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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啊。但他是未足月的早产儿,发育比较慢一些,还不会走路,也还不会讲话,但是很乖,很好带。”John像个经验丰富的母亲般,捏着宝宝的手侃侃而谈:
“她是Teresa,是我的女朋友喔。来,和Teresa打个招呼?”
我忍不住莞尔,如果班上的人看见冰山般的John这个样子,恐怕会吓掉下巴吧!我又看了一阵子,忽然站直身来,走到John的身边,他也抬头看我。
“John,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嗯?”
“你、你是不是很同情我?像我这样的人,什么事情都做不好……都学不成,而你却是不用念什么书,就可以拿到好成绩的天才,像你这样的人,对我施恩是轻而易举的。什……什么叫作挫折,你应该从来没体会过吧?”
John把手抽离宝宝的拳头,沉默地直起身来。我有点后悔说那些话,我知道John非常帮我,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不能这样下去,有什么地方出了错。
“Teresa,你有梦想吗?”
过了一会儿,John忽然这样问我,把我吓了一跳。我一时答不出来,他也不等我回话,在河堤上坐下来。看着John,他的表情忽然变得很柔和,就像他在照顾宝宝一样,他以同样的神情望着蔚蓝的天空。
“我的恩师说,人类也好,动物也好,其他物种也好,虽然看似是独立的个体,其实彼此都习习相关。人类这种生物,不只存在于你与我之间,它存在在天空里、在大气里、我们双脚所站的土地里、每一棵树和每一株花里,甚至我们眼前这条泥泞的小溪里,每一个被称为人类的东西,是附着在这些事物上,才得以永续生存,”
他往下一躺,虽然这地方实在不是很适合躺着。因为河中的垃圾,每逢暴雨就会被冲到河岸上,再加上上游开发造成的泥沙淤积,因此堤上不仅泥泞四处,而且堆满了腐烂的垃圾。但John彷佛要连此一起感受般,把眼镜摘下来,假寐般地闭上眼睛:
“但是人类却开始侵蚀自己,我们肆无忌惮地猎补海里的鱼、砍尽所有的针叶林、开发举目所及的土地,甚至为了自己的乐趣,将人类以外的物种赶尽杀绝。看似人类坐拥了所有财富,但事实上,我们一点一滴侵蚀着自己的血肉,而毫无自觉。”
John的头发色泽很淡,静静地盖在贵族般的脸蛋上,我盯着他的随风飘散的浏海,一时看得呆了。他忽然睁开眼睛,用仰躺的姿态看着我,
“Teresa,我想保护这些东西。我想大声疾呼地告诉这个世界,让他们来得及悬崖勒马,我想要让眼前这条小溪,重新和人类融合在一起,而不是被人类所吞噬,这就是我的梦想。”说完,他好像有点不好意思,翻身又坐了起来,
“或许你不以为然,但光是要为我的梦想起步,就遇到了很多困难。即使是像我的恩师这么厉害的人,也不断地遭受到挫折,人有所求的时候,就会有所挫折而梦想越大,失落也就越深。这世上不存在没有挫折的人,除非他毫无梦想。”
我觉得我好像懂,又好像不太懂。但是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我的不安来自何处,眼前这个人离我太远,远到我无法企及,但我也有我的梦想。
“John,你……知道鳄鱼鸟吗?”我说。
“鳄鱼鸟?是指牙签鸟吗?”John果然见多识广。
“嗯,小时候和同学我去过一次动物园。经过鳄鱼池时,大家都吓得哇哇叫不敢靠近,但有一种鸟,就站在鳄鱼的嘴巴里,完全不怕鳄鱼。”
我静静地说,这大概是我第一次说话如此流俐,
“我觉得很惊讶,结果动物园的阿姨和我说,那种鸟非常弱小,但就因为它弱小,所以鳄鱼觉得他不构成威胁,吃掉也吃不饱,加上它只要依赖鳄鱼口腔内的残余物,就能填饱肚子,鳄鱼还能顺便清洁口腔。而鳄鱼鸟更利用鳄鱼的威势,吓退他的天敌。”
我看着John,他皱起了眉头,耐心地问:“嗯,所以呢?”
“John,你是个好人,我、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对我的一切协助,我……真的非常非常感激。但就因为这样,我才更不能做那只鳄鱼鸟,如果鳄鱼死掉,我就完蛋了。”
“你不是什么鳄鱼鸟,我也不是鳄鱼。”
“不,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John,你或许没有感觉,但像你这样的人,其实是有很多特权的:你可以挥霍时间、可以不主动去交朋友、可以选择自己想做的事,即使大家讨厌你,想要你帮忙的时候,还是必须躲到你嘴巴里。但是我……没有办法。”
我站起身来,我忽然觉得心情很清爽,用力吸干了眼泪,在河堤上俯视着他。
“我想要靠自己活下去……John,这就是我的梦想。谢谢你让我发现它。”
John也抬头看着我,那一瞬间我才发现,以往我是用什么样崇拜的视线看着他,而是如何地鄙视自己。我当然会被欺负,因为我一直在欺负自己。
“哈……对、对不起,说了这么多,其……其实我刚才,才被Iriss她们打,哭着跑来河边呢!我果然还是很没用。”
John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我,我很快就害羞起来。好在这时宝宝这时忽然哭了,John马上便跑了过去,我也跟在他后面,那个小男婴伸高双手,好像要人抱。仔细一看,他真的长得满讨人喜欢的,圆圆的小脸,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难怪John会这么疼他。
“怎么了,尿布湿了吗?还是饿了?”他一面把男婴抱起来,一面熟练地摇晃着。小宝宝把手贴到John的脸上,高兴地拍打着,很快又笑了起来,John也跟着笑了。
“好可爱喔。”我由衷地说。
“是啊,他很会笑,看到人就笑,特别是看到我。”John有些得意地说着。
我们正聊着,就听到一声轻微的‘Jo’的声音,原来是宝宝发出来的。我不禁拍起手来,笑道:“哎哟,不是说他不会讲话吗?他会叫你的名字嘛。”
没想到John竟然呆住了,盯着宝宝的脸看。小男婴还是手舞足蹈个不停,一面笑一面“Jo”、“Jo”地叫,John把头转向我,神情仍然很呆:
“他是真的不会说话……这是我第一次听他开口。”
“咦?什,什么呀,这么说来……他还不会叫爸爸妈妈,就学会叫你的名字了吗?哈哈哈哈,怎么会这样子啊!”
“喂,你真的是在叫我吗?再叫一次,再叫一次,快点!”
John捏着宝宝的脸,脸上满是温柔的笑容。那是我记忆里最后的John。
那之后,John还是没有来学校。而我也开始履行河堤上的誓言,我自己找人替我录音,用John教我的方法,埋头努力念书,人一但有了目标,从前那些令我痛苦不已的排挤和嘲笑,竟都变得像苍蝇一样,显得微不足道了。
我也试着减肥,虽然进展缓慢,但是总是要踏出第一步。
高二结业的那一天,我第一次拿到全部及格的成绩单,带着雀跃的心情回到家里。那天目击那幕之后,我试着和母亲谈过,我发觉自己从前,从来没有试图了解我唯一的家人,而母亲也从未试图了解过我,我不懂母亲支撑起一个家,有多么辛苦,但她也不懂我的心情和疾病。我们一直在极近的距离内互相错过。
“Teresa小姐吗?有你的挂号。”
我在门口被邮差拦下,我从未收过挂号信,而且这封还是国际挂号。发信地是我没看过的怪国家(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信很薄,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在门口拆信,那是John的笔迹,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信很简短,只有一行: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所以不能再和你在一块,请自己保重。’
下面还附了P。S。:‘祝你早日达成自己的梦想。’
我捏着信纸红了眼眶,却也同时微笑着。信纸后还附了一份资料,John用铅笔在上头写道:‘这是我找到的特教学校入学资格,你可以参考看看。’我大略翻了一下,那是新设的特殊教育机构,而且特别针对我这种外表看不出,但先天有各种学习障碍、的学生,而且允许半工半读,还有奖学金。
我满怀感激的心情收起信封,我知道,我离自己的梦想不远了。
那天晚上,我在自己从未中断的观察日记上,添下最后一笔:
‘X月X日,收到John的海外来信,也收到了未来。’
数年之后,我考到了动物喂食员的执照,被T市最大的动物园录取,找到了属于我的职位。有一回我经过鳄鱼池,看到了一只瘦小的鳄鱼鸟,正忙着舔舐鳄鱼的齿垢,连我接近都没有发觉。我在池边伫足良久,而后,终于会心地笑了。
番外五、 今天开始恋爱咨询!
“伯父好伯母好,我是大家闺秀兼千金小姐,今年三十二岁的美少女Ailsa,兴趣是和鳄鱼搏斗还有生吃食蚁兽,我很温柔一点都不恐怖,请多多指教喔!”
一般人可能难以理解,一个人的人生中相亲相到145次是什么样的感觉。而且这个相亲的人,还是从十六岁相到三十二岁,却没有一次成功的本大小姐我。
我不晓得我家那个老头子为什么这么想把我嫁掉,在他们那辈的观念里,女儿不嫁掉,就像一泡尿憋在膀胱里没撇干净一样,他日也思,晚也瞑,明明是掌握T市数大公司,放个屁就能让股市长红的大企业家,却为了女儿过了三十还留在家里而抓狂。
‘就跟你说我不想嫁了嘛!’我不晓得第几次跟他抱怨。
‘女儿啊,但你不能一辈子待在爸身边啊,爸死了你怎么办?’老爹老泪纵横。
‘本人有手有脚有脑,资产虽然不如你多,好歹也能喂饱自己,你在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