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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史冷笑道:「这计策本来甚毒,但就你所说他们平日里种种劣行,就死一万次也不够,我虽是读书人,但却不是读死书的,圣人那套仁义道理用在他们身上都怕玷污了,他们不是说谁撞死的人多谁就胜了吗?这回我让他们撞不死别人,先把自己给撞死了。」
转眼问又过了十几天,这十多天来,龙锋忽然好像对这案子不着急了,只是常常赐方史与自己一起进膳,毫无例外的,饭菜餐具都被他要走了。
刚开始他还奇怪方史的胃口怎么这么大,每次都要饭菜,后来时间久了,他也就不放在心上,只道是穷地方出来的小官,没见过这些精致菜肴,难免贪心罢了。
也亏着他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否则饭菜可以要走,每次都连带着把那些金银餐具都要走是干什么?
春风阁里,方史和林泻玉两人毫无形象的坐在波斯进贡的地毯上,他们上方的桌面放着两杯已经冷掉的茶水,可以推断出两人本来是好好坐在椅子上的,只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最后转移到地上去了。
「看看看看,这就是这些天卖掉餐具所得的银子,总共是九万八千六百六十九两五钱银子,呶,这是九万八千六百两的银票,其余六十九两五钱银子都在这里,你稍后称一下。那些有钱的财主说了,下次你还有买卖,尽管找他们,虽然皇家的东西流出宫外是有罪的,但这些年流出去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何况这些餐具又不是顶珍贵的,皇上根本不会在意。」
林泻玉一边说,一边将地上堆着的银票和散碎银子推到方史眼前。
方史双目中那漆黑的瞳孔现在已经全部是银票和银子的倒影,开心的搂过这些东西哈哈笑道:「没想到我只是顺手牵了一下而已,竟然能卖这么多钱,我以为能卖一万两就不错的,可见皇宫里的东西,身价就是不一样啊,太好了,这些钱拿去买米,最少也能买十几万石,开个粥棚就能接济不少灾民呢,尤其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啊。对了,那些剩饭剩莱都分给城外的灾民了吗?」
「那当然了,我可是连一粒米都没有浪费过。」
林泻玉伸了个懒腰:「这些日子尽为你的事奔波了,累得半死,城外那些灾民不知有多感激你哩,尤其是那些小孩子,他们做梦都没想过能吃到这样的好东西唉,一想到这儿,我就盼着你干脆还是不要破了这案子的好,这样皇上天天赐宴难民们也能跟着填饱肚子,要知道,那全是鸡鸭鱼肉啊。」
说着,林泻玉晃了晃脑袋:「啧啧,说实在的,每当想到这里,我都觉得皇上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就连大将军的爹,皇上跟前最受宠的老奸臣,也没这份待遇啊,凭什么他就对你这么好,天天的赐宴,就算奔着你破案也用不着如此,何况你该是他最不喜欢的那种人啊。」
他忽然凑近方史,仔细的看了又看,又失望摇头道:「说句实话,从哪儿也看不出来点风情别致来,和我一样的人物,皇上他也不该动歪心思。」
方史正在数银票,他之前的那些话左耳朵听右耳朵就冒出去了,不过最后一句话倒是听得真切,不由抬头瞪了林泻玉一眼:「你瞎说什么,银子是我的,倒把你兴奋的连嘴都没把门的了。好了,说正经事,我让你联系一些人证陷害那个叫鲁沈的骑奴,你都办得怎么样了?」
「嗯,你没看我这些天忙的吗?不过都差不多了,后天应该就能全部弄妥,到时你只需向皇上侃侃而谈就行了,案子破后,你就可以回遥水县,只是可惜啊,那两匹马找到了,皇上和英王爷的比赛就不能作废,唉,可惜啊。」
他说到这里,之前开心的语气又变得有些沉重:「早知道我就在比赛的前三天盗走它们,这样皇上想查案也没有时间了。」
方史撇嘴道:「你现在才想通啊。不过已经很不错了,以后偷,哪有那么赶巧的时间,英王爷留在宫中直到掌灯时分才回府,因为府里有个新买进来的绝色丫头在等着,然后两匹马刚进皇宫,皇上还没时间拿出来炫耀,所以守宫门的卫士们都不认得,放了你们出去,再然后你随便找个理由,跟侍卫们打声招呼,就骑着一匹牵着一匹大摇大摆的离开了。你也不想想,如果没有个绝色佳人,英王爷就会留宿宫中,第二天马就会进御用的马舍,再等机会下手,可能皇上已经骑着它们绕了皇城几百圈,守门卫士们都认得了,你还哪有机会偷马碎石啊。」
林泻玉点点头:「嗯,听你这么一说,也很有道理,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他躺了下来伸展开四肢,沉默片刻忽然问道:「破了案子后,你真的就要辞官吗?回遥水县城,再也不过问百姓疾苦了?你……忍心这样做吗?」
话音刚落,忽闻门外一个带笑的声音道:「方卿家,你怎么会坐在地上?咦,这不是皇弟的护卫吗?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勾搭上了?还说什么辞官,谁要辞官啊?」
两人大惊爬起,果见龙锋一脸的悠闲,施施然踱进屋来。
方史吓得脸都白了,身为臣子竟然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而且连皇上进来都不知道,若照着大原律条,怎么着也要治一个「御前失仪」的罪名,这回可是自己理亏在先。
他吓得和林泻玉连忙爬起来见驾,好在龙锋的荒唐真是无处不在,他竟然也坐在了地上,招呼两人道:「坐下坐下吧,这样说话儿多好,嗯,不错,朕今日才发现这地上竟比椅子上舒服。」
方史和林泻玉还哪里敢坐,龙锋也不在意,捻着地毯上的茸毛,似乎漫不经心的问道:「方卿家,你的案子破得如何了?朕与英王爷比赛在即,你该不会打着拖到赛后再破案的打算吧。」
他一边问,一边四下里打量,忽然觉着方史的袖子似乎鼓囊囊的,不由大奇道:「咦,卿家这袖子是怎么了?怎么倒好像沉甸甸的?」
方史吓得汗都出来了,之前皇上进来,他实在无处安置银两,便都一股脑塞进了袖子中,这时候正努力想再往深一点儿放,可那六锭大元宝实在太大,竟从袖子里凸了出来,到底被龙锋看见。
他心里有些慌,面上却沉稳如昔,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道:「回皇上,案子近几天便能告破,请皇上耐心等待消息。」
「朕没问你案子,朕问你袖子里藏的什么东西呢。」
龙锋站起来,一边嘿嘿的笑:「方卿家,朕倒听说过时常有宫人夹带东西到宫外去卖,你不会也好这一口吧?」
他一边说一边拽住方史的袖子,轻轻向下一抖,只见六锭银元宝和一些散碎银子骨碌碌滚了出来,还有一叠银票四处飞舞。
龙锋的脸色逐渐变黑,捡起了几张银票看看面额,好一会儿方抬头咬牙切齿的问道:「你哪来的这么多钱?不是说你一向清廉吗?」
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吼道:「怪不得,怪不得,方史,朕问你,朕的那些盘子碗碟呢?还有筷子,没错没错,怪不得你每次都把桌上东西扫荡一空,朕还奇怪你一个人吃饭,怎么连那么多的筷子勺子也不放过,原来你早就打好了主意,说,你是不是把那些东西都给卖了?」
方史脸色惨白,心想自己这辈子就是穷命不怨上天,可怎的老天不长眼,把这些要救济灾民的银子都让皇上给发现了呢?
事到如今,自己是断断没有活路的了,这也没什么,自己做了这件事的那刻起,便也做好了东窗事发赴死的准备,只是一定要把林泻玉给摘出去。
刚想到这里,他便听林泻玉急急对龙锋道:「皇上饶过方大人,这些钱其实是他……」
「你知道什么?就替我瞎分辩,滚。」方史忽然大喝,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怒过,一时间龙锋和林泻玉都愣住了,不过林泻玉那是多聪明的人,立刻意识到方史是要保全自己。
他二话没说,便诺诺告退,出了门一路飞奔,只一心想着回王府求王爷救方史,怎么说方史也是他找来的,不可能不管吧。
龙锋淡淡看了林泻玉离去的背影一眼,冷笑道:「你倒是够义气,赶紧把销赃的人给弄走,你当朕认不得他吗?」
说完就听方史急道:「回皇上,臣一时贪心,自甘受罚,与旁人无干,皇上莫要错怪好人。」
他哼了一声:「与旁人无干?你这些天在宫中,没有出去过半步,难道你会分身术,让分身出去把这些东西卖了不成?」
他忽然蹲下身子,凑近跪着的方史面前,锐利的眼神似两支利箭插在他身上:「说,你卖了这些东西,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方史沉默片刻,方低声答道:「臣说过,是臣贪心……」
不等说完,下巴猛然被龙锋抬起:「你说谎,方史,你要知道朕的身边可能缺很多人,唯独不缺贪婪的家伙,那些家伙的眼神朕一看就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可你不同,没有一个贪财的官吏有你这样坦荡又悲凉的眼神,说,你到底卖了它们想干什么?给朕说实话。」
方史将头向后偏了偏,离开龙锋的手指,他不喜欢这种姿势,好像自己是一个女人,正在被调戏一样。
闪躲着龙锋咄咄逼人的目光,他沉声道:「皇上,我死是肯定的了,可这些餐具,都是你赐给我的,既然赐了我,便是我的,那卖得的钱也该归我,你是皇帝,一言九鼎,你不能把这钱给私吞了。」
「你都死了,还要钱有什么用?」龙锋忽然扶起他,将他推进前面的椅子上,然后自己坐在对面,眸子中带一抹了然的神色看着方史。
「我死了?可钱……钱还得要。你把这些钱派人送到遥水县城的师爷那里,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办,你是皇上,答应了我就不要食言。」
方史别过目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龙锋似乎已经看穿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