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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陌上桑-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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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家乡的风俗……”
“九岁那年,友铂弄丢了爸爸最喜欢的一枚田黄冻印章,他很害怕,央我顶下来,爸爸气急了,拿那种很粗的藤条一鞭一鞭打我,是安姨用手臂护住了我,打到后来,爸爸还是很生气,随手丢了一个水晶烟灰缸过来,砸到了安姨头上,砸得她头破血流,可是,她一声都不吭。”
“十五岁那年,我跟桑瞳一起去学国画,后来桑瞳不学了,家里人也不让我再学,安姨很生气,她也骂我,骂我脾气太犟,不肯低头不肯辩,她后来又说,做人不能软骨头,我知道,她一直不喜欢我们家……”
“再后来,有一天,我放学回来,突然就看不到她了……”
龙斐陌一直安静地,耐心地听着。
我的眼光,落到了脚旁的那个小盒子上:“我曾经想过,我要拼命赚钱,总有一天,我可以凭自己的努力把她从疗养院接出来,请专人服侍她,照顾她,”我抱起那个盒子,轻轻放在膝上,“可是,我上辈子没好好积福,连这样的小愿望,也实现不了。”
我一遍又一遍摩挲着那个小小的盒子,不再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那支手臂依然轻轻环着我。
龙斐陌的脸与我的几乎近在咫尺,他注视着我:“十五岁那年,我爸爸去世,十六岁那年,我妈妈也病逝了,我跟斐阁没有回国,按爸爸生前的意愿留在美国继续念书。”他侧了侧头,神情很是平和,“十年很长,却也很短,还记得那年,纽约的冬天真冷,地上满是厚厚的雪,我带着发高烧的斐阁冒雪穿过唐人街去看病,一转眼,一夕之间似乎也就过来了。”
“一念地狱,一念天堂,”他顿了片刻,转过头去看窗外,淡淡地,“若当真论起挫折伤痛,桑筱,你只怕还远远不够格。”
我抬头看他,他也回眸看我,他依旧神色清冷,言语简洁甚至冷漠,可是我明白,或许,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我。在安姨安葬前后,我一直恍惚,从丧礼安排,到琐碎细节,乃至挑选墓地,完全是他一手操办。
正是他,给安姨挑选了一块虽然小巧,但依山傍水的最后憩息地。
我迟疑了片刻,伸出手去轻轻触摸了一下他的背,低低然而感激地:“谢谢。”
夜深人静,我轻轻打开那个盒子。
里面是一封信,一张存折,还有一张照片。信上是我熟悉的,略带歪歪扭扭的字迹:
“桑筱,我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这些钱是我存下来的,虽然少,但是我的一片心意,留给你以后的孩子作见面礼,那张照片,你好好保存着,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问,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越到后面字迹越模糊不清难以辨认,我放下信,拿起那张照片, 上面是一个清秀的少妇紧紧抱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婴儿,脸上挂着温馨而略带忧郁的笑,我仔细看着,不由心头大震。
我的手微微颤抖着,翻到照片背面,看到一行极其纤秀的字:
妈妈和小小摄于小小满月。
我的手开始微微发抖,小小,小小,小小……
只有安姨在没人的时候悄悄这么叫我,可是,照片上那个跟我的容貌依稀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并不是安姨。
我把头埋进膝里,桑瞳的话再一次回响在我耳边,在此时此刻的万籁俱寂中,格外清晰――
“你是俞家人心头的一根刺,你知道什么是刺吗……”
“你知道什么是刺吗……”
“你知道什么是刺吗……”
“……”
我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再次看向那张照片上的那个女子,我一瞬不瞬盯着看,仿佛要将那个清秀温婉的容颜烙进我的脑海最深处。
因为她,并不是我叫了二十三年妈妈的那一个。

第11章

自从安姨那件事后,龙斐陌在家的时间比以前略多,
有时候,他跟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看电视,或是拿着一本财经杂志半躺着浏览,有时候,我跟斐阁对弈,他也会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观看。
他是一个很好的观众,无论斐阁闹腾得多么沸反盈天,他都熟视无睹,毫不动容,偶尔我抬起头,会看到他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我,又或者,注视我身后不远处的某一点。
更多的时候,他径自上楼,在书房里一直待到深夜。
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听到隔壁房间传来轻微的“咔嗒”一声,意味着他已经回房休息。
从安姨去世以后,我一直睡得很不好。
我几乎夜夜噩梦。
我梦到雷雨交加的夜晚,个子矮小的我,穿着单薄的睡衣,一个人赤脚站在宽大的客厅窗户前,害怕地看着窗外的雷雨闪电。我拼命叫着家里所有的人,没有人回答我。
我梦到我站在安姨的床前,她睡得很安稳,阳光照耀在她脸上,小小的房间里一片暖意,可她的脸色十分十分苍白,她闭着眼就是不理我,我喊她叫她摇她,跟以前一样,要推她出去晒太阳,可是,无论我怎么用力推,都推不动她,始终推不动她。
我还梦到我一个人,大雨瓢泼的夜里,深一脚浅一脚跋涉着,跟着前面一个苗条纤秀的身影,我一直费力地跟着她,偶尔她回头,向我嫣然一笑,是照片上的那张面孔,她笑着柔柔地轻唤我:“小小,小小……”旋即飘然远去,我发足狂奔,一路追上去,追到一个高高的悬崖边上,前面已无进路,我到处看,到处找,可是,那个人影已经杳然,突然间,我脚下一陷,直直地朝悬崖下面落去……
我拼命挣扎着,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妈妈,妈妈……”
我沁出了一身的汗,我的身体在轻轻颤抖。
突然,一只手轻摇我的脸:“桑筱,桑筱,桑筱……”
我茫然地,慢慢睁开眼睛。我看到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我又闻到了那种淡淡的烟草气息,他穿着睡袍,正弯腰看我。
片刻,他坐到我身旁,伸出手臂扶起我:“桑筱,你又做噩梦了。”
我定定地一直看着他,他伸手到床边,抽出纸巾递给我,我无言接过,擦了擦脸,擦到眼角处,我的手触到了淡淡的湿意。
我轻轻吁了一口气:“吵到你了?”
他也看着我,过了半晌淡淡地:“我听到你房里有动静,就过来看看。”
我低下头去,又过了很久:“对不起。”
他没有回答,只是扶我躺下,展过睡被,接着,他也静静躺到我身边,用手臂枕着头:“等你睡着我就走。”我无言,过了一会儿,我把被子的一角搭到他的身上,晚春的天气,夜里仍然有着浓浓的凉意。
我闭上了眼睛,只是片刻,当我心绪稍定之后,就突然感觉到有些不自在。他离我是那么地近,几乎是肩并肩靠在一起,我能感觉到他肌肤的热气夹杂着淡淡的馨香,隔着薄薄的睡袍一丝丝向我侵袭。
我从未离一个男子这么近过,即便是何言青,即便是我们最亲密的时候,也总是隔着青涩的距离。
我不安而尴尬地,一边试图一点点朝外挪,一边悄悄转眼看他,慌乱中,我轻轻一甩头,发丝险些碰到了他,我吓了一大跳,却看到他正安静地阖着眼,一无所察的模样,我继续小心地,慢慢向外挪。
眼看着就要到了安全距离,我轻轻舒了一口气。正要安心闭眼,蓦地,我清晰地听到一个低沉醇厚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桑筱,我不是一个圣人。”
我猛然转过头去,眼前一花,他已经轻而易举地翻身覆了上来,他眯着眼,口气中有着一丝丝异样:“不要把我当成一个圣人。”他的鼻尖几乎触到了我的,他的声音中蕴着浓浓的危险,“你这样一刻不停地动来动去,当真以为我是柳下惠么?”
我窘迫得顿时脸一片通红。如果我够聪明够身手灵活,应该知道在他这句话之前机警逃开。可惜,从最初的一开始,上天注定,他总能抢先一步发现我的意图。在我正要欠身之前,他已经紧紧抵住我的手脚,他的吻密密烙了下来,我几乎听到了他轻轻的喘息声,在我的唇间,在我的耳畔,在我的颈间来回流连。
我僵僵地躺在那儿,一时间竟然想不到应该什么反应。
只是须臾,我听到他的声音,缓缓地,带有一种说服和安宁的意味:“桑筱,或者,上天早已注定,又或者,你并非如自己想像的那么讨厌我,是不是?”
我看着他,他也正一瞬不瞬看着我,他的眼底,除了一贯的漫不经心,还有强势之外,还有着淡淡的,我琢磨不透的一种情绪一闪而过。但不知为什么,此刻的他,完全没有平时给我的压迫感,他看上去,是一个如我一般的寻常人,甚至,还有着淡淡的脆弱。
向来是刀枪不入的龙斐陌,竟然也有着这样的一刻,略带凌乱的发,唇边浅浅的,若有所思的细纹,眼神中一瞬即逝的,是如烟般薄薄的迷茫。
我静静看着他。
他的眼神中掠过一阵复杂的专注,他用手指一点一点轻轻抚过我的脸:“纵使不是柳下惠,我也不会迫你,”他的头一点一点俯近我,“桑筱,选择权在你。”
可是,他的唇,他的手,又如狂风骤雨般铺天盖地向我覆了下来,他的手,火热地、一寸一寸地沿着我的颈项缓缓朝下。
他永远是这样,给我选择权,而把最后的主控权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寒意一点一点侵蚀我的身体,但我只觉得热,热得发渴,他的唇火热而步步紧逼,他的手强势却不乏温柔,我想挣扎,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动弹不了。
我是怎么了?我闭上眼,或许,我是倦了,真的倦了,才会屈从于这样不真实的温暖,这样稍纵即逝的沉沦。
在这一刻,我竟然愿意相信,他是爱我的。
模模糊糊中,我听到他的声音,在我的耳畔:“桑筱,记得我。”
很久很久之后,我最后的记忆是他低低地,略带沙哑地:“tora dost daram。”
周末的杂志社,向来极其热闹,今天自然不例外。因为这两期杂志出奇好销,老板龙颜大悦,不仅开禁让大家得以偷闲茶叙,更慷慨邀请全体员工晚上聚餐,引得一干娘子军叽叽喳喳,好不兴奋。
都是社会主义新红旗下成长起来的菁英,醍醐灌顶般明白,资本家的钱,不花白不花,我自然不能免俗。再加上资本家本质不改,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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