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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整夜整夜的睡不着,须桓之是有的是时间好好看着这里的。可也怪了,再怎样都是不如龙榻舒坦奢华的将军的床,却偏偏让须桓之一挨上那枕头,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直到天明。
‘
他能睡得着,自然是因为有人睡不着。
今日刚过傍晚,加各城外五十里处,正在吃饭的大须士兵,便对上了北孟国的士兵。
当时,是将士们最放松的时刻。营地里,能看到三三两两的人围成一个一个小圈子,一边大口嚼着饭菜,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谈着天。
就在这个时候,不经意的一阵劲风划过耳畔,身边的人直直的栽倒下去。只见倒下的人背上插着一支长箭,涂了毒药的箭头一旦见血,即刻封喉!
一场恶斗没有任何征兆的在两军之间展开!
而北孟不愧为凶猛神勇的游牧民族。
大批骑兵驾着战马,列好阵仗飞速奔来;肌肉遒劲的北孟人挥起寒光四射的大刀,攻势残忍,可谓是毫不留情!
一路走来,大须的士兵们劳顿至极,再加上北孟从中杀了个出其不意,一时间竟被杀得没有一点士气!
鲜红的热血瞬间染红了北疆的土地,一时间,战火纷飞的荒原仿佛变成了人间地狱!
远处,树丛中射出千万支带毒的长箭,每一支都有一击即中的准确和百步穿杨的力度……
士兵的惨叫声、战马的嘶鸣声、进攻的号角声、刀枪碰撞的争鸣声、以及大风刮过战旗的猎猎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惨烈至极。
付明戈立即下令撤离!亲自披上铠甲跨上战马,在为数众多的北孟骑兵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大须军队居然在节节败退中撤离,这才让一场意外终止下来……
‘
深夜,劈啪作响的烛火微微闪动。
借着光暗不明的光线,付明戈与军师两人低声商量着什么。
常佐邦常佑威二员副将在一旁打口水仗打的火热,要不是之前付明戈与他们二人有约在先,恐怕此时两人都要持刀剑到外面对战一番。
此时,又有人进来报上了死伤士兵的情况,“将军,受伤的士兵不知中了什么毒,经过诊治,虽然都已经没有危险,但不知为何故,都昏睡不醒。”
付明戈道,“将那些人抬到后面,命人好好保护着。守夜的士兵务必提高警惕,一有情况马上报上来。”
“是。”
‘
吕军师面色沉重,捏了捏自己的几根胡子,道,“看将军沉思良久,是有何打算?”
身穿战甲的付明戈有着与往日不同的俊朗英武,眉眼之间更是英气逼人!他眼角流露出一抹凌厉的目光,缓缓道,“不论如何,先散播一条消息出去,让北孟的人知道,驻扎在这里的将军首领,是我付明戈。”
这番话让吕军师有些诧异。
跟随付明戈多年,从来都是知道他低调稳重的行事作风的。尤其在战场上,付将军更是从不轻敌,从不草率……今日这样放出一句话,难道是想让对方对他的名声有所畏惧、进而有所收敛么?这不仅不是他惯常的作风,最重要的是,按照北孟人嚣张的行事风格,想让他们闻风丧胆……
那怎么可能?!
可这句话却是真的奏效了。
后来,北孟军队无数次大举进攻大须。他们行踪诡秘,最擅长出其不意的方法,让坚守外围的士兵饱受摧残,苦不堪言,每一次都是竭力而战,死伤无数。
然而,每一次有即将战败的苗头时,他们的首领都会接到自己那方将军的命令:撤回。好似真的是在畏惧付明戈的名声一般。
吕军师不禁愕然。
‘
眨眼间,夏季已远,秋季将去,冬季便带着抵挡不住的刻骨寒冷到来。
一夜无话。往往第二日清早起来,天地间顷刻就变得银装素裹。
口鼻之间呵出的白气产生异样的温暖,绵软的白雪地被踩得咯吱作响,若不是在外征战,这样的景致真是让人心情愉悦。
‘
须桓之看着北疆八百里加急的战报,心情却是十分暴躁。
战事并不如先前预想的那般顺利,碰到的挫折甚至比想象的多出数倍。
边疆战火连烧了数月,所向披靡的付明戈也陷入苦战,十万大军如今只剩下不到六成。
虽说并没有被侵占大片土地、黎民百姓也未被北孟人无度的残杀……然而现今的情况,仍然十分危急。
更让人暴躁的,是付明戈亲自写下的战报中的恭敬疏离的语气。
须桓之永远也忘不了曾经夹杂在这些正经官文之中那些付明戈花了心思藏在其中的小情话。可如今,面对着这样一大篇写满“臣有负圣望,乃臣之过”的生硬文字,冷静自持的帝王忍住了没掀桌子,却忍不住摔了毛笔。
节气上已然入冬,夜晚寒凉。
张公公小跑着跟在大步走出御书房的皇上身后,将挡风的大披风披在了他身上。
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张公公小声问道,“……皇上,可要奴才备车,去城南转转?”
须桓之脚步顿了顿。
这几个月来,一旦情绪低落,他便会去明戈府上坐一坐,或是直接在付明戈的房里睡上一觉。虽然大半个月一次的频率不算高,但明戈府上的下人们也习惯了皇上时不时的出现,张公公打点得足够到位,不仅让人守住皇上这个秘密,甚至明戈府都要变成皇上的一处行宫,时时都备着他爱吃的小点心,以防不时只需。
只是,今日实在是没什么心思。
“不了,”须桓之转身向东走去,道,“朕,去看看太子。”
“皇上,”张公公在身后提醒道,“这会儿都二更了,太子怕是早就休息了……”
话未说完,迎面忽然冲出来一个幼小的身影,因为躲闪不及,直直的撞上了须桓之。
正是太子殿下。
“不小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毛躁?”须桓之将那身影抓过来。
须语凡一双眼晶亮的看着须桓之,眼中满含着五分欣喜和五分惶恐,“父皇……”
须桓之语气不善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跑来跑去干什么,你母后呢?”
“父皇,父皇你今晚不批奏折了么?”须语凡看着自己高大威武的父亲,略有些胆怯的问道。
须桓之双眉微蹙,看着与自己年幼时有七八分相似的小脸,心里头莫名的一软,沉声道,“不批了。原本正要去看你。”
“真的吗?”毕竟是孩子,听到这样的话难免雀跃,“语凡想来看父皇,可是母后不让,说会耽误父皇的正事,所以只能趁母后睡了,才偷偷溜出来……”顿了顿,声音变小,“父皇不要怪罪儿臣。”
“晚上跑来跑去太危险,下次不许,朕有空会去看你。”须桓之一手扯起孩子的小手,冰凉,于是脱下大披风罩在须语凡身上,又将人从地上抱起来,向东宫走去。
须语凡睁大了眼睛看须桓之,然后搂住他的脖子,一张小脸埋在人宽大的肩膀上,闷声说道,“父皇,你不高兴。”
被一个孩子看穿了心思,须桓之免不了一阵愣怔,脚步一顿,沉默半晌,才道,“是啊,朕不高兴。那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须语凡眼珠子转了两圈,说道,“可是儿臣不知道父皇为何不高兴。”
轻轻叹了一口气,须桓之道,“朕想念一个人。”
“那还不简单,”须语凡立即说,“想谁就去见谁呀!”
“那若是见不得呢?”
须语凡也轻轻叹了一口气,神态与做父亲的那一个如出一辙,“前几日语凡也不高兴,就是因为想念父皇却见不到父皇。母后不让语凡来打扰父皇,可是今天语凡还是来了,现在见到了,语凡就很高兴了!”
小孩子声音甜甜的,夜色之中,显得格外温馨。
须桓之轻笑一声,并未答话。
他抱着幼小的太子回到东宫,哄睡着了,才走出来。
寒风吹过,明月依旧。
——“想谁就去见谁”。
这分明是个再浅显不过的道理。连八岁的孩子都懂得,他年近而立之年的人,竟然学不会……?
‘
第二日早朝上,须桓之对群臣百官道,“北疆战事吃紧,死伤严重,致使军队士气不旺。所以朕决定,下月初,御驾亲征。”
作者有话要说:皇上快走吧,不然我会误以为自己在写父子文 = =
第二更。
三十章 又见
须桓之出发向北的那天,京城里也是大雪漫天。
众臣们裹着厚厚的棉衣裘袄跪在城门外为皇上送行。
韩泠风站在十分显眼的一处,一手牵着被棉衣裹成球的须语凡,看着须桓之甩着披风,转身上了龙辇。
“父皇!”须语凡忽然挣开舅舅的手,奔向须桓之。孩子小小的身体在大雪中向须桓之奔去,斜飞的雪花让他显得极为幼小荏弱。
须桓之顿了顿脚步,转身蹲下,抱住扑过来的儿子。语气严厉却不失温柔,道,“语凡,你怎么不记得朕的话,在众臣面前这样大呼小叫,是很没有身份体统的事情。”
须语凡大大的眼里包着一泡泪水,却故作坚强的不流下来,“父皇,真的要去很远的地方打仗么?真的不能带上语凡么?”
微微蹙了蹙眉,须桓之严肃道,“语凡,昨日父皇嘱咐你的话,你都忘了?”
“可是,如果我要是想念父皇了怎么办?语凡可以去看父皇么?”顿了顿,又道,“儿臣可以命一队御林军保护,不会有危险的。”
须语凡觉得很委屈,他当然记得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