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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是乔俏俏小时候用过的东西——
断头的蜡笔啦、自制的贺卡啦、一朵风干的菊花、发绳、掉了一只鞋的假冒芭比娃娃、一些被涂黑的五分钱钱币、还有一本画图日记本。打开第一页,上面用鲜绿色的水彩笔写着:
堂子街里的乔俏俏。
她没忍住,“哇”的一下哭了。
那都是她的过去啊,那些宝贵的过去,宝贵的自己,都被她丢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乔俏俏和关知枝真的分手了。
对乔俏俏来说,完成了分手,才算真的完成了一场恋爱。
好像接吻一样。
关知枝这次没有问自己“为什么”。他从来没有看到过乔俏俏那么凶过,居然能一下子抓起玫瑰花就洒在谁谁谁脸上。
女生果真有一千个面吗?
关知枝觉得,要是真的这样的话,实在是太不可爱了。抓着玫瑰花随便撒的女生一点也不可爱,也不是关知枝喜欢的类型。关知枝来不及伤心,就同意了乔俏俏的分手要求。
有了一个完整的初恋,这对乔俏俏来说,就已经够了。虽然常媛嫒不理解,但是不妨碍常媛嫒仍然和乔俏俏做好朋友。
当然,也和关知枝做好朋友——目前为止,仅仅只能这样而已。
过了一个月以后,常媛嫒和爸爸一起回了堂子街,站在尘土飞扬的宽马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迟缓而巨大的推土机往堂子街里开进,亲眼看着自家的房子倒下去——原来这些住了这么多年的老屋子,是像香灰一样一碰就溃散了的。
让常媛嫒震惊的是,她还看到了乔俏俏。乔俏俏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人群很远的位置,像是聋了哑了似的,静静地看着这个场面。
她第一次仔细看乔俏俏的侧脸,感到很惊人:就像被苍蝇拍拍醒了一样,莫非,她们在别的什么地方见过吗?
。。 。。
第20节:堂子街的女孩们(6)
孙叔和孙嫂上演了一出可怕的戏——
先是孙叔把孙嫂往前推,孙嫂三下两下脱光了身上的衣服,喊了一声:“我跟你们拼了!”就滚到了推土机下面。
站在旁边的一个挂牌子的中年女人指着孙叔说:“你自己为什么不脱!把自己老婆往前推,算什么男人!”
孙叔像是没听见一样,指挥着孙嫂往前滚动滚动。
可是不一会儿,孙嫂就被裹上毛毯架了出来。他们好像早就有准备了似的。
“不就是为了多要几个钱吗?老夫老妻的了还要这个吗?”那个激动得嚷嚷的中年女人挥动着胳膊,“推倒!推倒!统统推倒!”
常媛嫒的泪水忍不住了,四周围聚着堂子街的老商户和老街坊们,操着各地口音的人们所有的掺杂着嗟叹和哭喊,渐渐都埋没在隆隆作响的推土机轰鸣里。
堂子街里的常媛嫒倒在爸爸的怀里大哭了一场。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说不出的心酸和难过,说不出的孤单。
那时候,她以为她爱上了关知枝,就是真的成熟了;可是现在想起来,好像走出了堂子街的常媛嫒,才是真的被生生地推到了人间,不得不去过,去痛,去感受。
原来,人们埋藏在心里一直最珍爱的那些人和事,想起来,一定不是会笑,而是会哭的。
原来是这样。
而站在远处的乔俏俏,其实是看到了爸爸在将一个赤裸的女人推向推土机之后,吓得呆住了。
她觉得上帝跟她开了一个玩笑——所有故事里感人的桥段中,没有哪种冰释前嫌之后的重逢是这样尴尬而丑陋的。
她本来只是想来看望父亲。他们多年没见,没有音讯,她已经做好准备原谅了——当然是背着妈妈的。
没想到,竟是这样。
堂子街的女孩们,就在那一刻,觉得自己长大了。
原来,这是一种不能自控的感觉,像是飞机起飞前的那段加速,再要躲,再要逃已经来不及了,只有闭上眼,享受它,然后飞。
那一刻关知枝在哪里呢?已经不重要了。堂子街的女孩们走出了堂子街,堂子街却永远留在了她们小留声机一样的回忆隧道里——这才是这个故事要说的。
后记:
有光影和歌声为证,这青春已足够盛大
文/方悄悄
2009年5月20日到22日,我们拍摄了这一部《漫电影》。
20几页统筹表,加上服装表、道具表、参考图样、注意事项,订成厚厚一本小册子。
用业内人士的话来说,除了用的是相机,这次拍摄的规模和繁琐程度,赶超一步小型电视剧。
漫长炎热的三天里,方悄悄的习惯性焦虑再次发作,和秦猫猫吵架,把饶雪漫气哭。每个人都在嚷嚷,摄影机到位,服装到位,道具准备,下一个场景,模特注意你们的表情!
第21节:堂子街的女孩们(7)
精力和体力都支撑到极点。最后一天,我们坐在交道口的破旧胡同口,一次次拍摄康康穿着划破的红色丝袜,在“堂子街”里,歪歪斜斜、跌跌撞撞地走路。
忽然间像触电一样,伤感到要偏过头去擦眼泪。
原以为难熬的时间,过去了就变成浮光掠影。我们才刚刚在凌晨一点的摄影棚里喊了“收工”,即刻疲惫就像水葱沙子里褪去。
就像常媛嫒(康康)在黄昏的堂子街里告别的一幕,明明走得那么艰难,却固执地张开两臂,做出飞翔姿态。
最后可以证明这几天如何度过的证据,就是硬盘里40多G的照片,还有这本书。
不过,其实我写这篇文字的时候,书还只是美编大饼电脑上一个奇大无比的文件,每次打开都要冒着死机的危险。
PART 1 感激车站里尚有月台曾让我们满足到落泪
2006年的南京,我们拍出了一部失败的《左耳》,但找到了一个成功的小耳朵。这个叫康璐洁的女孩后来成为了无数读者心目中最美最坚强的米砂,《沙漏》都终结了,她一进校园还是会被喊成“米砂”,被追着签名。
而那一年留给我的记忆是:
南京持续39°C的高温。
被水泥马路烫软的凉鞋底。
一家忘记了名字的整形医院,吧啦临死前,没有吊针也没有氧气瓶。
雪漫同学崩溃地冲到片场中央用最高分贝喊:“不拍了不拍了!”
导演不动声色地说:“大家继续。”
每天去银行查拍摄经费是否到账,拿着银行卡的手微微出汗。
在大众书局的五楼,看见来应选的刘成毅,心里一定:许弋找到了。
我想很多事情都在慢慢被人忘记,就在昨天,我把当时的记账本塞进了碎纸机。
从宾馆到书店打车费17块,房费每天120块,午餐费……我们用最微不足道的金钱,完成了图书界从来没有人做过的事。
每次拍片子总有人吵架,拍《小妖》的时候,舒舒在凌晨四点的宾馆房间把第五次做的场记单扔了一地。
可是,拍完的那天,我们又都睡不着觉了。
隔着宾馆厚厚的窗帘,天一点一点亮起来,我、舒舒和茉莉,我们三个人一声不响地躺在床上,想着时间像水从我们身上冲刷而过,想着将会降临在我们身上的未知的命运。
后来,我们都哭了。
PART 2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
2006年我们在南京举行了《沙漏》的海选,选出了我们有史以来最成功的书模,康康和乐乐。
如果没有乐乐和康康,《沙漏》会是什么样子呢?
反正我是没办法想象。
就像我没办法想象没有高霖琳和马思纯的《酸甜》,没有陈意涵的《离歌》。
第22节:堂子街的女孩们(8)
《唱情歌》的女主角俞冉冉和乐乐一样,也是普通的南京女孩,雪漫说她长得像刘雪华,但实际上,她脸上最具杀伤力的是她的眼神,无知专注,一击致命。
一个女孩的眼神胜过千言万语。就连伟大导演伯格曼的影片《和莫尼卡在一起的夏天》,也是凭借着女演员海蕊耶?安德森对摄影机的注视,找到了它在电影史上的坐标。
也许有一天,我们也将被迫从这些女孩明亮的笑容和眼睛里,寻找对“青春文学”的唯一准确定义。
给我们拍了全集版《校服的裙摆》封面的蒋梦捷,正在李少红导演的红楼剧组,饰演万千人梦中的林黛玉。
每一次上网看新闻,看见不知道什么人不怀好意推测她入选是因为“潜规则”,我都会用真名冲上去跟人吵架。
我还记得小姑娘第一天到我们办公室来的样子,站在很多一起来面试的女孩子中间,穿着有点孩子气的白毛衣,微微羞怯地笑着,不说话。拍摄期间一起吃盒饭的时候,她告诉我们,她参加了“红楼梦中人”的海选。
雪漫说,你长得像陈晓旭,肯定能选上。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抿着嘴笑,粉色的双颊还有点婴儿肥,不像模特公司推荐来的很多女孩,脸会瘦得凹进去,皮肤早就失去十几岁应有的红润。
我记得村上春树的《舞舞舞》里,写到那个叫“雪”的女孩,她全部青春的美丽集于一瞬,爆发出摧枯拉朽般的美。
我们的镜头,就这样记录下这些女孩美得摧枯拉朽的瞬间。
PART 3 谁说我未曾爱过你,这夏天就是证据
栀子花,白花瓣,落在我蓝色百褶裙上。
这是刘若英那首著名的《后来》里,我最喜欢的一句歌词。
有谁对初恋的回忆,会是一起吃过的食堂里难以下咽的烧茄子?
白衬衣、单车少年、布满爬山虎的墙壁,教学楼老旧的走廊里一次次不期而遇。
玫瑰花、风筝、怀旧的CD、篮球鞋、网球拍,不小心触碰到的手指。
颤抖的拥抱,以及在只有星光的角落里,猝不及防落到你额头上的亲吻。
这些元素在所有和青春有关的故事里一再出现,没有一个人说他们已经厌倦。
只会在和好友交换影集的时候恍然大悟,我们原来都是这么过来的。
在《唱情歌》里,我们几乎穷尽了所有青春期表达浪漫的方式,包括把不会游泳的男女主角扔进游泳池。
我们借助繁复的道具,借助妙到毫厘的光线,借助造型师的梳子,借助晕染的裙摆,试图打造一个关于初恋的坚守寓言。
可能很多事情,只有在翻阅影集的时候才能发现:原来,令我们坚持的不是那个人,而是自己当时义无反顾的姿势。
也许到最后,甚至连这些照片也不是我们想要记取的,我们本想捕捉的,是快门摁下的一瞬间,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