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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罗。”
“青罗?”顾明楼重复了一遍,“有点拗口,不过是个好名字,你姓什么?”
“……曲。”
顾明楼心中一动,脱口道:“你和红缎什么关系?”越想越觉得红缎青罗象是一家人的名字。
“她是……姐姐。”青罗面无表情地道。
“什么?你也是月昭宫主的儿子?”顾明楼大吃了一惊,他清楚记得红缎曾说过自己并无兄弟姐妹。
青罗踌躇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眼中却露出愤恨之色。顾明楼察言观色了片刻,问道:“那你爹娘他们知道你的存在么?”
青罗摇了摇头,冷淡地道:“没人知道……他们以为……我早就死了。”说到这里他突然站起身来背对着顾明楼开始脱衣衫。顾明楼以为他又想要交欢,正觉得头疼,忽被对方背上一个巴掌大的红色图案吸引住目光。再仔细一看,原来是块胎记,看起来象是个六角星。
“这是胎记……生下来就有。”青罗解释道,“曾经有预言,六角星……出现,月昭……会灭亡,所以我一生下来,月昭宫主就让总管碧姨……把我扔在山里。碧姨不忍心,她偷偷……把我放在山洞里,将我养大。她叫我……不要随便现身,否则别人会杀我,所以我就夜里出去。看见红缎喜欢的,我都拿来,因为原本那应该……属于我。”
说完这些他重新掩上衣衫,转身看着顾明楼冷冷道:“所以,我不能让你离开,否则被人知道后……我会死。要是你敢逃走,我就立即……杀了你。”
望着他阴冷的眼睛,顾明楼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心头刚对他升起的那丝怜悯也立时消散得一干二净。
他看了看大雾茫茫的四周,又问青罗:“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一座山,很秘密。我从小……住在这里,除了碧姨,没有人……知道。”
“那碧姨呢?”顾明楼忍不住开始期望这个女人比较正常,愿意放自己离开。
“六年前,我十岁的时候,她病死了。”青罗面上露出悲伤之色。
顾明楼失望地“哦”了一声,看这情形,青罗是绝对不可能放自己离开了。这一刻他格外地想念新婚的妻子,回忆起那夜两人的不欢而散,不禁有些后悔。即便是一辈子不能离开月昭湖,总也好过象狗一样被青罗拴在这里,靠着摇尾乞怜过日子。
忍耐!忍耐!他在心里告诉自己,青罗固然可怕,却有许多弱点。比如他不通世事,只要能赢得他信任,未必没有自由的一日。
“青罗,就算绑着我,能不能换个地方?要是下雨我可怎么办?”顾明楼作出个可怜巴巴的神情。
青罗神情一冷,用力踢了他一脚,“不许叫我……青罗。”
顾明楼痛得龇牙咧嘴了一阵,心里头虽恨死对方,却还是勉强笑着道:“不小心叫错了,娘子,我能不能换个地方?”
青罗面色稍缓和了一些,思索了片刻后他先俯身点了顾明楼的穴道,然后才解开了他手上的绳子。顾明楼见自己突然无法动弹,忙喊道:“别这样啊!我不会跑的……”
“住口!好吵!”青罗冷冰冰瞪了他一眼。顾明楼吓得连忙闭上了嘴,乖乖躺在了地上。瞧见青罗拿出一根绿色长丝带来,他心头立即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青罗很利索地用丝带绑住他的双脚,然后拿起丝带的另一端拖着他往前走去。
“青罗,噢不,娘子!痛啊!痛啊!哎哟……”光裸的身子哪经得起地上碎石的摩擦,很快背上便是一条条血痕。可是无论他怎么哀求,青罗都只是大步流星往前走,连头都不肯回一下。
(七)
大雾中除了树木,便是各色的矿石,偶尔叮咚的泉水的旁也会有各色的花朵,只可惜此刻的顾明楼根本没有心情欣赏山间景色。回头望着来路上一条弯弯曲曲的血痕,他实在不敢想象自己的背后被石头划成了什么模样。
到了一个山洞外,青罗终于停下了脚步,一脚将顾明楼踢进了洞口附近的池子里,道:“好脏,洗洗干净。”
顾明楼背后早已血肉模糊,被冰冷的池水一浸立时痛得钻心,“噌”一下便跳上了岸,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能动了。青罗见他爬上了岸,秀眉一蹙,道:“不听话……要打。”
顾明楼一听这话忙不迭又跳进了水里。要是再被青罗毒打一顿,不但是身上残破,怕是脸上也要破相了。
强忍着满心的愤怒与不甘,他站在水里小心翼翼地洗着身子,到了最后实在痛得已经麻木,反而有些觉察不出了。洗到中间听见几声猫叫,这才留意到洞口小树上拴着只瘦巴巴的小猫。可看青罗那凶悍的样子,实在不象喜欢小猫的人,好奇之下他忍不住问青罗:“你喜欢猫?”
青罗扫了那只瘦猫一眼,厌恶地道:“讨厌它,天天掉毛,不明白……红缎为何喜欢。笨女人!”
顾明楼差点笑出声来。天下也真有这么可怜的人,对于自己明明讨厌的东西,只因为红缎喜欢,便把它抢夺过来。忽然间想到他自己,对于青罗大概也和那只小猫差不多罢——只因为是红缎的相公,便要夺过来。这么一想不知是为自己感到悲哀,还是为红缎感到悲哀。然而又或许真正悲哀的人其实是青罗,因为自小缺人教养,所以才会疯疯癫癫,作出这么一堆损人害己的事情来。
晚上两人就住在山洞里——这里原本也是青罗的住处。洞里面乱成一团糟,估计青罗从来都不收拾。除了一张简陋的木床外其它“家具”全部由石头代替,不过被褥茶杯等生活用品看起来倒是不错的货色,估计多半又是青罗从月昭宫里偷来的。
夜里青罗又要“做那件事”。为了能赢得他的信任,早日逃出去,顾明楼这次拿出所有温柔手段伺候他,他也很捧场地叫了大半夜,激动时还会“相公相公”的叫喊。望着那张清丽脱俗的面容,顾明楼心里头虽然恨死了他,身体上却并不觉得如何排斥。也许是比起前几夜饿着肚子的情形,如今已是象在天堂里一般了。
原打算趁青罗精疲力竭的时候逃走,没料到青罗临睡前点了他的睡穴,所以最后的结果是两人一起睡到了大天亮。醒来时发现自己一只脚腕上套着铁链子,链子的另一端嵌在了墙里,顾明楼气得骂了好几句粗口。
青罗被他骂声吵醒,迷糊间狠狠打了他好几个耳刮子。顾明楼摸着几日来不知被打了多少耳光,早已是伤痕累累的脸,终于忍无可忍地怒吼道:“打人不打脸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青罗有些迷惑地看着他,一副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表情。顾明楼瞧见他那个模样更是有气,叫道:“只有极恨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打他的脸,因为打脸关乎一个人的尊严。你再这样我一头撞死算了,也好过被你这贱货污辱。”
听到“贱货”二字青罗又扬起手给了他一耳光。这次顾明楼真是暴怒了,什么忍耐啊虚以委蛇啊都被他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歇斯底里大叫一声,用尽全力将青罗扑在地上,狠狠给了他一耳光。再想打的时候青罗已经反应过来,一脚便将他踢到了床上,结果他的头被床头板一磕,竟然晕了过去。
青罗伸手捂着发红的面颊站起身来,他怔怔望了床上昏迷的人片刻,面上露出个若有所思的神情。就从这日起,他虽然还是对顾明楼动辄打骂,不过再没碰过他的脸。
之后的日子顾明楼一直被困在山洞里,渐渐发现原来这里便是月昭族的圣山月昭峰。因为从来没人敢随意上来,所以十分安全——当然那只是对于青罗而言。
每夜青罗都要下山去找食物以及偷红缎新喜欢的东西。不过最近红缎似乎没喜欢上什么,所以他时常怏怏不乐地空手而归。这一夜见他回来后心情似乎不错,顾明楼便问他得了什么。青罗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扔到床上,得意地道:“这是她最近天天拿出来看的东西。”
顾明楼一看,这不是成亲那日自己送给红缎的如意结么?想着自己被青罗抓来后,红缎很可能日日睹物思人,一时间心里头不由得绞痛起来。虽然在发现红缎并不似她外表表现出的那般纯真无瑕后,他很是愤怒失望了一阵子,不过经过这些日子的分离,加上这阵子青罗再三的折磨,如今他心里头已满满全是红缎的好。回想起从前自己从未对红缎一心一意过,不由得悔恨不已。于是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只要能逃脱出去回到红缎身边,今后一定好好对她。
想到这里顾明楼抬起头来,望着青罗的眼睛斩钉截铁道:“我要见红缎。”
青罗目光立时阴冷下来,顾明楼明白这是他要打人的先兆,于是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可是半天没有受到攻击,他疑惑地睁开眼察看,却发现青罗已经不见了。他惊讶地张大了口,想了半天也没有明白缘故。
快天亮时青罗终于回来了,他告诉顾明楼说他查出明晚轮到红缎去树林当值,到时他会带顾明楼去。不过他让顾明楼别妄想能和她见面。
顾明楼连忙答应着,反正走一步再看一步罢。夜里他望着洞外经年不散的大雾,只觉自己的将来也如同这大雾一般迷茫。假如明晚不能顺利逃脱,难道自己真要在这座埋藏在大雾中的深山里过一辈子么?
回头看了看身边沉睡的人,虽然有着仙人般美丽脱俗的面容,却是恶魔一般的凶悍与反复无常,要是必须和他生活一辈子,顾明楼觉得或许还不如早些死了的好。
次日好不容易熬到了天黑,随便吃了点东西顾明楼立即要求出发。青罗对此很是生气,一言不发地打了他一顿。不过他打人已是家常便饭,顾明楼对此已经麻木了,而且想着很快就要见到红缎,身上倒也不觉得那么痛,只是到了最后,竟然不争气地晕了过去。
待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身在树林子里。一切同他误入月昭那夜没有多大区别,一样的月色,一样的薄雾,只是身边多了个可怕的少年。他被青罗点了穴道,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能无奈地趴在身前的灌木上,而青罗则不知去了哪里。
隔了一阵听见声音,旋即看见青罗飞到了他身边。之所以用“飞”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