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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
陆商阳没有收回视线。他的眼光,凝在那张苍白如玉琢成的脸上,移不开。
“你瘦了。”
秦夕照淡淡一笑,笑容如夕照空山,空灵缥缈。“托陆庄主的福……不,现在应该是陆大寨主了吧?恭喜你,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失了一个龙渊山庄,又得了一个清风寨。陆大侠两年之前协助定国侯揭穿了端王通辽叛国的篡位阴谋,在江湖上声名如日中天,人人提到你陆大侠都得翘起大姆指说声好。只是你为何既不要功名富贵,也不愿在京城重建你的龙渊山庄,却要跑到那边关苦寒之地,做那山贼草莽?”
陆商阳道:“庄主也好,寨主也罢,其实在我而言是无所谓的。只可惜我跟我那班兄弟朋友,被生生牵扯入了这个阴谋,成了端王这个阴谋下的牺牲品。而你,我待你还不够好?你偏生还是图那浮云般的名利权势,为端王卖命。你的下场,又是如何?”
秦夕照眉梢微挑,唇角轻扬,眼波似流欲流,道:“若非陆大侠两年前剑下留情,我早已是二世为人了。”眼神一闪,戾气顿现,双眸顿如水结成了冰,“不过,陆大侠那一剑虽未穿心亦不远矣,又中了韩铁凝一掌,我也足足养了两年。我仇家遍布天下,当年追杀你时,血洗你红颜知己云烟霏的寒伶宫,毁了你至交好友的火云堡,还累得你龙渊山庄及几位结拜兄弟替你陪葬,天下想杀我的人,怕也是多如牛毛罢。你百般打听,总算知道了我的住处,你现在是要亲手杀我呢,还是传出讯息,假他人之手?”不待陆商阳回答,微微一笑,眼中的冰又化为了水,“不过,你是大侠,不会做这般畏手畏脚之事罢。”
转过身,朝茅屋中走去。“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酒已备好,陆大侠,请吧。”
陆商阳望着杯中碧绿的酒液。香得浓烈,但却从未闻过这种酒香。
秦夕照笑道:“怎么?怕有毒?”端起陆商阳的酒杯轻啜一口,道,“这样行了吧?”
陆商阳举杯一饮而尽,道:“好酒。不过,我喝你这杯酒,不是因为你喝了一口。你若真要害我,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法子。”
秦夕照轻笑:“不愧是我的知音。”把二人酒杯斟满,道,“你知道我酒量不好,我们初次相识时,也是说得起劲,便喝得一塌糊涂,让我头痛了两天。不过,今天你来了,我们一醉方休。一醉解千愁,管那许多前尘旧事。”
“那天夜里,我看到的,不是幻觉,真的是你。你为什么要趁着黑暗,悄然离去?”
秦夕照眼神迷离,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老是要去那里……我总是梦见你我相遇的情景……大隐隐于市,我此次露了行藏,你以为是意外?若非我隔三岔五便去那里喝酒,哪会有人发现我。”
陆商阳一怔道:“你真好心情,此处到那酒亭可不近。你知不知道,你行踪一露,仇家都会找上门来?”
秦夕照笑道:“是真名士自风流,子猷刘伶,莫不如此。”又把两个人的酒杯斟满。
也不知喝了多少杯,秦夕照已经脸上发烧,笑道:“你还记得我们相识吗?”
“当然记得。临渊一夜,永生难忘。”
“两年以前,我在临渊酒亭喝酒,却遇上了你。或许,是缘份。或许,是宿命。”
“正因为太美,所以,只是梦境吧……梦醒了,我们该做什么,还是得做什么。一时间,鬼哭神号,尸骨遍野。你逆天而行,究竟是为了什么?名利,权势,真对你那么重要?”
“你想说,最后终归是邪不胜正?其实,不如说,京城两个势力比拼中,端王输给了定国侯,如此而已。所以,我也只有跟着一起输。正?邪?真是可笑。”
“……你看来是永远不会变的了。”
“那你当年为什么不杀了我报仇?”
“……不知道。我是有过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却一次又一次地放过了血洗我龙渊山庄,杀害我所有朋友的人。一次,两次,和最后一次。没有原因,没有理由。”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杀我?”
“……你忘了,你也一直不忍杀我。其实在你追杀我的过程中,你是有机会杀我的……你却一再拖延,最终让我逃走……血海深仇,报仇雪恨。那些不过都是空话。踩着一路的血泊和尸体走过去,牺牲的人不计其数,自己苦撑着活下来的目的却已变得如轻烟般缥缈不可捉摸!报仇?自己报了什么仇?自己不过是一个政治阴谋下的牺牲品,一个踩着朋友的尸体得以幸存的……大侠!再杀你,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没有意义?你忘了我手上的血债累累?你真忘得掉?”
“……我明知道,我今日不是来杀你的。你何苦问这种心底清楚的问题?”
秦夕照半侧着头看着他,眼中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神色。“你真不枉是我的知音啊,我心里想什么你都一清二楚。陆大侠,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陆商阳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道:“那要看是什么问题了。”
秦夕照站起身,走到坐着的陆商阳身旁,凑在他的耳边,轻轻地问:“我想问你的是,你为什么要一次一次放过我呢?为什么对我如此优待?”他露出一个奇怪的微笑,更贴近他,几乎嘴唇已贴上了陆商阳的耳垂,陆商阳感觉得到他口中呼出的热气,还有缕缕发丝拂在自己脸上。“难道说,你对我的宽容,都是来自于临渊酒亭那夜,你的一吻?”
陆商阳霍地站起,险些撞上秦夕照的脸。他顿时觉得口干舌燥。两个人的脸相距不到一寸,秦夕照也不退后,陆商阳看得见那双亮晶晶的瞳仁中自己的影子。
“你……你为何一直要诱惑我!”过了不知多久,陆商阳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他一手搂住秦夕照的肩头,发疯也似地向他唇上吻了下去。
秦夕照没有反抗。哐啷一声,身旁的椅子被撞倒了,两个人一起倒了下去。
江湖仇杀,生死恩怨,在这一刻已消失殆尽。心中只留存手中拥紧的这个人,至少这一刻,哪怕丢了世上所有的一切,也绝不再放开他。压抑,压抑,压抑,自己不断地压抑,压抑得自己都接近崩溃。如果压抑的结果就是失去,那么,宁愿不再压抑自己的心,自己的情感。可是,过了这一刻,这梦境般的一刻,一切也依然是空,自己还是陆商阳,江湖上人人称羡的大侠,清风寨的大寨主。数不清的道德戒条,如蛛网般紧紧地缠住自己。否则,临渊酒亭那一夜,就该在月光中沉醉,在他的笑容中迷失,在他的气息间沉沦,即使要为此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万劫不复!那一夜,就该抱紧了他不放,不该任由他像条游鱼般地从自己怀中滑了出去。可是,即使那一夜拥紧了他不放,即使可以一直吻他,吻到他窒息都不停止,一切大概都不会变吧,他一样会血洗龙渊山庄,誓取自己项上人头。人生无奈的事太多,不是一瞬间的迷醉可以解决的。人生羁绊的事太多太多,自己放不下,秦夕照一样放不下。所以,那一夜的琴音,只能成为梦境中的幻觉,只能成为回忆中的绝响。若是,从未相逢过,便好。
良久,陆商阳抬起了头。秦夕照睁开眼睛,舔了舔有些麻木的嘴唇,笑道:“你是打算一直压着我吗?你可不轻哪。还是想接着做点什么?”
陆商阳注视着他,道:“不仅是因为那夜的一吻,还因为你说,从来都没有人如此待你。”
秦夕照冷笑一声,道:“你真的相信吗?陆商阳,你还相信我说过的话吗?你知不知道,我秦夕照是什么出身?”
陆商阳一愣,道:“这又有何干系?”
秦夕照笑了,笑得让陆商阳都有些心神动荡。“有,有很大的干系。”他又把嘴唇贴到陆商阳耳边,轻轻地道:“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出身——青——楼。”
他推开陆商阳,笑道:“你现在可明白了?那天晚上那一吻,对我根本什么都不算。事实上,你只吻了我我还挺失望,我以为你会碰我呢。没关系,反正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
啪地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他的话。他也不管嘴角的血迹,继续笑道:“你知道吗,我是婊子的儿子,你想我又是什么人?我还清白得了吗?我还干净得了吗?哈哈哈……”
陆商阳冷静了一下,冷冷地道:“你说的,究竟有几分真情?你犯不着为了气我而来骗我。就算你是婊子的儿子,也不等于你也是婊子。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来刺激我?端王已被赐自尽,惜晴也已过世,那一切的牵绊于你而言已只是回忆,我都没找你报仇,你还想怎么样?再找一个靠山,再次兴风作浪,又把我当作你的踏脚石?”
秦夕照直视他,冷冷地道:“你是大侠,江湖上人人景仰的大侠。我是什么?出生低贱,婊子的儿子,没有看得起。不管我作什么努力,也没有人看得起我。你在江湖上声名赫赫,人人景仰,你永远不会懂我的感觉,你也永远不会知道,我疯狂追逐名利权势那种感受。”
“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不管你是什么出身,比这更糟的,我都能接受。毕竟出身不是自己能选择的,你吃的苦比一般人要多得多。”
秦夕照冷笑道:“那大当家是可怜我了?可怜我秦夕照受尽世人的冷眼和嘲讽,来同情我,怜悯我?你可知道,你的同情和怜悯,比别人的白眼更让我厌恶!”
陆商阳有点怒意,道:“你这完全是在强词夺理,你是想跟我吵架吗?我没有可怜你,我从认识你就欣赏你,你心里明明知道我对你怎么样,你怎么一定要说这些谎话,伤害你自己?”
秦夕照望着他,唇角缓缓浮起一个笑,一个近于妩媚的笑。“我伤害自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