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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先挂了。”千乘默默的挂了电话。
颐欣和千羽在旁边听他说要转业,都楞住了。
千乘看了看她俩惊异的表情,什么也没有说,默默的回了房间。
片刻的工夫,颐欣敲门进来,奇怪的问:“为什么要转业呢?你才刚提干一年多啊!”
千乘默默的盯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才幽幽的说:“我离开家太久了,想回来了;我想明白了,那里毕竟只是我人生的一段旅程,而这里,才是我生活的全部和归宿,因为只有这里,才有我的家和亲人。”
颐欣听了,不再说什么,默默的出去了。
第二天,千乘搬到了新房里。征得他的同意,颐欣和千羽也搬过来了。
搬到新房以后,千乘的情绪渐渐好了一些,每天开始动手打扫卫生、开始给颐欣和千羽做饭,并时不时的陪她们逛街买东西,颐欣和千羽开玩笑的称他为“模范哥哥”。
看着千乘一天天的逐渐好起来,颐欣和千羽的心里,终于暗自松了一口气。
冬季就这么悄悄的到来了。
又是一个无月的黑夜,风仍是那么的锐利,呼啸着撞向玻璃的声音,在无声的寂静中默默的演绎着自己独有的节奏。
梦中沉重而又深长的漆黑无边,看不到一丝的明亮。黑暗中有什么却是那么刺目惊心的突显着,仿佛一堆遥远依稀的陶火在跳动,有隐约沉闷的歌声从那里传来,地下吹来的暗风中,有着辛辣的炙烤浓热,薰着紧合的双眼。太阳在黑暗中碎烈,无边的风暴在黑暗中狂笑,疾飞的冰雪掩埋了一切色彩,天地仿佛一个巨大的墓场,末日终于来临。
风雪很冷,也很痛!奶奶,我好想你缝制的棉衣,那样的温暖!爷爷,我再也不会哭了,再也不哭了,哪怕以后是独自一个人走在风雪荒原的黑夜!
而现在,真的一个人走向了风雪荒原的黑夜,末日已经来临,一切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吗?还有,意义吗?或许,没有、意义了。。。。。。
千乘!一个洪亮的声音在黑暗中久久的回荡着!千乘!。。。。。。
这么熟悉的名字,是在叫我吗?不,不是,我不是千乘,我不是!我是黑暗中的孤独者,我没有名字,黑暗中的孤独者,孤独者。
千乘!那个洪亮的声音分明清晰而急切的在黑暗中如炸雷一般响彻耳际。
猛然,黑暗中的孤独者大叫出在一个心中曾默念过千万遍的名字:幕木!!!
梦被这一声惊呼惊醒了,梦境中铺天融化的冰雪,早已湿满了枕巾,落满了脸庞。
颐欣起来去卫生间的时候,忽然发现阳台的灯还亮着,走过去的时候,隔着内落地窗的玻璃,她看见了正在阳台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千乘,他正抱着膝盖靠坐在封闭阳台的落地窗边。
颐欣打开玻璃门,走了过去。
千乘回头看了一下,而后目光又转向了外面的夜空,外面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雪花,在城市璀璨的灯火映衬中飘舞着洁白的韵律。
千乘呆呆地看着小区远处路边街灯下飘扬着的雪花,说:“我想忘掉她,可是,我做不到。晚上的时候,一想起关于她的事,我的心就像针扎一样痛,难受的我怎么也睡不着,我,我的心真的很痛。”
刹那间,颐欣明白了,他这几天所谓的恢复,都是在做样子安慰她和千羽的,而对于内心的伤痛,他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躲起来一个人舔拭。那些坚强的外表,在无声的痛苦中掩盖着内心的悲绝,如冬日覆盖的白雪,当真实的阳光再次照耀大地的时候,却再无法遮挡住那赤裸裸暴露着的碎成一块又一块的褐色泥土,在凌厉寒风的呼啸下,竟是那样的坚硬、那样的冰冷,那样的不可愈合。
颐欣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能为力,默默的从后面抱住了千乘哭了起来。
两天后,千乘到假归队;十天后,转业命令正式宣布,千乘的转业申请获得批准。
战友们都很奇怪千乘怎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选择,他们都很明白,其实千乘的内心,十分的在乎连队,十分的在乎这身军装;更何况,他才刚提干回来一年多,又是一个那么年青、那么优秀的干部,突然不在部队干了,战友们都替他难过和惋惜。
已经退伍的刘微微听说这个情况后,专门从家乡打来电话劝说千乘,语气中有些责怪的味道:“你拼到今天这个结果容易吗?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给放弃了呢?更何况,你舍得离开连队和战友们吗?!”
千乘默然无语。
正式离队的那天,战友们都说要来给千乘送送行,千乘全部谢绝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再有任何的伤心和悲痛。他害怕在这些曾经给了自己很多温暖和帮助的战友面前忽然控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本来打算要去见见幕木,和她道个别,可当走到幕木的宿舍门前时,心却忽而无缘由的又痛起来。想起曾经的欢笑甜蜜和痛苦,往事历历在目,如一场无声的黑白电影,在内心酸楚的放映。恍然间,自己就要回归曾经的原始,告别或是离开,一切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吗?
正在独自哀伤的时候,那扇熟悉的门却忽的开启了,里面是惊讶而又有些慌乱的眼神:“你,怎么在这里?”
千乘忧伤的望着幕木,美丽的脸庞如今已不能再去伸手抚摸,散发着洗发香水的头发也不能再伸手去缓缓的梳理,所有曾经美好的甜蜜如今都变成了碎裂般的伤痛难抑,只是无论如何,眼泪也不能落下,不能在自己所爱的人面前矫情的显示自己的伤痛,坚决不能!
“哦,我,我,来给你告个别,我,要,转业,走了。”千乘微微抬起了头,害怕眼泪会一不小心落下来。
片刻的沉默后,门内传来一句客套的问候:“哦,那你,保重!要不,进来坐坐?”
进来坐坐?!还有什么意义吗?这扇曾经熟悉的知道它的每条横纹每条竖纹的门,已经轻易的将我永远的拒之在了门外,再进来还有什么意义吗?
想起那个下雨的深夜,自己冒雨敲开它,送来还带着余温的感冒药,那是深夜冒雨外出寻遍了城市所有的药店,说了无数哀求的话才敲开一家药店买来的,只为了一个人的一声咳嗽;想起那个秋叶飘零的午后,自己缓缓的敲开它,送来一幅铅笔素描的卡通画,精致镜框里装着的却是一个通宵的心血,只为一个人看到一幅《天使泪》里男主角亲吻女主角卡通画时的欢呼。想起,想起它的每个昏晨、它的每个星月,它的每个开启后的甜蜜拥抱和轻吻;想起,它的,所有冬日阳光般的温暖。
不经意间往曾经温馨的小屋里看了一眼,那幅画还在那里挂着,只是在冬日的灯光下,幽显出一种清冷的孤独。你现在还把它挂在那里,却又能怎么样呢?
“不了,我,走了!你,也,多保重!”
极力憋着的眼泪,还是在一转身的瞬间流淌下来,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坚强,可是在这自己说了千万遍要坚强的时刻,还是忍不住的落寞和伤痛;还是忍不住,落下了,不能让她看到的眼泪。
在这一转身之后,你再看不到我的微笑,再看不到我的悲伤和哀愁;在这一转身之后,你,再不能,再不能知道那个风雪中孤独离去背影的音容笑貌;而我,再也,再也拥抱不了那个曾经温暖的身躯,再也,再也握不住,那双小巧的、害怕寒冷的手。
所有的悲欢,所有的离合,所有温暖的怀抱,所有雨雪中潮湿的记忆,所有军号嘹亮里火热的青春,都在这一转身之后凄凉成陌路的末路。
门,轻轻的关上了。
声音很轻,仿佛害怕吵醒了梦乡的孩童。可是,无论你用多么轻柔的动作,仍是,仍是不能抚静我心中那沉重、巨大而又久久回荡着的巨响!
一扇门,轻易的就关闭了一个曾经哭笑酸甜、一个曾经风雨雪月的世界。
楼前的一树梅花,无声的凋零了最后一朵花瓣,在飘舞的风雪中,零落成泥。
一夜不能入眠,凌晨四点,起来,收拾衣物,默默的出了门。
寂静的大院,孤独的夜灯,空荡的操场,只有飞雪在无声的飘落。
想着自己在这里六年的风雨酸甜,想着和自己情浓于水的战友,想着给了自己温暖和关爱的连队,千乘一路泪流上了火车。
车厢里很冷清,几乎没有人,千乘默默的把头靠在了车窗上,玻璃上全是哈气,什么也看不到,千乘也懒得去擦。
车窗上的哈气逐渐由雾气变成水珠,再由水珠凝聚成水滴,在冰冷的车窗上慢慢滑过一道不规则的水痕,然后,滴落在千乘的脸上,滴落在,车厢板上。
千乘感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滑过了自己的脸庞,大颗大颗的砸在了车厢板上,然后,摔的粉碎。
火车什么时候开动的,千乘没有感觉到,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车厢里的那个老太太正嚎啕大哭:“怎么能给掏走了呢?我一个老太婆的钱也偷,也忒狠心了啊!”
乘务员有些不耐烦的劝慰道:“好了好了,大娘,我不让你补票就是了!你别哭了!”
老太太还是一个劲的嚎啕。
乘务员火了:“你别哭了,你哭什么啊!你再哭就补票吧你!”
老太太极力憋着委屈说:“好,好,我不哭了,再也不哭了!再不哭了!”
“不哭了,再也不哭了!”千乘的心里反复的念着这句话。是的,我不哭了,再也不哭了,我在连队当兵那三年多无论怎样的孤独都没有哭过,我在提干前后无论遇到多么巨大的困难都没有哭过,今天,也不哭!不哭!
车窗外的景物匆匆而逝,飞雪正在飘零,风雪应该很冷,也很痛!爷爷奶奶,我好想你们,我答应过你们,我再也不会哭了,再也不哭了,哪怕,以后,是独自一个人走向风雪荒原的黑夜!
火车仍是匆匆而又不失节奏的往前行驶,窗外的风雪掩盖了茫茫的山野,漫天的笼罩下,没有树木,没有鸟群,只是有什么东西在无声的缓缓、缓缓,飘落。
昆阳,此时也应该正是大雪飘落着的吧,那温馨的咖啡馆里,靠窗对视而坐的,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