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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梨正在水池边削水果,听到他的声音,连忙跑出来,愣愣的回答:“是医院啊。”
朱印眨眨眼,“哦”了一声,轻笑起来,说:“睡到半夜,醒来却看见陌生的地方,有种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谁的错觉。”
“朱印,喝点粥吧,我妈晚上送过来的。”
“喂我吧!”朱印的手臂,有些青肿,包纱布的地方,隐隐还渗出了点血。
“好!”
“Ting,一会,你陪我在床上睡,夜里,不会有问题,护理会随时来观察。”
“恩!”
时间过的胆战心惊,第二次强烈的化疗后,朱印开始呕吐,不能进食。
躺在病床上,朱印的脸色惨白,在他的体内,有一股剧毒的化疗药物,在静脉里游走,无论流到哪里,都像是一窜痛苦的火苗在燃烧,杀死血管里的瘤细胞时,也伤害了他的正常细胞,朱印吐出来的,是青色的东西,很骇然。
比起前段时间,亭梨已经坚强许多,或者说,麻木许多。
中午,顾父给她带来了电脑,因为屈秘书说,每天会有卖场里的工作传给她,就在接受屈秘书的工作时,亭梨突然想起她之前在论坛里的求助,想去看看别人的留言,寻找寻找有没有帮助的信息。
浏览到最末端的时候,突然连续几段相同的留言出现在屏幕上。
顾女士,你好,我姓乔,刚从美国回来,这些年一直在努力研究关于心包血管瘤的病例,也一直在努力寻找这样的病人,看到你的求助信息,我非常激动,请一定要联系我,手机号……
看到这样的留言,连续粘贴了好几次,亭梨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想也不想,电话就立即拨了过去,都说病急乱投医,或许这样的电话,也并非乱投医,只要有一线希望,亭梨就一定不会放过。
电话拨通,那头说了声“你好”,是那种比较年轻的声音,刹时有些失望,她的印象里,能够撑得起这样一份病例的,那么年纪至少也该在四五十了,这么年轻的声音,亭梨犹豫片刻,还是说:“你好,我姓顾,我在网上看到你的留言。”
“啊,我就在等你电话,连续好几天了,正着急,你先告诉我,你在网上说的信息,都是真实的?你的丈夫,的确被确诊为心包血管瘤?”
“对,他现在,已经在住院,接受了放疗和化疗。”
“哎,”那头叫了一声,“好,你现在就告诉我你在哪座城市,哪家医院。”
“上海。”亭梨说出医院地址以及朱印的病房。
“行,我下午就坐飞机过去,直接去医院,估计晚上到。”
挂上电话,亭梨还有阵恍惚,从这个年轻的声音里,她竟突然听出一种自信,一种希望,甚至一种医生的道德责任,暂且不管是不是可信,哪怕信任的机会渺茫,亭梨还是欣喜的立即把这个电话告诉了周医生。
周医生有些疑惑,但是没见到人,既然他说晚上会到,那么暂且,就先等了。
人的际遇有时候真难说,整个下午,亭梨焦急的在病房里走来走去,朱印的化疗药水还在继续输液,所以他总是时而清醒,时而沉睡,清醒的时候,他就会咳嗽呕吐,手臂又肿又红,药水的毒副作用太腐蚀,亭梨看得很心酸,直到下午六点,护士长过来轻轻的拔下针头,宣告一天的化疗,终于结束。
亭梨才又松了一口气。
朱印再次睁眼后,心情有些烦躁,竟然低低抱怨了几句护士长,抱怨她太吝啬,给予的抗吐药实在太少,又抱怨她太大方,注射的化疗毒药实在太多,他的体内,像被烈火焚烧一样,其实神志陷于清醒与昏迷之间,他的痛苦,亭梨看在眼里,却是无奈。
只好一遍又一遍的替他抚过后背,在他耳边轻轻的安慰:
“朱印,熬过去,就好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看着你,女儿,也在家里等你回去,还在等你经常去幼儿园接她……”
……
第二十七章生命的机会
(一)
晚上,几乎是步履匆匆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男人走进朱印的病房。
进来后,他微微向有些错愕的亭梨点点头,便迅速走到病床边,看了看沉睡中的朱印,一会,他问:“化疗,已经开始几天了?”
“这是第二次,刚结束。”
“恩,”他点头,“负责主治的医生还在?”
“在的。”
亭梨忙带他走出病房,去周医生的办公室,不用问,她也确定,他就是要等的乔医生了,和朱印一样,他很高大,眼睛里折射出一种犀利的光芒,说话很直接,到周医生的办公室后,他直接说:“你好,我姓乔,能不能让我看看病人的医疗资料。”
周医生是位经验丰富的老医生,仔细打量了眼面前的陌生年轻人,他还是从柜子里拿出朱印所有的医患医疗。
办公室里很静,只有乔医生翻动纸张的声音。
亭梨的心,好像蓦地提到了嗓子口,她甚至握起双手开始祈祷:就让这位年轻的乔医生,给朱印的病,带来一丝转机吧,就让他,说出一鸣惊人的治疗方案吧!
老天,如果你有眼……
大概有一个钟头之久,他终于放下手里的资料,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周医生,说:“这位病人,交给我吧,明天开始,停止化疗。”
周医生下意识看向名片,片刻,眼神一动,抬头,惊讶道:“你是,乔博士?”
“恩!”他点头。
“哦,原来,之前,看过一些你的医疗论文。”
“说实话,”他又转身向顾亭梨,“关于心包血管瘤,这是我接触到的第一个病患,关于治疗,我同样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用医学惯用的治愈可能,那么我会明确告诉你,1%,如果顾女士放心交给我的话,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
“你……”
“你有什么治疗方案吗?”周医生问。
“手术!”
“切除?”
“没错,”乔博士点头,又说,“放射和化疗,只能保守的起到拖延时间,而且会摧毁病人的一些生理功能,病人还年轻,我完全否定这样的治疗方案,当然,也不可能采用西方传统的手术切除,具体手术方法,明天上午,我的两位助手也会赶到,我希望,你能替我安排一次会诊会议。”
停止化疗,实施手术!
亭梨不敢,她也不懂,回到病房,朱印又已经睁开双眼,嘴唇很干裂,亭梨忙去倒了一点水,轻轻的沾在他的嘴唇上。
清醒过后,朱印缓缓坐起身,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如此的虚弱,伸手示意亭梨过来坐下,扯了扯嘴角,说:“Ting,呃……想不想,听笑话……”
亭梨摇头,眼睛,却又已经红了。
“不想听?”朱印问。
“因为你讲的,都太过时,我讲给你听,好不好?”
“讲吧!”
亭梨想了想,想到一个以前在网上看到的,便说:
“在天堂里,有三个女人初来乍到,天使就跟她们说,我们这里有条规矩,千万不能踩到鸭子。但是天堂里,到处都是鸭子,虽然她们极力避免,但是第一个女人还是意外的踩到了一只,这时,天使就立即带着一个长相极其丑陋的男人到她面前,并告诉她:你因为踩到鸭子,所以惩罚你要永远跟这个丑男人链在一起。第二天,另外一个女人也不小心踩到了鸭子,然后结果和第一个女人一样,天使把她跟一个丑男人锁在一起。于是第三个女人就非常小心,平安的过了几个月,突然有一天,天使来到她面前,并带着一个前所未有的超级帅哥,这个男人不仅高大健康还有漂亮的长睫毛,天使将他们锁在一起后,那女人奇怪的问锁在一起的男人:‘我很纳闷,为什么我可以跟你永远锁在一起?’这个男人叹了口气,回答:‘我不知道你的情况怎么样,但是我,不小心踩到了一只鸭子。’”
“呵呵呵……”朱印轻笑起来。
亭梨看着他的笑容,心里却是一阵难过,这样的笑容,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盯着一世,想到乔博士的话,1%,她的情绪,又猛的一沉。
“怎么了?”朱印问。
“朱印,”亭梨拉过他的手臂,一边轻轻的按摩,一边尝试着缓缓解释,“有个医生,他从广东过来,还比较年轻,但是他,否认了周医生的治疗方案,他觉得,做手术,会更适合你,但是,但是……”
“你决定就好!”朱印淡淡打断。
(二)
乔博士的治疗方法是先进行手术切除,然后在残存的瘤灶中埋置一盒药,盒的一端开口于瘤床内,另一端置于胸部皮下,术后定期向囊内注入特殊抗瘤菌苗,很冒险。
家属同意书上,亭梨的笔,迟迟不敢落下,手术已经准备,就等她的签名,也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有了身为妻子的感觉,以及妻子的责任,一切,都不只是说说的,朱印的生命,需要她来一起承担。
没有人催她,所有人都静静的,耐心的,等待她落笔。
想起第一次见到朱印,那是一种震撼,惊讶于他五官的绝美,精致,身材的高大,挺拔,站在门口,表情,是淡淡的冷漠,以及严肃。
倾盆的大雨里,他痛苦的扭曲着表情,说他也恐惧,说他也孤独。
……
笔,终于落下,同意书上,清晰的签上了顾亭梨三个大字。
时间,又一次静止,朱印被推进手术室,这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亭梨在手术室外的走廊里坐下,心跳,这一刻起,跟随着朱印一样,在黑暗里,缓慢而安静的跳动。
手术室。
乔博士打开了胸腔,小心翼翼的切开心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