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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构缓缓颔首,道:“你是练武之人,这般疼痛,也该忍得罢。来人,去冰窖把那冰砖拿来。”
还没等他炮制秦夕照的东西拿来,秦夕照都已感觉死去活来了好几次。眼前一阵黑一阵亮,身体已不由自住地发抖,只是死命咬住嘴唇,逼住那无法忍受的想大叫出声的念头。
突然觉得自己冰凉的东西贴在了自己双膝之下,赵构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似远又似近:“小心了!”
一瞬间,仿佛有千万根针钻入自己膝盖和腿骨之中,而且是冰一样的针!秦夕照再也忍耐不住,一声惨呼,仿佛腿上有千万细小的钻入!勉力睁开眼睛,只见膝下是一块长形的冰砖,不知是在什么模子之中凝成,上面竟有无数根细长的冰刺!而这无数冰刺,竟已深入自己膝盖与小腿皮肉之中!只是那冰砖并非纯净透明,却是淡淡蓝色,颜色极美。
赵构看出他的想法,慢慢地道:“那是用盐水凝成的冰。一旦冰慢慢熔化,盐水便进入到伤口里,就像千万条蚂蚁在爬,那种滋味,可不好受。”
“奇怪为什么还没有血吗?不要着急,会有的。因为冰很冷,所以血流得很慢,一点,一滴,慢慢地流出来,流到冰刺里,渗到冰砖中。很美,真的很美,我也迫不及待想欣赏一下你的这种美。”
是的,血一点一滴地自皮肤破处渗出。体温熔化了冰,冰化成了盐水。盐水浸入无数细小的伤口,那痛楚,实在远胜万剑攒心。鲜艳的血,丝丝流入冰刺之中,一丝,两丝,三丝,越来越多。在淡蓝的晶莹的冰中,红得犹如少女唇上的一抹嫣红,犹如丹顶鹤头顶上一一抹鲜红,犹如最灼热的阳光的一抹艳红。触目惊心的艳丽,也是无以伦比的绝美。
面前的一切似乎都已逐渐远去,一切都看不清,也听不清。昏昏沉沉中,一只手扳起了他的脸,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笑道:“我还你还能忍到几时?”
也许此时晕去是最好的,至少可以暂时忘却那根本无法承受的剧痛。可是这种昏迷也马上被打扰了,一桶凉水泼下来,硬生生地淋醒了他。
赵构捏住他下巴,硬生生地把一碗参汤灌入他口中。他很清楚什么是人所能承受的极限,如果再不管不顾地折磨下去,会活活地要了他的命。
不多时,秦夕照又晕了过去,赵构又命把他泼醒,再灌给他参汤,用这种近于惨绝人寰的方法维持他一时的清醒,让他多受一刻的苦。
冰已被体温熔化不少,冰刺的数目虽然减少了些,但盐水浸入伤口的疼痛却是越来越无法忍受。冰冷的痛楚,却使膝盖以下的皮肤仿佛要燃烧起来,秦夕照真想把自己的一双腿砍下来!手臂脱臼被反拧住的疼痛,相比起来已经不算什么了!
赵构又捏开他嘴给他强灌参汤,秦夕照一口向他喷去,一字字低声道:“王爷是否……想把王府上所有的人参……都用在我身上?那可是暴殄天物了。”
赵构又惊又怒,拭净了脸,道:“好!好个秦夕照!你竟然还说得出话来?”他怒气上涌,忽然看到秦夕照腰带中插着王妃所赠那支碧玉箫,计上心来,喝道:“替我把他房中那张琴取来!再在他前面挖一个坑,生一堆火!”
秦夕照说了那句话,已是直抽冷气,无法再说。一听此言一怔,勉强抬头望着赵构。
赵构托起他的下巴,逼他正视自己,冷笑道:“你不是不肯为我抚琴?你肯为之抚琴的人,就是那个陆商阳?我乃天皇贵胄的九王爷,你却更在意一个江湖草莽?”
秦夕照痛得连头脑都有些麻木了,竟冷笑着丢出了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好,好,好!“赵构怒极,却是笑着点头。他伸手接过那张琴,笑道:“这确实是张上好的古琴。你精于音律,自然也该知道什么样的琴是好琴?如此沉重的木质,如此坚韧的琴弦……”他转头喝道,“将这两根断弦勒紧在他十指关节上,在中空的琴身中慢慢加金块,今天我倒要看看,你们俩的情义值几斤金子!”
秦夕照头脑中轰地一声。赵构看他失神,心中更怒,一伸手嚓嚓两下替他接上臂骨。他大怒之下,出手极重,秦夕照只痛得浑身发颤,一边的手下已把断弦缠在他十指关节上。面前地上已燃起一个火光熊熊的火堆,若是掉入,不止琴,人都会被烧焦。
“只要你手一松,这琴就落入火堆中!看看这堆金砖,你认为,你这双抚琴的手,能够把它们全部拿住不放手?你若嫌不够,我可以一直加,把我王府所有的金砖加上都不妨!”
金砖越加越多,秦夕照内力无法运转,本来就虚弱不堪,哪里经得住如此折腾。十指连心,那琴弦陷入十指关节中,越陷越深,早已血肉模糊。若金砖再加下去,必然会深入骨髓,那自己这双手就是废了。琴弦极韧又极锋利,最终连手指都会被尽数削落。
只是下面就是火坑,如何能让这张琴落入火中?退一万步说,即使双手鲜血淋漓,痛得锥心刺骨,恨不能一刀砍下来,眼望那个人的冷笑,也绝不甘心就此认输。
“如何?还要加吗?”
秦夕照本已痛得神智迷糊,听到此言,冷笑道:“多谢王爷赏赐,秦夕照就收下了。黄金贵重,又岂有不爱之理?”硬撑着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已痛得再无法言语,心知此言一出,今天这双手是无论如何保不住了。
赵构怒气冲天,喝道:“把这堆金砖尽数垒上去!今天我不废了你这双手,我就不是赵构!”
金块尽数垒上,秦夕照已知承受不住。抬头望天,已是暗夜沉沉,无星无月。剧痛之下,唇边竟露出一丝微笑,连着琴和身往火上扑去。
也罢,一了百了。惜晴不是说过,富贵功名如浮云。自己看不透,勘不破,是想不顾一切追名逐利,无奈却为这不值几何的东西枉自痛楚。陆商阳对己若即若离,自己却为了他所赠之物豁了性命,值么?
不是值不值的问题罢,自己当然知道很无聊,为了这张琴送了性命。也许是自己心高气傲,偏不愿在赵构眼下放开。其实或许能放手的,只是,你要我放,我偏不放。
赵构大吃一惊,不料他竟然如飞蛾扑火般投身火中。一瞬间,也来不及思索,他与秦夕照站得最近,伸手将他抓了回来,
“构儿,手下留情!”颜王妃竟匆匆赶了过来,云鬓散乱,满脸惶急。她扶起秦夕照查看伤势,看他一双手上琴弦深勒入肉中,几至及骨,倒吸了口凉气。
赵构见是母亲,不敢发作,皱眉道:“母亲,您为何要救他?”
王妃站起身道:“在我没有确定不前,我不会告诉你。不要再伤他,否则你会后悔。”
秦夕照强撑一口气,道:“王爷说过,只要秦夕照受了三道刑罚,就恕我之罪。我已受了,王爷还有何话说?”
赵构无话可说,恨恨道:“我赵构一诺千金,今天就算你运气好,你算准了我不忍见你身遭火焚!若再有下次,我决不会如今日般怜香惜玉!”转身拂袖而去。
王妃扶住他,叹道:“别逞强了,孩子。你明知他心狠手辣,又何苦与他赌这口气。”
秦夕照满腹疑问,但早已是伤痕累累,无法支撑。心知赵构已放过了自己,那口硬提住的气一松,昏了过去。
12
陆商阳趁着夜色,悄悄潜入王府。他知道经过昨天晚上一闹,必定戒备森严,但挂念着秦夕照,就算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了。不过这端王府上确实高手众多,以他武功,竟然是挂了彩出来的,又加上韩铁凝告诉他九王爷才是府中的第一高手,武功深不可测,他这次进来,实在是捏了一把汗。自己出了事倒不要紧,若连累到秦夕照,就糟了。思及此,他不由得暗骂秦夕照,没事找事投到这九王爷这里来干嘛,弄得自己像做贼一样!
摸到秦夕照的房间,陆商阳心下又在嘀咕,在九王爷倒真的待秦夕照不薄啊,住的这个院子极幽静,房间又极精致,不是说这九王爷多疑,怎么就轻易就信了秦夕照呢?他已对秦夕照的性子相当清楚,这人要做的事情不是自己猜想得到的,当真是鬼神莫测,于是摇摇头,不想了。
看窗户开着一线,陆商阳走过去向房中望了望。秦夕照躺在床上,却闭着眼睛,想是睡着了。陆商阳左右四顾,看见没什么动静,便轻轻推门走了进去,一面心里暗自奇怪,秦夕照脸色怎么白成这样。
他一直走到床起,秦夕照还没醒。陆商阳有些警觉了,以秦夕照的武功和经验,决不该睡得这么沉的。他皱起眉头看他的脸,只见脸色如白纸,白得发青,双颊却是通红。
秦夕照猛然睁开了眼睛。看到陆商阳,他又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他张口想要说话,又咽了回去,一双有些迷茫的眼睛里似乎有星光闪烁。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陆商阳压低声音问他。
秦夕照不答他的话,却道:“你又来干什么?若是被人发现了,一定讨不了好去。你昨天出去,受伤了吧?我见过这里面侍卫的身手,一拥而上,也不容易对付。你还是快点走吧,别把王府当成你清风寨了,想来就来,想去就去。”
陆商阳听他说话中气不足,就像是受了重伤,说完这些,人竟然在喘气,心中一凛。天气本来不冷,他却缩在被中似是怕冷,心中不由得一阵阵发冷,伸手摸他额头,竟然如同火灸,当即伸手掀他被子。
秦夕照一惊,似是伸手想格,眉头一皱,仿佛触到什么伤处,又缩了回去,不肯将手拿出被外。陆商阳心中越来越冷,抓起他的一只手。秦夕照痛呼一声,陆商阳拉开他长袖,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秦夕照的十指,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