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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麽小出来念书,”他说了半句,卷起我的袖子:“碰伤了麽?让我看看。”
我用力一抽手:“不要你猫哭耗子!”
可是狠话是说了,手却没抽回来。他力气真大,把我的手腕握得牢牢的。
手肘擦破了皮,有红红的渗出来,我低头一看,心里害怕,张嘴又啊一声哭了出来。
“不许哭。”他小声说,歪头想了想,在伤口上舔了两下。
我觉得痒,又有些凉,一面扭动一面说:“你别欺负人。”
他有点哭笑不得的说:“我怎麽欺负你了。看,不疼了吧。”
我举手来一看。
呀!
伤口呢?
刚才破皮的地方,完好无损,只有一点淡淡的粉红色印子。
“哥哥你嘴里含著药吗?”我一直以爲只有辉月爹爹有种本事,受了小伤总会去找他。可是这个哥哥也会?我在他腿上直起身来,捧著他的头去掰他的下巴。他笑起来,向後躲著:“不要顽皮。你住斜苍院?我送你回去。”
我哦了一声,从他腿上爬下来。
刚想迈步走。他把我抱起来,卷起裤管:“这里也疼吧?”
他不说我都忘了,被他一问,觉得真的还在疼著,老老实实点头。
他依样替我舔伤口。
他的舌头好软好滑,凉凉的。被舔的地方立刻就不疼了。
我觉得有点痒,格格笑出声来:“哥哥你好象我家的小白。”
他顺势抱著我向前走:“小白?你的猫麽?”
我认真的摇了摇头:“不是,小白是熊熊。”
他大概没有听明白,从怀里拿出个小纸包来:“饿不饿,给你吃甘草杏。”
我开心的接过来,完全忘记了刚才不久还跟笙笙哥保证过不乱吃人家给的东西。
嗯……我满足的耸肩眯眼,好甜。
这个哥哥走得很快。三转两绕,远远的看到斜苍那个牌匾了。他放我下地,我突然觉得很舍不得,居然还想让他多抱我一会儿。
他指指那边:“自己走回去吧。记得,别跟人说我的事情,尤其是治伤的事。”
我用力点点头,辉月爹爹也是不喜欢人家说他的事情的,我当然记得。
“哥哥你叫什麽?住哪里啊?我闲时去找你玩好不好?”我仰起脸说。
他想了想:“我的名字叫做李尔,你要想见我,就去刚才遇见我的那里,我常常会在那里看书。”
我答应了一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
仔仔细细把他的长相看清楚,记在心里,又朝他笑了笑。
他跟我挥挥手。
我转身跑了。
和笙笙哥说谎话是没有用的,我偷看他的脸色,坦白认错。
笙笙哥冷著脸儿,说:“错在哪里了?”
“错误有三条,一,我不该不好好写功课三心二意。二,我不该偷偷跑了不听你话。三,我……”这一套话是爹爹常说的,好象每次这麽说之後,辉月爹爹他们都不会怎麽认真生气。
可是,三……嗯,我凑不够三条。
两条也可以吧。我低著头眼睛向上瞟,只瞟见笙笙哥的下巴,绷的紧紧的,明显是没消气。
“功课呢?打算什麽时候写?”
我点头如小鸡啄米:“我现在就写,现在就写。”
因爲哥哥没再问我是怎麽回来的,我也就没有机会说我遇一个大哥哥,穿黑衣服,眼睛很亮,名叫李尔。
不过,一边写字的时候,还会想起他来。
虽然脸上酷酷的,其实他很温柔。抱著我的时候和哥哥们一样温柔。
只不过哥哥们没有那样舔过我。
左手轻轻抚过手肘受过伤的地方,已经一点都不痛了。
他真的好厉害啊。
笙笙哥头也不擡:“别发呆,快写字。”
我回过神来,委委屈屈的哦一声,伏下去继续做功课。
丹丹哥一直到我们吃完了晚饭才回来,一脸的眉飞色舞,问他剑法好看不好看,他不耐烦:“去去去,小孩子懂什麽!”
什麽态度啊,看了教剑就这麽横了!
我一生气也不再问,把纸笔收一收。写字写得手指都要抽筋了,看著笙笙哥脸上已经不再有恼怒,滚到他怀里去要他给揉揉手指头。
笙笙果然没有再生气,拈住食指中指帮我细细的推揉。
我看他脸色很好,决定还是不说下午我吃了人家甘草杏的事情。
被训事小,破坏哥哥的好心情,这多不好对不对。
我嘻嘻笑著搂著哥哥的脖子:“哥,我今晚跟你睡。”
笙笙哥回抱著我:“好,今晚我们一起睡。”
丹丹哥坐在他的床上,抱著膝不知道想些什麽。
我拿了一颗杏核扔过去。
咚一声,砸在他的床背後,他一动没动。
再一颗,丢得更准了,砸在他背上,他竟然还是没动。
第三颗瞄准了他的後脑勺……一,二,三,我丢……
啊!
刚刚离手的杏核一下子被笙笙哥拦截住了,不赞同的目光看看我,摇了摇头。
我嘻嘻笑:“他发呆嘛,我让他回回神。”
笙笙哥刚沐浴完,身上香喷喷好好闻。
我抱著他不撒手。
“宝宝。”
“嗯。”
“今天还有没有不乖?”
我摇摇头,一副乖乖的架式:“都已经认过错了。”
笙笙哥慢慢举起那颗杏核递到我眼前:“这个哪里来的?”
啊?
我张大了嘴,咬著拇指说不出话来。
笙笙哥眉毛一竖,把我拎了起来扔回自己床上:“自己睡去吧!”
呜呜……我趴在枕头里无饮泣……呜呜,看著笙笙哥宽衣,看著他掠开头发,看著他躺下去,盖上被子……
呜呜,我不要一个人睡吧,我要跟哥哥睡……
呜呜,哥哥……哥哥……
呜呜,爲什麽哥哥这麽聪明这麽铁石心肠啊……
我含冤忍痛,慢慢爬到丹丹哥床上,抱著他腰讨好的说:“哥哥,我们晚上一起睡哦?”
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我一乐,把枕头一推就躺了下去。
屋里灭了灯,三个人安静的睡著了。
夜半……
“咕呼!”
“啊——”我痛叫出声。
屁股好痛。
我坐在地上发著呆,一时没醒过来。
笙笙哥捻亮灯,端著照了过来:“宝宝?你干嘛坐地下?”
我,我,呜……
看著丹丹哥正对著我的方向伸出的一条腿,我真是无语含泪向苍天哦!
他踢我……呜呜……
笙笙哥披衣下床,把我捞起来抱好,脱下我的小裤裤看:“好啦,没有摔破。”
什麽话啊,屁股要是这麽一摔就破,那我的屁股也太脆弱了吧!
呜,可是,不破也粉痛粉痛啊。
哥哥给我擦眼泪:“好啦,不哭,来,在这边睡吧。”
我乖乖的收声,擦擦眼睛,抱著笙笙哥躺下来。
哥哥把我护在怀里。
我慢慢闭上眼。
又想起那个穿黑衣服的李哥哥了。
打个呵欠,向笙笙哥更移近了一点点,慢慢的睡著了。
後来不知道为什麽,在黄先生的书堂上了几天课之後,我和哥哥们分开了。
我到刘夫子那里去念书,笙笙哥跟著一个姓苏的夫子学,丹丹哥的夫子姓纪。
每天上午都看不到哥哥们,我一开始很不习惯的。
不过,好在笙笙哥他们的学屋离我也不远,刘夫子让我们自己习字的时候,我就跑到笙笙哥他们窗户外头去看。
夫子在的时候我就只好探探头,便回去。夫子不在,里面的学生们就起哄,喊哥哥:“哎哎,张玉笙,你家小宝贝来找你了。”
笙笙哥就笑著出来,抱著我说几句话,有时候拿手巾替我擦脸上不知道何时拭上的墨迹,再拉著我的手送我回刘夫子那里去。
去找丹丹哥的时候,常常找不到人。他们学屋里只有稀称拉拉几个人坐那里,问其他人又都说不知道。
好在下午的时光大多数还是可以和哥哥们在一起的。我大约知道一点,哥哥们的功课比我的艰深复杂,要看的书多,写的字也多,不象我那麽轻松。
睡了午觉起来,屋里静静的,笙笙哥不在。
丹丹哥一脸苦恼坐在桌边,啃著笔杆皱著眉头。我抓著一块乳脂软糖爬到他腿上,探头看他在读什麽书,怎麽这麽苦恼。
桌上摊开一张纸,纸上写著几行字。
我努力辩论,好在字都不难认。可是说的意思我一点儿都不明白。
第一首是七个字的诗:
今有四人来做工,六日工价九钱银。
二十四人做半月,试问工钱该几分。
下面一首也是诗:
巍峨古寺在山中,不知寺内几多僧。 三百六十四只碗,恰巧用尽不差争。
三人共餐一碗饭,四人共喝一碗汤。 请问先生能算者,山中寺内几多僧。
後面一行不是诗了,看得更是一头雾水。
今有鸡翁一,值钱伍;鸡母一,值钱三;鸡鶵三,值钱一。
凡百钱买鸡百只,问鸡翁、母、鶵各几何?
最後一行是这麽说的,
有井不知深;先将绳三折入井;井外绳长四尺;後将绳四折入井;井外绳长一尺。问:井深绳长各几何?
我歪著脑袋看,看了半天都不懂:“哥,这什麽?”
丹丹哥没好气地说:“算术题。”
我眨眨眼睛,不明白。
“什麽意思啊?”
丹丹哥烦恼地推了我一把:“我要是知道什麽意思还用得著坐在这里费劲了。”
我咬著糖给他出主意:“哪个先生出的题啊,要不,你叫笙笙哥来替你看看?”
丹丹哥把笔用力一扔:“他和人听琴去了,不到天黑回不来!”
我嘟起嘴来用力想用力想,最後说:“要不,我去问问别人,兴许别人会的。”
丹丹哥皱皱眉头,把纸一推站起来:“我将来是要做天将的,要领兵打仗,干嘛学这些个。”他看我:“我出去下,你自己呆著别乱跑。想吃什麽去找留离要。”
我哦了一声。
看丹丹哥摸了他床头的木剑,跳窗户跑了。
好奇怪,放著前门不走跳後窗做麽啊。
我含著糖一个人在屋里坐了会儿,把丹丹哥那张纸左看右看了半天。
嗯,拿去问问别人好了。
记得上次,我是从茅厕东边那道矮墙翻出去,然後一直跑,後来,嗯,遇到一棵柏树,我就,嗯,向左拐了。然後,遇到一个小花坛,我还跳上花坛顺著花坛边儿走走走……後来花坛边儿走到了头,我跳了下来,这会儿有个月圆洞门……
嘻嘻,就是这里!
虽然上次迷了路不知道怎麽回去,可是这次顺著上次的路线走过来一点没走错。
嗯嗯,我想起刚才哥哥跳窗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