会乱抱怨,也不想想,我要真有出息,这会儿还有空听她发牢骚?我把长英说成苍蝇有什么了不起,舌头伸不直,不见得他还能为这杀我的头。
我大哥喜欢胡蝶,胡蝶成天穿着七彩纱衣,色若春晓地对着我大哥笑成一朵花,我大哥站在花旁鞠躬尽粹地做绿叶。
我偷跑出去同外面的孩子玩, 一时想起来,一边跳绳一边随口唱:“一二三四五,天上胡蝶飞,五四三二一,慕容苍蝇追。”
第二天我正在花园练剑,我大哥拿着一张纸进来,他不知怎么一挥手,我的剑“悠”地飞出去,然后他把那张纸直举到我鼻子上,我的鼻子当然看不见上面写的是什么,所以我就闻了闻那张纸,然后问:“是宣纸吧?”
结果我挨了一记耳光。虽然头晕眼花,我还是看见了上面写的第一句话:“一二三四五……”而且也认出了我在上面画的一只慕容牌苍蝇。
我倒底是将军的女儿,挨了一记耳光总不能坐下来哭吧,我立刻抡起右拳打在苍蝇的鼻子上,我的手指粘乎乎地粘着血。
然后鞭子雨点般地抽在我身上,我一次次扑过去,试图抓住那只苍蝇,将它撕成碎片,却一次次被痛彻心肺的鞭打抽了回来,后来,我痛得惨叫起来,我只是个弱女子,用不着有风度及坚强勇敢,我嚎叫起来。
我那可怜的老妈妈,听到我的叫声,以为我受了什么了不得的伤害,痛哭着扑到我身上:“慕容少爷,你可怜我女儿小,要打就打死我吧!”我在妈妈的哭叫声中抬头,看见苍蝇捂着鼻子,他的鼻子血如泉涌,滴得一身都是。
慕容长英看见我看他,不知为什么又火起来,将我妈妈一把拉开,又用鞭子向我劈头盖脸地打下来。
我没出声,我妈妈已经坐在地上哭了,我总不能再吓她。
就在我双手握拳,心中一团怒火想杀人时,听见一声厉喝:“住手!”
我的老父亲慕容将军出场了。
我父亲慕容越就象戏文里写的那样,面如冠玉,唇若丹硃,眉分八彩,目如朗星,八字燕尾黑胡,眉宇之间,透着傲骨英风。
现在他气得面如锅底,问我大哥:“怎么回事?”
慕容长英跪下,但是没说话,我以为他会把握机会好好告一状,反正他说什么是什么,他是嫡长子,又是父母的心头肉。可是他什么也没说,我猜,象:“小妹骂我是慕容苍蝇”这种话大约永远不会从慕容长英嘴里说出来。慕容长英跪着不说话,我正要开口,却听我的老父亲怒喝:“你干了什么?”不是问我大哥,是问我,我看看自己一身横七竖八的鞭伤,挨打没什么,这口气难咽,我不禁冷笑:“女儿不小心跑到大哥的鞭子底下,扰了大哥的雅兴,真是对不住得紧!”
慕容越气得胡子都吹起来:“这是跟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我大声地:“我挨了打,你倒问我干了什么?这是正确的问话方式吗?”
慕容越给了我一记耳光,他打痛了我!
我痛叫着扑向慕容长英,我不能打我爸爸,所以我扑过去揍慕容长英,我当然打不过他,所以我只是碰了他一下,就被拉开了,但是碰的这下子,足够让他记住我,慕容长英脸上留下三道血痕。相信我,我已经尽了力,人有三个手指比较长,那两个短的没机会接触他的脸。
我听到我妈妈的尖叫声。
我微笑着对慕容长英说:“你不该推我母亲,你可以打我,不该让我母亲心痛。”
我爸爸慕容越,那样镇静的一个人,居然颤抖着声音:“反了反了!”至于吗?男人脸上多几条疤有什么了不起。然后他命令人把我关起来,然后一连声地叫医生。
真夸张。
我在阁楼上睡得好好的,里面是比较冷,没有被褥,但是对我不成问题,我只是功夫学得不太好,给慕容家丢了脸,但比起一般人来,三五个壮汉都不是我的对手,有一点冷算什么。
我们学武的人耳朵特别灵,我睡得好好的忽然醒了,我觉得一定有问题,虽然此时我什么也没听到,万籁俱寂,但是刚刚睡着时,我一定是听到什么才会醒的,是什么呢?
虫鸣声!不是太吵,而是没有了,这个夜本该有的虫鸣声哪去了?
我跳起来向窗外看去,猜我看到谁?
慕容苍蝇!哈哈,脸上还敷着药!
找你不着寻你不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撞进来。半夜三更,我英俊漂亮的大哥跑到这儿来干什么?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大半对我不利,所以我努力地寻找了一下,随手拿起一个最重的又刚好能从我牢房的小窗子扔出的——花盆,猛地向苍蝇的大头扔下去。
我的天,我真想不到,我居然真的将慕容苍蝇打倒了,花盆“砰”地一声砸在他的头上,他晃都没晃,直直地倒在地上了。
你要知道,慕容苍蝇别的本事不说,他的武功是一等一的,怎么会被我这九流暗器重伤呢?
他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我的天,该不会死掉了吧?我这个玩笑开大了,看起来如果不逃跑的话,明天可能会被活活打死。
慕容家的阁楼,毕竟不是关押要犯的地方,我跳上房梁,打开天窗,逃之夭夭。
临走时,我没忘摸摸苍蝇的脉博,还在有力地跳动,我放下心来。
我准备回屋取些东西,然后到我面躲几天再说。经过花园的水池,看见慕容夫人拉着我爹,干什么?半夜三更,正经夫妻跑到后花园拉拉扯扯。
对了,我有没有说过,慕容夫人的容貌天下无双?
我爹说:“不行,这事不能这样算了,菲儿一定要受罚!”
咦!这么大半夜的讨论我?有没有搞错?我?
慕容夫人道:“你打她骂她就是了,怎么可以毁她容貌!”
什么?
我爹说:“医生说常英的脸会留疤!”
慕容夫人道:“男孩子脸上有点疤怕什么?”
什么?什么?我有没有听错?我忍不住对着满天星斗苦笑,幸亏我逃出来,不然差点会画个大花脸呢,原来,这个家还真不能回了呢。
外面的天地真宽广。
这才知道原来将军府的日子多么窒息,原来外面天大地大,亏我在将军府受了十五年的气。
混日子好象是理所当然的,每个人都在混日子,张三李四各守个烧饼牛肉摊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一聊就是大半天过了,打个哈欠,就到了收工的时候。
你看,天底下懒人有的是,以前我在紫藤架下打个盹,就被人骂懒得似猪,到外面来看看,简直遍地是猪。我喜欢这轻松的气氛,我乐意做一只猪,过得这么快活,当猪有什么不好?为啥非要做牛做马?又不是人人都能成龙成凤。
唯一可惜的是,我居然也得找个方式赚钱来养活自己。我会什么呢,唯一会的不过是在将军府里学的半瓶醋的武功。我学花木兰,女扮男装入了伍,当然不是我们国家的军队,去我爹手下当兵,不是找死?
我干脆到对面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