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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重对他的说法十分认同,步崑仑却感到有些歉疚,觉得为了自己的事,劳驾侯道远再次进入阴曹地府,而且还惊动了十殿阎王和枉死城主跟黑白无常,只送了这么一份薄礼,实在过意不去,当下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侯道远笑道:「凭老夫这数百年来对地府的贡献,百年前便可出任一殿阎王了,我只是守着当年和你的约定才不愿就职,所以这回他们给我一些方便,也算不了什么,你不必把这种事放在心上。」
他从袖中取出一本黑色的簿册,道:「这是一百六十年前,黑白无常出差到樊家堡拘拿游魂后,所留下的一本札记,上面记载着遇到的几桩怪事,其中便有一件是关于樊勇和安天丽的……」一边说话,一边翻看簿册,然后折住其中一页,问道:「少教主,你要自己看,还是由老夫念出来?」
步崑仑看了丁重一眼,道:「老丈,就烦劳你念出来吧!」
侯道远点了点头,看着簿册念道:「岁次丁卯,三月十七,卑职奉命偕同蒋兄至关外樊家堡缉拿贺平、徐斌、郑北城等三条亡魂归案,路经该处见一新魂在路边哭泣,目睹卑职二人,该女魂惊慌欲逃,为蒋兄拘魂链摄回,查其身分乃樊门安氏、闺名天丽,阳寿当有六十四载,不应在芳龄十七便魂归地府,观其肤容皆现灰绿,显然生前服下剧毒……」
他翻过一页,继续念道:「卑职认为事有蹊跷,乃以搜魂铃探查其死前之记忆,方知她是听信一名道姑之言,说她所嫁之夫婿樊勇不仅是她的兄长,还是她的生身之父,此等乱伦行为令人无法忍受,所造之罪孽更会在寿终之际直入地狱,然后投生为畜生,故此安氏感觉罪孽深重,纵非有心亦难以脱身,在伤痛二日后,取得其夫同意,一起服毒自尽,双方相约,就算来生为猪狗,亦要结为夫妻。」
这份记录和周正之言相似,并没让丁重和步崑仑感到惊讶,不过丁重已从其中找到玄机,一拍大腿道:「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步崑仑眼中神光一闪,问道:「老丈,你已经弄清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丁重笑道:「别急,等候道兄念完了,我再告诉你我的推论。」
侯道远翻过一页,继续读下去:「卑职从末听闻此等惊世骇俗之事,乃携同安女鬼魂进入堡中,欲寻樊勇亡魂问明详情,来至内室,果真见一壮年男子盘坐榻中,膝上伏一女尸,正是安女之躯壳。
第9卷 第558节:第三章 (7)
该男子面孔扭曲,眼鼻皆有血水流出,断气只在须臾,然而却有一青面獠牙、全身魔雾绕体之道姑伏其背上絮絮低语,尖细之音于室内回荡,反覆不断:樊勇,你记得吧?那年你十七岁,极为喜欢迎星,有一晚,你叫她勿将窗户关上,说要深夜潜入与她私会。岂知迎星在心慌之下,把实情告知夫人,结果夫人大怒,说要重重的教训你一次,当夜便带着家法和她换房而睡,所以你半夜摸入室内,侵犯之人并非迎星。
樊勇听到第三遍时,口中狂吐黑血,气若游丝,此时女魔又道:夫人在你离去之后八个月,由迎星接生,产下一名女婴,可怜她只喂了孩子一次奶水,便忍痛把无辜女婴让迎星送走。我告诉你,那个孩子就是送到安家后门摆放,经由安大成捡回抚养,取名安天丽,也就是你现在娶的妻子,所以你犯下乱伦大罪,该投生为畜生,不可以和安天丽来世再做夫妻,我要渡你消除罪孽让你成仙,你就别再挂念她了,跟我走吧!
此时樊勇大吼一声道:不!我不相信这种事情,就算天丽相信会做畜生,我也要随她一起去,妳滚远一点。吼声一断,当下便已断气。」
侯道远念到此处,长长的吁了口气,丁重颔首道:「果然与我的推测没有出入,整件事就是如此。」
侯道远摇头道:「这只是事情的表相,而且还是女魔刻意制造出来的,真相究竟如何,我们还没弄清楚。」拿起簿册又讲下去,「此时道姑身后出现一巨大魔影,笼罩其全身,张开魔爪显欲攫取樊勇之魂魄,卑职与蒋兄惊骇万分,不敢涉入此事,当下急于遁走,却被困于魔网之内无力动弹。道姑投来蔑视一瞥,开口要我等将安女魂魄留下,正当千钧一发之际,樊勇顶门裂开,一道白光射出,光内出现一七寸高之金身道人,扬掌一挥,巨魔便发出一声厉嗥,化为一条黑雾遁去。」
侯道远着了看步崑仑,微笑地揭过一页念了下去:「此时道姑大骇,从榻上滚落于地,却被白光罩住无法逃走,而道人则变为头戴金冠之中年全真浮空而立,他望向道姑,轻叹一声道:唉!妳何苦如此?道姑全身颤抖,伏地不敢抬头,此时真人俯视榻上殉情男女数眼,伸手向我等索讨安女魂魄,卑职不敢反抗,只得将新魂奉还……」
丁重听到这里,笑道:「这白无常虽然如此轻描淡写的记下来,可是当金身元神出现时,想必他们所受之惊吓,不小于那个道姑,不然也一定会请教那位真人的道号,看看是不是摩云子苏师兄。」
步崑仑没有应他的话,搜遍记忆也找不到有这一段,苦笑了下,忖道:「这摩云子也真是苦命,每转世一回都不得善终,总要闹得如此悲惨,难道非这样不可?」
第9卷 第559节:第三章 (8)
这时他对自己的前生非常不满,认为摩云子的确太过迂腐,甚至于有些愚蠢,为了要向罗星吟证明自己的真情,不惜冒着许多凶险,一再的转世,此刻想一想,值得吗?
侯道远看了他一眼,回话道:「像这种列入档案的簿册,除了记录当时发生的事件和特殊情况,还要把所遇到的对象登录下来,我想白无常现在不问,并不表示他在跟那位真人致谢时不会开口,所以丁道兄你也不必急,容我慢慢读下去,你就知道了。」
丁重喝了口茶,笑道:「我才不急呢,当年我千辛万苦,花了百年岁月才让茜茜由魔转道,如今罗师妹也因百年煎熬而由道转魔,她自有造化,又与我何干?就让苏师兄去伤脑筋吧!」
步崑仑见他说完话还睨了自己一眼,感到全身都不自在,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只得喝口茶,生自己的闷气。
侯道远揭过一页,念道:「安女之新魂不识真人面目,惊骇万分下魂存魄散,幸得真人以一束灵光裹住,魂魄方始重新凝固。其时安女新魂目睹榻上殉情之二人,立即哀声啼哭,并求真人为她找回樊勇之魂,愿同入地狱投生为畜生,真人再三劝说,言明樊勇当年并未犯下逆伦大错,然安女固持临终前之执念,坚认已犯下乱伦大错。」
他叹了口气,抬头道:「凡人在临终前,对于人世有许多留恋,不管是妻财子禄、功名富贵都挂念在心,舍不得就此撒手,放不下恩爱情仇,才会罪孽缠身,境随心转。那安天丽一心要做畜生,恐怕金身真人也无能为力,只好陪她做一回畜生了。」
步崑仑吓了一跳,暗忖道:「不会吧?安天丽要转世为畜生,樊勇为了殉情时的诺言,也得陪她走一趟畜生道,岂不是太为难他了?」
侯道远见他皱起双眉,眼中射出熠熠神光,心头一震,不敢出言调侃这位多情的金身真人,干咳一声继续念下去:「真人无奈之下,只能应安女之请,答应陪她入地府一趟,并要卑职二人引路,卑职等不敢拒绝,只好登上真人所御之仙舟。然出堡百余里,忽见一七彩之水晶神舟遥空追来,真人停舟相候,卑职见舟上神人头生双角、手持巨戟,神威赫赫,不敢逼视,偕蒋兄蹲伏于舷侧,待双方相见言欢后,方知是友非敌……」
他飞快的揭过一页,念道:「真人与该神隔舟交谈,卑职才获悉彼乃龙神也,其妻亦南海龙王之侄女,此次偕妻赴南海省亲半年,复拜访东海、北海二位龙王,历经二载方返。真人当时便将安女魂魄相托,请龙神妥为照料,龙神亦不推辞,承诺会将安女之魂以一己之力护佑其投生龙族,必不会亏待之。临别之际,龙神告知真人,龙女须十年方能转世,又经一百五十年才长大成人,嘱真人至时再去相见,只要找到灵儿便是……」
第9卷 第560节:第三章 (9)
他读到这里,四周卷起一阵狂风,将火把全部吹熄,瞬间七彩霞光照亮四方,让人无法张开眼睛,在流光闪动中,传来一声娇呼,接着彩光一黯,侯道远才发现一艘梭形宝舟浮空停在十丈之外,有一个身穿绿色劲装的少女在船头站着,她的身后还有二个年轻女子,正是来时所遇到的紫霜和绛雪。
步崑仑霍然站了起来,惊喜地道:「灵儿,妳赶来了?」
龙灵儿飞身从水晶舟掠来,人未落地已哭喊道:「表哥,你让我找得好苦!」到了步崑仑面前,立即紧紧把他搂住,在他怀里放声痛哭。
侯道远一脸错愕,看了看丁重,他点头道:「她就是龙灵儿。」
丁重望着相拥的二人,心中感慨万千,想不到花费那么多的心力和时间来追查罗星吟沦入魔道的真相,兜了那么大的一个圈子回来,才知道她的命运不但和步崑仑相连,而且也跟龙灵儿有交集,可见造化之妙,已非人力或神力所能改变,否则摩云子和罗星吟这一对冤家早就成为神仙眷侣了,哪里还有以后的俞小慧、何凝香、郝蔓如,更别说龙灵儿了?
侯道远也颇有感慨,想法和丁重相似,不过更深一层,因为他和摩云子在地府相识,当年便是为了守护侯玉芬,前后经历了二百余年,想不到这个痴情汉吃尽苦头,还是要去转世,而且每一世又都招来一段情缘,随着他不断的纠缠下去,如今安天丽化身龙女,纵然隔了一百六十多年,仍旧凭着前世的情缘找到了步崑仑,这种事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龙灵儿哭了一下,从步崑仑怀里睁着泪眼道:「表哥,不管我前世是不是安天丽,这一世都只认定你了,如果那个樊勇也跟着我转世过来,还要纠缠我,我就杀了他……」
步崑仑一愣,问道:「灵儿,妳来多久了?」
龙灵儿道:「在你们升火煮水时就已经赶到了,本来是想要让你惊喜一下,才隐形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