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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主管唧唧歪歪地强调了半天然后挺着肚子走了。
我抬头环视了一下我所在的车间。两张差不多5米的长方形桌子，上面挤满了用箱子装着的橡胶模型和胶水。
大概有40个人稀稀拉拉地围着桌子坐着，有的在喝水，有的在聊天，有的在奋力地工作。
每个人手边都有一菜盘子大小的碟子，里面装满了密密麻麻的针。
我的对面坐着一个妇女，她长着一排暴牙，牙齿还黄黄的。她不时地和周围的同事聊天，嗓子尖尖的，她说话的时候我还能看见从她嘴里跑出来的唾沫星子。不过她穿针的速度还挺快的，想必已经在这里呆了蛮久了。
我周围的人年纪都比较大，二十五六岁的或者三十出头的。有男的也有女的。
林桑坐在另外一张桌子边上，我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她很少和周围的人说话，只是埋头认真的工作。
我觉得她的身影很单薄的，头发胡乱的扎着，却不会让人觉得她很邋遢。
中午12点才下班，我在位子上坐得腰酸背痛。脑子里一个小娃娃蹲在角落里画圈圈，一脸的黑线。
林桑走过来问我累不累。
我说累的，我骨头都快散架了。
她说开始是这样的，做久了就慢慢适应了。
我说那得多久才能习惯啊？
她说大概一个星期吧。
哎？？？我狂晕。
吃饭的时候我问林桑这菜怎么这么甜啊，她说食堂老板是广州人，他们都吃甜菜。
我说那可怎么办啊，我可吃不惯。
她说湖南妹子喜欢吃辣吧，我经常看见她们去超市买酱菜，要不你也去买点吧。
我说不能和老板说说吗？这里做事的一般都是外地人啊，怎么不照顾一下我们的感受。
她说你以为这是在光顾饭店呢？有你吃就已经很不错了，不要挑三拣四的，打工就是这样，要入乡随俗。
我说这世道，还真是残酷啊。
林桑说你才知道啊。社会真不是好混的。如果你没钱没势的，就只有做孙子的份。
我说那有钱有势的做什么？
她愤愤不平地说当然是做老子。
我哦了一声把嘴巴闭上。
我早就猜想到社会不是那么简单的，但心里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我想起米晔曾经和我说温室里的花朵是很难面对风雨的洗礼的。我那时还反驳他，我说，风雨和生命比起来算不了什么。只要还活着，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可是现在我觉得我错了。
晚上不用加班，我洗了澡林桑就拉着我去厂子附近的一个广场里吹风。
广场上有很多人，大多是打工仔。还有一些本地的老爷爷老太太在那里跳舞练拳。
我们随便找了一个石凳子坐下，林桑买了一罐雪碧递给我。
我在凳子上坐了一会就嚷着说要起来走走，我真的是浑身酸痛了，要活动一下筋骨。
林桑带我去一条小路，路上面铺满了小卵石。她说在这些小石子可以帮助缓解酸痛。
我脱了鞋子光脚踩在上面，石子凸凸凹凹的，给我的脚丫子带来很大的刺激。走路也有些困难，因为感觉脚底板很胀痛。林桑说是这样子的，这叫足底按摩，走久了就会舒服些的。
我就在那一小段路上来回的走，林桑坐在旁边的石椅上。路灯是昏黄的，我看不清她的五官。
我问林桑她出来多久了。
她说快4年了。
她说她是浙江人，她还有一个哥哥在上大学。她说她成绩不好，初中毕业就开始出来打工了。她哥哥的一半学费都是她出的。
我说那么小就出来能做什么啊。
她说我做过很多事啊。在服装店卖过衣服，在发廊里做过洗头妹，
在超市里当过电梯小姐，在饭店里做过服务员。
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她的年纪和我相差无几，却经历了这么多的坎坎坷坷。我觉得我有点敬佩她，但同时也有点可怜她。
我说林桑，你甘心吗？
她说有什么甘不甘心的。这一路都这么走过来了。何况我现在过得很好，不用餐风露宿，不用沿街乞讨。我不仅可以养活我自己，还可以为家里减轻负担。我知足了。
我说那你的青春就这么被糟蹋掉，不会觉得可惜吗？
她说可惜啊，可是没有办法的。我的青春注定是低人一等的。
我说不应该这样想的，每个人都拥有青春的权利，每个人的青春都是有价值的，并不存在上等和下等。
她说其实只有你们读书人才会把青春看做是一件很浪漫的事。青春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字典里没有青春这个词，日子也还是一样的过。
我说是吗？
她说是啊。
原来青春也是可以这样理解的。我突然觉得林桑此刻是特别的圣洁。她不耳濡目染，不崇尚所谓的浪漫，她甚至认为日子其实是没必要用那么多意义去修饰的。
而我呢，总是在为了我的青春要过得多么的丰富多彩而消耗大量的脑细胞。
我困惑了，我在想，苏小末你是不是活得特别讽刺？
那傲·雅
我没想到我会在广东遇到小雅。
那天去厂子附近的网吧上网，一个不认识的QQ加我。我问是谁？那头回答说我是小雅。
我加了她的QQ然后问她在哪里。
她说在广东。
我说我也是。
她发过来一个调皮的QQ表情，说那我们见个面吧。
那个星期的最后一天放假，小雅说她坐车过来看我。
我说你不用上班吗。
她说不用，我现在无业。
我心想在广东这个地方无业的人是怎么活下来的。难道是做乞
丐？因为林桑说广东的乞丐很富裕的的，因为这里有钱的的人太多了。
可是小雅定是不会做乞丐的。她是那么骄傲的人，像公主般的人物，和米晔一样，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发亮。
可是在我的眼里，小雅其实是一个很慵懒的人。而且思想有点颓丧。
对我来说小雅还是一个有特殊意义的人。她教会我抽烟。
小雅和我是初中同学。开始是互不相识的，后来在一个假期培训班里通过一道数学题才开始打交道的。
小雅的数学很差，因为她上数学课从来不听的。她说数学嘛，只要会数数字就可以了。
她总是习惯在上数学课的时候准备两张卫生纸，然后把它们摊在课桌上。老师讲课她就在纸上涂涂写写。
她写的一般就是歌词，还有就是人名。或者有时候情绪复杂就会写下自己的心情。
她最喜欢的歌是王菲的旋木。她写的最多的歌词就是那一句，我忘了只能原地奔跑的那忧伤，我也忘了自己是永远被锁上 ，不管我能陪你有多长，至少能让你幻想与我飞翔。
初三，当所有的人都在迷S？H？E，当Super Star在各个教室里疯狂地撒野的时候，当李圣杰的痴心绝对成了音乐课必唱的曲目的时候，小雅依然坚持听王菲的音乐。
她说王菲是她的女神。她说小末你也来听吧。
我当时听了一首王菲的催眠。她的声音确实很有魅力，细细的，婉转悠长。
小雅说王菲的声音是寂寞的，她一直是那么的孤傲。
我说小雅，我知道为什么你这么喜欢她了。
她问为什么。
我说因为惺惺相惜。
小雅确实是一个孤傲的人。虽然她的身边总是围绕着很多的身影，但她总是说，小末，其实我很寂寞。
小雅第一次带我抽烟是在一个很晚的晚上。我们走到学校操场的尽头，那里围着一排已经生锈的高高的铁栏杆。
小雅从裤子口袋里那出一包烟，是相思鸟。她说我钱不多，只能抽这个了。
她给自己点了一支，然后把打火机和烟盒递给我。
我抽出一根含在嘴巴里，右手点烟。
吸第一口的时候我呛着了，而且想呕吐。我说为什么烟是这种味道。
小雅说，烟是给有心事的人抽的，只有这种味道才刺激。
她说你先慢慢地吸，不要那么用力。不要把烟吞下去，含一下就吐出来。
我说你这算不算误人子弟。
她扑哧一笑，她说苏小末，你丫就别装了。你骨子里的那点叛逆早就把你出卖了。
我说有吗。
她说有啊。
我呵呵的笑，知我者莫若小雅也。
后来我和小雅经常跑到那里抽烟。我渐渐也可以把烟吞到肚子里然后让它们从鼻孔里出来。
可是小雅初三没读完就辍学了。她说她不喜欢读书，中考肯定也是过不了的。她说你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小雅的数学从来没上过30分，她能考上高中的话我就能飞到行星上去了。
小雅之后去了哪里我不清楚，高中三年我也一直没有联系上她。
所以小雅约我见面的时候我是很兴奋的。我很急切的想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是不是还有着公主般的美丽和颓丧的气息。
我提前半个小时起床梳洗打扮。然后坐在床上像个待嫁的新娘一
样紧张不已。
小雅说9点钟在广场上见，我8点钟就到了那里。
在小卵石上走了一会，然后坐到没有阳光直射的地方等着。
小雅很准时的到了。
可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我却惊呆了。
小雅还是那么的漂亮。小雅还是那么的闪亮。小雅还是那么的熠熠夺目。
可是，小雅老了。
她的手里抱着一个孩子。而那个孩子又长得那么的像她。
她手里还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奶粉、奶瓶、尿不湿还有尿布。
她很开心的叫我，小末。
我说小雅，你真的是小雅？
她说是我啊，怎么，不会被我吓着了吧？
我说你确实把我吓着了。这孩子，什么时候生的？
她说去年就生了，现在还会叫妈妈了。
小雅把宝宝的小手举起来和我打招呼，还一个劲地让她叫我阿姨。
宝宝或许是有点怕生，她的小眉毛皱起，貌似下一秒她就要嚎啕大哭。
我说算了吧，宝宝肯定不喜欢我。
她说不会的，小末很可爱啊。
我很无奈地看着她笑。天啊，这世界怕是有点神魂颠倒了。
我说小雅，你结婚了？
她顿了一下，说没有。
我说那孩子是怎么回事？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的啊？
小雅的笑容开始变得有些僵硬。她转过头看着远处，那里有几只白鸽落在地上嬉闹。
她说，孩子是我男朋友的，我们发生关系然后就生了。
我说那为什么不结婚。
她说还不到时候，我得先等他离婚了。
我觉得我遇到了一件很荒唐的事。我说小雅，你做了第三者？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