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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步是釜城了吧?
釜城几乎是不战而胜。守将齐酚只做了做样子就率一城守军投降了“本主”。
似乎可以收网了。一切发展良好。
突然有好几场小仗要打,兵力需求不大,架势却得摆够,因此许多将士都出去了。弘华天明才率部归营的,没有受令,得享清闲。
崔子还要守帐,被弘华强行赶走。每每阵前挑枪,还不都是支使他这“执戟郎”出头。这两天连打七八场,还要奔波鞍前,他应该比她这将军辛苦得多。
一下出去那么多人营中倒十分清静,很适合做白日梦。安排好善后事宜,只留侍卫蒙更守帐,弘华进帐卸甲,和衣倒在榻上,立刻睡熟。
一双弯刀未及解下,刀柄硌在腰上。不知睡了多久,难忍的疼痛才让她略略恢复一点意识,否则就是雷公耳边唱歌她也听不到。
正在半昏迷状态中,迷迷糊糊地考虑着,是微移一下呢,还是随它痛去。忽然听到蒙更一喝:“何人?!”
声音中的紧张让她微微把眼睛支开了一条缝。从这条缝里,她看到一个灰影飞掠过来。
来得太快了,透着莫名的危险,引发她的条件反射,给她极大加速度。
幸亏她凡事喜欢对着干的习惯,她完全下意识地反向那灰影方向滚过去,直接滚落榻下。几乎同时,她听到一把锋利大刀砍入木榻的声音。直到这时她的眼睛才完全睁开,还略略有点发愣。
幸亏几案离床榻很近,大刀不及回砍。弘华情急中一矮身,竟从几案下低矮的空间滑了过去。
蒙更已经追进帐,一面大叫:“将军小心!”一面扑上去与那灰衣人纠缠。
弘华被追着砍也不是第一次了,但眼下格外危急。看那灰衣人凌厉杀气,分明只求在旁人赶到之前迅速解决她。蒙更功夫不差,但显然不是来人对手。弘华正欲从侧面逃出帐,那人一手甩开蒙更纠缠回刀砍来。
李图先前对她进行的训练从脑里传到手脚,弘华敏捷地一矮身,尽量贴地往前急掠,飞快拔出腰上弯刀在那人脚上砍中一刀。
那人显然大为意外,吃痛退了半步,立刻猛力挥刀砍下。弘华惊忙间,一面急退一面举刀相抵。险险没被砍中,但双刀却被砍落在地,断成两截。
蒙更又扑过来,那灰衣人受伤后更添狂猛,对过两招,一刀砍在蒙更肩上。蒙更仍不退避,一面忍痛缠斗,一面大叫:“将军快走!”
弘华勉强一退,已被逼到帐角,猛觉架上“夭”剑恰在手边。
那边灰衣人已打倒蒙更,举刀急下杀手,直往蒙更背心砍下。弘华不及多想,拔出夭剑,顺势扭身,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挺剑急刺。
夭,果然是一把好剑,几乎没有一点声响地穿透胸膛。
就象一片树叶飞入凉夜的空气……
帐里热闹起来。
蒙更已经被送去救治。灰衣人还在地上,圆睁着眼,一脸惊疑。
他还不能相信自己的死亡。
“将军,你没事吗?”不知是第个几人这么问了。
“没事。”弘华淡淡地把这个答案再重复一遍。
崔子来了,许多人来了,李图也来了。
“这不是卓名吗?”王八章蹲在尸体前看了看,一脸不可思议地走到弘华身边,“他可是徐鳞手下有数的高手,想不到你竟杀得了他!”
卓名?
弘华看着尸体,慢慢地道:“正因为他也想不到,所以我才杀得了他。”
王八章哈哈笑着,在她肩上一拍:“红花,厉害!”
弘华手中的夭剑跌落,一声脆响。
“呃?”王八章疑惑地看着自己手掌,“这次我是轻轻拍的,真是轻轻的。”
“没事。”弘华慢慢说,慢慢弯腰拾剑。
夭上的血早就一抖而落了,洁净如故,却又仿佛泛着一层淡淡红光。上面满布的泪痕,因而也就更象纷飞的桃花了。
血红的桃花。
弘华扯下架子上一块软帛,走出帐去。
她面色平静,动作平稳,只是慢慢的。
到营前小河。
有人在身后远远看她。但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蹲下来静静洗剑。
真是一把好剑啊,刺穿整个身体时血居然都没有即刻涌出。直到拔剑,他睁大眼睛倒下去,鲜红的血才从他胸口喷洒出来,象是他的胸前忽然开出一朵艳丽的牡丹。
还好,一滴都没有粘到她身上。
所以,只需要洗净这把剑。
她洗了很久。手在水中,已经凉透,触觉渐渐迟钝,可惜知觉却愈加清晰起来。
害怕。好害怕。
她的手不能控制地越来越剧烈地颤抖,抖到几乎拿不稳剑,还割破了自己的手。但她一点感觉也没有。
从她的指尖扯出一条细细血线,散在水流中,又缠在剑上。
她皱了皱眉,更用力地洗。
越来越红。
“够了!”李图抓起她的手,用一小方撕裂的白巾缠住。
弘华呆呆看那薄薄的白绢被浸润,鲜红的血攀着织物文理慢慢晕开,象悄悄开放的花朵。
李图感觉到她冰凉的手在急速颤抖,于是用双手牢牢握住。他的手很稳,但她还是不能抑制地抖着,于是他握得更紧。
他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没有。然后他说:“你这样怎么做神将,怎么助我夺天下?”
弘华慢慢地张嘴,觉得发音有些吃力:“一人的性命就真不抵一人的天下吗?”
“天下从不是一人的。”默了默,他又说,“天下人争夺厮杀,总有一些要死,一些要活。”
“可是,什么人有权力选择谁死谁活?”
“自然是越强的人越有权选。”
弘华呆了呆:“人本不该有这种权力……人,怎能选择他人生死?”
“红花,”李图慢慢地道,“你不是早就选了吗?”
弘华抬头看他眼睛。
“你要一些人活,就要一些人死……从你接这把剑,从你要我授你功夫的时候,你就应该明白,迟早会有这一天。”
弘华心中骤然一凉,接着是隐约的恼怒。
她侧头看着夭剑,好一会儿,仿佛自语:“他叫……卓名……”
“不要记死人的名字……尤其是,死在自己手上的人。”
弘华再望他眼睛,语带尖刻:“你还记得你杀的第一个人叫什么名字吗?”
李图没说话。
“太多了,不记得?还是你真的从来没有记过?”
李图静静看着她:“你也会忘记的。慢慢习惯了就会好。”
“好?”弘华声音拔尖,“忘记就好了?习惯杀人,变成你这种人就叫好吗?”
李图手上猛的一紧,握到了她的伤口。
弘华这才感觉到了疼痛。她忍住,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对你来说,人命算得了什么?但是我跟你不一样!在我长大的地方,每一条命都非常宝贵。没有人会杀人,也不会随便伤害别人。我连做梦都不敢想有人的性命会结束在我的手上!象你这样,踩着别人的尸体过来的人怎么能明白我的感觉!”
李图没有说话,紧紧盯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松开她的手,站起转身,却没有离开。
弘华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感到难以形容的悲伤。刚微微有点后悔,听到他的声音:“红花,我不信你。”
他转过头来,淡淡地道:“你说你的家乡,没有人杀人。红花,我不信……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杀戮。人总是要杀人的,有时候……用刀剑……”
弘华很想反驳,但是很多东西忽然从她脑中闪过。
她猛然发现,原来她说的竟然……真的是假话。
走进医帐的时候,蒙更已经醒了,见到弘华忙要行礼。
“好了,好了。”弘华连忙制止,“你伤这么重,可得小心养惜。”
“多谢将军。”蒙更慢慢靠回去,“今日多亏将军救小人一命。”
弘华略一恍惚:“哪里?是我要谢你救命之恩才对。若不是你舍命相护,只怕我早丢了性命。”
“身为帐前侍卫,护卫将军本是我份内之事,哪敢邀功?”
弘华在病榻旁坐下,慰问了几句,后来随便地扯起家常话来。
“听说兄弟们说,原本你在离都也住了五六年,一家酒栈说是经营的颇为兴隆。我看你性情淳厚,不象志在沙场之人,难得置下产业,为何不娶妻生子过些安定日子,却投军受这颠簸辛苦?”
蒙更微微一笑:“将军不知,蒙更原籍井川。少年时冲动卤莽,不意得罪权贵,被安上要命的罪名,不得已抛下寡母远逃他乡。母亲年少守寡,含辛茹苦将我养大,对我十分疼爱。不料还未报答半分养育亲恩,这便又舍下母亲孤苦一人。蹉跎至今十一年,难知母亲下落,我母也不得我半点音讯,真不知是怎样的伤心凄凉。每每念及骨肉分离、欲孝无门之苦,痛如刀绞、日夜难安。”
蒙更语气极之酸楚,弘华也不由心下黯然。
“虽辗转至离都后稍得苟安,但思及母亲境况,只怕病痛之时,连个床前端盆送药的人也无,我这不孝子有哪有心思安然度日?但多方筹谋,无路归乡。一来过不得境,二来纵是贸然闯了回去,只怕不及寻亲便要送命。左思右想,唯有从军一途或可遂愿。于是四处打听各路军队,听闻哪支有意攻打井川便去投奔。糊里糊涂投到赵牟旗下,不料此人残忍无道,正自后悔,幸他作孽自毁,这才机缘巧合投到了红王旗下。”
原来他这般辛苦,甘心到刀枪箭雨的战场上出生入死,只是为了回到妈妈身旁。
弘华心中一热,感同身受,眼眶不由湿润起来,半晌才道:“真是苦了你……一片赤心。”
蒙更见她动情也十分感动,恳切道:“红王英雄绝世,将军慷慨仁义,蒙更能投帐下已然三生有幸。如今别无他想,只愿大军千里无碍,早成大业,我也能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