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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吃药!”
火药味翻腾了几下後,从他嘴里吐出的还是这句话,只是口气稍嫌恶劣。
多管闲事!
“你先出去!”
我也毫不退让。
再好的灵丹妙药也比不上他立即消失带来的效果。
我话音刚落,倏地从他眼中射出两道狼狈而又愤怒不已的光芒,端药的手也抖了一下,他大力呼吸著,似乎在极力隐忍之中。
“你吃了药我就出去!”
他声音低哑地道。
“你不出去我就不吃!”
我抬高下巴强硬地道。
“你……!”
他震怒地一下将水杯“碰”地压在床边的桌子上,烈火仿佛被引爆般熊熊燃起。
“狄健人!你不要太得寸进尺!我都已经如此低声下气了,你还想怎麽样?!”
他无法遏止地暴吼起来。
低声下气?
我像听到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般瞪大了眼睛。
他这叫做低声下气的话,全世界就没有一个谦逊的人了!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个人能够低声下气得如此趾高气昂的!
“滚出去!”
不想再与他罗嗦,我一指门口,言简意赅,同时也因伤口的疼痛不觉咬了咬牙。
陶宇桓静立了几秒,盛满怒气的双眸直视著我,仿佛我做了什麽罪大恶极的事情,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一言不发地扭头离去,只是这回他可没有那麽礼貌了,砰地一声,门被摔得摇摇欲坠。
然後这一整天我都没再看到他,为此我的心情也也愉快轻松了不少,除了对前来送药的护士投以的好奇目光感到有些不耐以外,一切还可称得上惬意。
日行一例的检查换药都过去了,好不容易正要享受一下个人时光时,敬辉来了。
“阿健,你的伤好点没有?”
敬辉有些绯红的脸色显示出他是一下课就赶过来的,他还带来了一束鲜花,明亮的色彩打破了一室的苍白。这小子还会买花?多半是从电视上看到了。
我示意他坐。
“你不用天天来看我,好好待在学校就行了。”
从学校到这家医院起码要坐半个小时的车,来来回回确实相当麻烦,尤其敬辉这种路痴,要是下错站就不好了。
“我要来。”
敬辉澄澈的眼中带著鲜有的坚持。
“阿健,放心吧,我不会迷路的。”
谁知道?
“这样会很累。”
我皱皱眉说。敬辉关心我,我很高兴,但也不需要这麽频繁的探视。
“只要可以见到阿健,我就不累。”
敬辉炽热的目光令我猛地想起不该想起的事情。
对了,我都差点忘了,这小子对我怀有不正常的情感。也许是平常就很黏我的缘故,老狐狸和校长居然都没有发觉,可以想象,如果被他们知道自己的宝贝是同性恋,而且对象是我,我肯定免不了一番追杀。尽管如此,我还是无法放下敬辉不管,比如说这次就是。想来我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阿健,你想睡了吗?”
敬辉见我疲倦地闭闭眼。
我微微点头,没有出声。敬辉遂主动替我抽掉垫在身後的枕头,扶著我慢慢躺下,尽量不使我扯到伤口。
“你好好睡吧,我就在这里守著你,不会吵的。”
敬辉给我拉上被子後道。
我合上眼,一股浓浓的困意立刻席卷了我。正当我逐渐坠入梦乡时,敬辉有些迟疑的声音响起了:
“阿健,你睡著了吗?”
我蹙眉,没答话,也没睁眼。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敬辉轻声道。
问问题?
我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不耐烦地看过去。
说!问完了我好睡觉!
“陶宇桓他……有没有对你……”
敬辉支吾著,不知从何问起。
“我把他赶走了。”
我干脆直接给他答案,省得他想半天又说不上来。
“真的?”
敬辉的声音里加进了些许欣喜,随後又喃喃地道:
“我不喜欢那个人。”
废话怎麽这麽多?还说不会吵!
“我相信很多人都不喜欢他,我也一样!问完没有?我可以睡觉了吗?”
我睁开眼怒视著他。
再吵不要怪我把你也赶出去!
敬辉忙不迭地点头,我这才重新合上眼。
在睡著之前,我隐约感觉到敬辉悄悄握住了我的手……
几天後,我的病房中来了两位不速之客。艾里和维拉。
艾里带来一大束探病用的康乃馨,抱著歉意对我道:
“很抱歉这麽久才来看你,真是不好意思。这次多亏你不记前嫌舍命相救,维拉才得以平安无事,实在不知如何感谢你才好。之前若是有什麽得罪之处,还望你多多见谅。”
如此一大长串文绉绉的话从艾里口中说出来,听得我浑身起鸡皮。要感谢就说桑秋,要道歉就说索里,干嘛还画蛇添足地加上一堆废话。他们美国人不是一向很讲求直接的吗?怎麽才在中国待了一两个月,连说个话都跟懒婆娘的裹脚布似的?感情是中文学太好了。
“什麽前嫌不前嫌,见谅不见谅的?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们的目的是陶宇桓,又不是我,没心情管那些。
“维拉。”
艾里回头拉了拉弟弟,示意他也说几句话。
维拉从进门开始就异常安静,如玻璃球般的湛蓝眼珠子直瞅著我,却不说一句话。
他大概还心存芥蒂吧?我想著。
他却走到我床边。
“我可以叫你健人吗?”
维拉一开口就问。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令我习惯性地摇头。
“不行。”
难听死了!
“那要怎麽称呼你?我不想连名带姓地叫。”
维拉蹙著好看的眉毛,看不出他到底在想社呢们。
“叫阿健好了。”
敬辉也是这麽叫我的。
“阿健。”
维拉马上立学立现地叫了一声,亮晶晶的眼眸瞅得我心里毛毛的。
“干嘛?”
不要用这麽诡异的目光看我好不好?
为了平复心情,我又开始喝水,并装做不经意地问道。
“我喜欢你!”
维拉突然大声宣称。
宛如青天霹雳,我喝到一半的水呛在喉咙,想咳咳不出来,又牵到伤口,当下令我痛不堪言。而正欲把鲜花插入花瓶中的艾里心一惊手一抖,啪啦一声,可怜的花瓶在与地面接吻之後顿化做无数碎片。
“维拉!”
艾里抓狂地大叫。
我则呛得说不出话,疼痛如同闪电般深入五脏六腑。
该死的!以後和维拉在一起时不能喝水!
痛死我了!
“阿健!”
维拉赶紧扶我。
“你没事吧?”
我粗鲁地推开他的手。
“你胡说八道什麽?!”
这莫非就是他给我的谢礼?
“我没有胡说。”
维拉扁扁嘴巴,有些委屈地说。
“我是真心向你告白的。”
“你喜欢的不是陶宇桓吗?”
怎麽这麽快就传染到我身上来了?
“我是喜欢他,但我也喜欢你。”
维拉火辣辣地目光令我直感到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这怎麽可能?!”
我无法克制地向他吼叫。
耍我呀!要脚踏两条船也不是这样吧?吃著碗里的还望著锅里的──
天啊!我在说什麽呀,全都乱套了!
“为什麽不可能?”
维拉发挥他锲而不舍的精神振振有辞地道。
“爱情就是这麽一件奇妙的事情,在你为救我奋不顾身扑上来的时候,我就无法自己地爱上你了。”
这回他干脆直接跳过喜欢变成爱。
无法与维拉沟通,我咬牙转向呆若木鸡的艾里。
“喂!你确定你弟弟脑子正常吗?”
这种对话再继续下去我可要吐血了!
“维拉你……”
艾里又急又气,却又找不到恰当的词语。
“为什麽你要是这种反应呢?”
维拉凝望著我,早把艾里自动从视线内删掉了,他的脸孔逐渐蒙上一层梦幻般的色彩,看得人心惊胆战。
“我喜欢宇桓,是因为他独特鲜明的个性和狂傲不狷的气质,而你给我的,又是另一种感觉,看似冷漠。实则暴烈,表面刻薄,内心善良,犹如山中之虎,又如空中寒月,清冽而冷豔……这样的人,正是相携一生的最好伴侣……”
不要又来了!
我鸡皮全部掉满地。维拉究竟从哪里学来这麽多优美抒情的词语,简直比但丁还但丁!可如果咏赞的对象是我,而且一想到他是以什麽眼光看我的,我实在是……
无法忍受!
“STOP!”
什麽清冽!什麽冷豔!什麽最好伴侣!
去死!
我跟你们可不一样!
维拉脸上闪过一缕深受打击的神色,尔後咬了咬下唇,又毅然决然地道:
“不管怎麽样,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我一定会追你追到底!”
异常坚定的眼神吓得我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不会吧?这个小恶魔,连陶宇桓都受不了的角色,换到我身上,我……我该怎麽办?
“我不允许!”
一声愤怒的叫喊陡然响起,敬辉不知何时来到门口,他冲过来挡在我面前,激动地朝维拉吼:
“阿健是我的!不准你对他出手!”
维拉也不甘示弱地道:
“他又没说喜欢你!你不也是一厢情愿?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决不退让!”
“阿健才不会喜欢你!”
敬辉吼得声比天高,脸红脖子粗。
“快点滚回美国去!”
乖乖,一向胆小怕人的敬辉什麽时候变得如此凶神恶煞?上次他和维拉在街上吵架不会也是这样吧?我暗暗吃惊。
“你才是!少哭哭啼啼地黏著阿健!他会是属於我的!”
维拉美丽的面孔因冲天的怒气而扭曲。
两个天使顿时摇身变成终极大恶魔。
病房内瞬间浓云密布,硝烟四起,炮声隆隆。
“他是我的!”
“我的!”
“是我的!”
一场令人哭笑不得的争夺拉锯战在我眼前展开,更荒谬的是,争夺的内容居然是我!
艾里早因过度的震惊呆在一边,我则是欲笑无力,欲哭无泪……
拜托!你们要吵可不可以换个地方?或者用英文吵也行,为什麽要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用中文!而且还那麽大声,当人家听不到是不是?丢脸死了!
我已经瞄到门外有人好奇地往里面瞧了。
再这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