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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交领的青衫,掌心抵在炽热的胸膛,用力地将敖广推倒在太师椅上,展开一如往常的情欲纠缠。
只是,敖广留意到皇甫清狂多少有些不专心,惑人的凤眸不住向插在茶壶中的桃花看去。
◇◆◇ ◇◆◇ ◇◆◇
敖广昨天还觉得皇甫清狂像一条张牙舞爪的小龙,现在又觉得像一只可爱的小狗。
他身披白裘,伏在桌上,睁着一双凤眼,乌亮的瞳仁内彷佛有星星在闪闪发光,期待地看着敖广。
原来这双眸子还满漂亮的,敖广心想。
他将手上的馒头撕成更小块,慢条斯理地放入口中。
温吞的动作令皇甫清狂加倍着急,唇瓣开合几次,意欲催促,但最终都忍了下来。
不急,不急!急也急不来一时半刻!
含在红唇中的喃喃自语传入敖广耳中,令无情如冰的脸孔泛起笑意,他轻轻地放下手中的馒头。
皇甫清狂迫不及待地问,「吃完了吗?」老实说,即使敖广没吃完,他也不许他再吃下去了。
敖广点头,人间的食物对他来说本来就不是必要的,吃不吃也没分别。
他的头刚点下去,皇甫清狂便扬声叫唤,「小左,快进来!」
穿著深绿直裾长袍的小左不情不愿地从外面走进来,在皇甫清狂示意下拿出腰间的一串锁匙。
「少爷,当真……当真要放了他。」拿着钥匙的手抖个不停,就是不愿插入锁匙孔中。
摸着长发,皇甫清狂好笑地勾起唇角,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要是他逃走,那怎么办?」小左将眼瞪得大了好几倍。
努唇,皇甫清狂道,「逃?门外有证院守着,这里又不是城里,你怕他会到哪里去?」
其实逃了又怎样?他根本半点也不介意,随便到外面再捉一个就好了,最重要是在他逃走前,别忘
了先令园中的桃树都开满花。
皇甫清狂好看的脸上泛着愉快的笑容,惑人的眸子向窗外光秃秃的桃林盼去,眸中是深深的期待与
雀跃。
「但是……」小左依然皱着眉头,不想为敖广解开铁锁。
逃走也罢!他最怕的是别的!
他咬着唇,欲言又止,几天来发生的诡让事件,他和小右已经向皇甫清狂说过几次了,只是,皇甫
清狂生性狂妄,幼习侠家,最讨厌怪力乱神之说,反而把他们责骂了一顿。
「别啰嗦了!快解开他。」即使他不说出口,也知道他在想什么的皇甫清狂将眉头一蹙,伸手在小
左的额头上用力地叩两下。
厉言之下,小左终于抖着手将锁匙插入匙孔内,『喀嚓』两声,铁锁应声而开,小左又跪到地上解
开敖广脚上的铁链。
铁链刚被解开,皇甫清狂已拉着敖广的手,向外走去。
他的手刚握上来,敖广第一个反应是将他的手丢开,不过,当带凉的掌心贴上他炽热的掌心时,一
种说不出的感觉闪电般掠过脑海。
皇甫清狂出生富饶,一双手自然保养得怡,白皙柔软,就连指节间的骨头摸上去都是那么地舒服。
短短一瞬间,敖广已觉得自己迷上了这种触感。
放任皇甫清狂牵着他,一直奔跑到桃林下。
那些桃树少说也有八、九十株,待到三月春暖时盛开必定壮观非常,可惜现在是正 寒风猎猎,
梅花落尽千千片,人人都忙着赏梅、咏梅,偏偏有个怪人不看梅花,而要看桃花。
敖广锐利的眼睛不住打量一手拉着他,一手指着桃树指点的皇甫清狂。
「到底行不行?」久久得不到响应,皇甫清狂不耐烦地摇着他的手。
敖广回过神来,将目光从皇甫清狂身上收回,仰头看向桃树。
用法咒直接令花开,还是用别的手段加以掩饰呢?
微微踌躇之际,眼角不经意地掠过躲在远处偷望他的小左,他正用一种彷佛看着妖魔鬼怪的害怕目
光向敖广上下打量。
见此,敖广冰冷的唇角勾起一个阴森的弧度,缓缓地说。
「水,热水。」
「水,热水。」
就是因为这三个简单的字,小左和小右在寒天的园子里架起柴火 用铁锅烧溶雪水。而且烧的不只
是一个铁锅,而是九十八个一一每棵树下一锅热水。
小右负责加柴,而小左则忙着用铁铲将雪铲到沸腾的锅内。
四周冷风飒飒,他俩却热得满身是汗,人与桃树都笼罩在白茫茫的热气中。
「***!混蛋!」小左压着嗓子不停地骂着粗话,最教他忿忿不平的是在不远处的凉亭内,敖广正
抱着皇甫清狂舒适地坐着。
一句鬼话,害他累个半死,也不说清楚水要烧到什么时候,难道就这样一直做下去吗?
而且,总不会烧烧水,树就开花吧!
他含在喉咙的嘀嘀咕咕,坐在凉亭内的敖广可听得一清二楚,脸上挂着冷笑。
「表情别这么可怕。」皇甫清狂伸出中指,在他的眉心轻轻揉着。
敖广抱着皇甫清狂是小左的主观错觉,正确来说,应该是皇甫清狂坐在敖广膝上,环抱着敖广的脖
子。
皇甫清狂完全无视敖广的冷脸,反而以指尖在他的眉心上揉得不亦乐乎。
敖广也随他蹭着、摸着,片刻后才淡淡地说,「这儿很冷清。」
刚才皇甫清狂拉着他在院里绕了一圈,环境算是清雅幽静,不过,一路上,连人影也没见到一个,
未免不太寻常。
「对。这里只有我、小左、小右,两个护院和两个仆妇。」皇甫清狂轻挑地勾起眼角斜睨敖广,心
忖:这么快就打探消息,急着要逃了?
敖广微诧,看着皇甫清狂飞扬魅惑的眉目,这样的一个人,不应该甘于寂静。
「家人?」
「死了。」皇甫清狂的答案干净俐落,指头在敖广的眉心揉得厌了,又伸手去抓他的头发,用尖尖
的发尾在自己的掌心上搔了几下,接着补充说,「我娘先死,爹跟着自尽。」
没有再问,即使冰冷如龙王敖广也知道对人类来说,失去双亲是何等痛事。
反而皇甫清狂打量他的脸色后,吃吃地笑了起来,「放心。他们已经死去多年了,我可再没什么难
过的感觉。娘亲的死是自找的,而爹……娘亲就是他杀的,他的死是赎罪,亦是解脱。」
语末微微凝顿,似是有所感触,但都只是一闪而过,便打起精神来,拉着敖广的头发,遥指桃树问
。
「要什么时候才会有花?」
定定地看着他,敖广问,「为什么不多等两个月?」
待到春暖时,桃花自然盛开,不是更动人心弦吗?
「不行!一定要在这个月之内!」贝齿紧咬红唇,睫扇抖动不已,皇甫清狂尖尖的梨形脸上挂着明
显的焦躁,「春暖三月时,我怕……等不及了。」
冷冷地勾起唇角,敖广想:人,一种永远着急,而且难以满足的生物。
似乎看出在敖广冰冷脸孔下对他的评价,皇甫清狂扬起眼帘,看着远处的桃树,露出沉湎于回忆中
的眼神。
「你不知道……那九十八棵桃树都是我的曾祖父在生时亲手栽下的,我曾祖母的闺名就叫桃花,他
们是一对很恩爱的夫妻。我还记得小时候,每当桃花时节,我 们家就会将饭菜摆在桃林下,看着花儿
用膳,娘亲会用桃花做桃花糕,会用花瓣泡茶、酿酒,等花落果热的时候,爹会抱着我,为我摘桃子,
还有,表哥会为我将桃 子剥皮,切成小小的果肉,喂我。」
敖广静静听着,脸上没有半分感动,毕竟,人间所谓的天伦之乐,对他来说太过遥不可及。
不过,他亦没有半分不耐烦之感,静听皇甫清狂娓娓的声音,就如听着清风流水,很舒服,很自然
,脑海中甚至生出一股想法一一希望他一直可以说下去。
这样的想法,当真奇妙,敖广想。
「到我长大后,每年春天,在桃花开得最美最灿烂的时候,就会在桃林中摆设桃花宴,邀请城中的
友人前来……我们就在花下饮酒、作诗……」
遥看笼罩在茫茫白烟中的桃林,皇甫清狂的眸子渐渐迷蒙。
但见,桃花盛开如海,春风一吹,芳华鲜美遍地红,花香扑鼻酒满衣。
青巾衫,觥筹交错……
一一皇甫兄!来!饮一杯!
一一小侯爷果然好酒量!咱们再干一杯!
一一桃花树下桃花酒……美人……美人身上……我对不下去了,小弟自罚一杯!
一一清狂……清狂表弟,你醉了!别再喝下去,我扶你回房……
一一我要……表哥抱我回去……
桃花环绕,芳香四溢,那时候的宴会就如同置身桃源仙境。
犹然神往之际,心头却感到一阵刺痛。
敖广虽然不知皇甫清狂心中所思所想,却看到他的眉头蹙了起来,眺望桃林的凤眼眼神涣散,乌亮
的瞳仁内泛着无尽悲怨。
目光被无法形容的凄楚美丽紧紧吸住,敖广只觉自己的心脏倏地被一双无形之手拧扭起来。
正惊异于这种感觉何来,皇甫清狂已自沉思中清醒过来,勾着敖广脖子的手倏忽用力地将他的头拉
向自己。
「答应我,别骗我。最多十五天,你一定要令桃花盛开……」
两人贴近得连鼻尖都互相抵着,看出他用狂妄来掩饰的幽暗,一股莫名的冲动,令敖广伸出手,第
一次回抱他。
敖广的体温炙热无比,皇甫清狂只觉时间浑身都暖了起来,将头埋入他的胸口内,喃喃细语,「很
暖……」
已经有多久没有感到人体的温暖?久得他差点儿以为一切本来就是冰冷孤独的。
高热的体温带来极大的舒适,舒适得皇甫清狂将头理得更深,连眉目都弯起来了。
看着怀中人在一瞬间泛满孩童天真的脸孔,敖广轻轻地起眼睛,低声说。
「不会骗你。」
皇甫清狂不知道,他已经得到天地间最有份量的承诺。
第三章
日上三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