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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她肩头。
她的身子那样温软,仿佛抱着一团云絮,吴宥赫本来惴惴不安的心,一瞬安稳不少。他也是不想让她太担心,所以尽量平静和她说:“他们说,如果受贿罪成立,要判十三年刑,可是我妈说了,我爸根本没有插手三医院工程的事儿,那个承包单位的负责人起先是找过我爸,可我爸没答应,他就直接去找周局长,投标都是他在背后指操纵。。。。。。我爸是替人背黑锅,他也不知道那两百多万为什么会打在他的账户上。。。。。。现在还在调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调查完,我相信我爸没做,就一定能查出真相。”
十三年?!竹心惊骇不已,那么漫长的时间,又正是在吴叔叔正得志的时候,那不等于整个人生都完了吗。竹心暗想,想得心里冰冰凉。她将头靠在他胸口,耳根底下能感觉到心脏扑扑的跳动,还有他呼吸时身上微微的起伏,起伏亦是平稳微弱,像枕着最平静的海面。周围渐渐变得安静,心亦安定下来。好一阵子,竹心才轻声说:“嗯,我也相信,叔叔是清白的,清者自清,不怕他们查。”
他们也只能这样想,一个是初入社会,一个是还圈在象牙塔里,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和相信。
下午,吴妈妈又来了医院。那天竹心和他们一直待在医院,她始终没勇气和他们提妈妈的病。吴宥赫那么难过,吴爷爷又躺在医院,梁阿姨又为了吴叔叔的事四处奔走。家里的事,她实在难以启齿。
到第二天离开那刻,竹心都把话硬藏在肚子里。
打那天开始,竹心每天还是会给吴宥赫打电话。虽然什么也做不了,能陪他说说话都好。可是吴宥赫却有些异样,每回打电话,他往往说不到两句就挂。竹心以为他担心爸爸和爷爷,没大往心里去。
过了大概有两个星期,竹心又去了M市。吴爷爷已经出院,吴叔叔的事,还是没半点眉目。梁阿姨一直在想法子,四处疏通关系,想替吴叔叔洗刷冤屈。具体情况是怎样,竹心也不甚清楚,只听说大概是希望渺茫。
所以这一阵,吴家的境遇可想而知,家里也没以前那种欢喜的气象。竹心既已把他们当家人,看到那情形,自然特别难过。至于妈妈的事,她就更加开不了口。
那真是竹心和吴宥赫过得最愁云惨雾的一个夏天。以后过去八年了,竹心想起来还是惨淡的。那年的阳光,好像怎么都晒不暖,洒在身上,始终冰冰凉。
那回,吴宥赫又开车送竹心去车站。
那天吴宥赫很沉默。竹心解下安全带,下车前,他忽然侧脸:“竹心。”
竹心刚推开车门,回头看他:“怎么了?”
吴宥赫举起右臂,往她肩膀那里靠。她松开把手,往左边倾斜,依偎在他臂弯里。外面阳光亮堂堂,有尘埃在光里飞。窗外是尘埃芸芸的世界,离他们很近又很远。吴宥赫的眉眼,也如那世界,明明在竹心眼前,却又似在很远——因为她发觉,他看她时,目光虽然对着她,可却像是看着别处。
他脸上光芒笼罩,更让她觉得远。而他呆着看了她一会儿,才说:“对不起,这阵子太乱了,都没有心情和你好好沟通。”
声音就在耳上,比目光离她更近。竹心埋下脸颊,在他棉T恤上磨蹭。衣服质地柔软,上面有肥皂清淡的柠檬香,还有烟草的味道。闻着味才觉得他在身边,她仰头淡淡笑:“我知道,现在叔叔的事最重要,我也不能帮你们。”
吴宥赫还是呆呆看她,他看到她眼中隐约有泪光,莹莹发亮,像搁着两片薄水晶,脆弱地剜在她眼底。他轻轻蹙眉,抬起双手,抚摸她的脸。指尖在光滑的皮肤上轻轻游走,那皮肤太细嫩,他不敢用力,怕被粗糙的手指戳破。
然后他又低头吻她。没有深入,只浅浅地印在她唇上,像船桨漫不经心地在湖面划过。“竹心。。。。。。”他吻着她,唤着她,声音含含混混。也许是心理作祟,竹心听他这一次喊她,仿佛有些悲痛,是那种钝钝的痛,像隔着尘埃芸芸的两个世界刺在人心口上。
下车后,竹心走了很远了,吴宥赫还是没开车。她看不见车里的情况,但她知道,他一定在看自己。她边走边冲那边微笑,遥遥地微笑,就算快进大厅,就算他的车子已被更多的人流和车流淹没,她还是微笑。不知怎么,她心里也有些悲痛,最后笑着笑着,就开始落眼泪。可能是因为这一次也没有和他说心事,才这么难过吧。
下一次,等情况稍微缓和一些,再和他们说吧。竹心那时候哭着想。
可她却再没有下一次的机会了。
贿赂案事发将近一月,竹心那边的境遇每况日下。出租的房子因要拆迁,租客须得两月内搬迁,表嫂又快生产了,姑妈得回县城去照料。
姑妈走倒不是太大难题,本来一直麻烦她,她们母女也过意不去。竹心又另聘保姆,谈好月薪两千,不住家,周六日休。上班时间,由保姆陪妈妈去医院做血透,周末,竹心就陪妈妈去做。
难的是还要找新房子。郊区房租便宜但太远,市中心便利但租金太高。找了一个月,还找不到合适的。
还有更令竹心感到难的,就是竹妈妈的身体。情况稍微好点,竹妈妈就憋着不去医院透析,想省一次算一次。可是不做透析,身体就会水肿,从脸到脚,肿得像浸过水的馒头。竹心劝也没用,只有实在是憋不住了,她才愿意去医院。
在医院做透析也不轻松。竹妈妈血管细,又不好找,每次透析,护士光是找下针的血管,都得花半个钟头,没哪次不是急得满头大汗。有时候,护士好不容易找到血管,针眼刚刺进去,血管那儿突然冒起包来,吓得护士又慌忙换地方重扎。竹心在旁边看着干着急,有两次,她都忍不住想吼护士,生生忍了下来。
几次透析之后,竹妈妈手臂上全是针眼,扎过的地方又总是紫一片,要过很久才消退。夏天穿着短袖,愈发明显。她自己看了也怵目惊心,自此都只穿长袖,热了也不肯脱。她胃口也越来越差,整天都吃不下东西,吃了也呕,不过一两个月,人是看着一天天憔悴下去。偶尔,竹心给妈妈梳头发,一梳就落下好多发丝,大把大把,花白的。她攥在手心,如同握着一把钢做的刺,又沉重又扎手,仿佛铁烙。她忍不住想哭,可又不能哭,悄悄将头发往兜里一揣。
竹妈妈有次看见,就回头笑:“别藏了,有什么见不得的,头发长我头上,少了我会看不出吗?”
竹心只好拿出来:“妈,你最近不是在追《奋斗》吗,你好像说,挺喜欢里面的马伊琍,等你头发长出来,就留那种短发吧,肯定特显年轻。”
竹妈妈笑:“还年轻呢,出去被人看到,肯定要说我装嫩!”
后来,妈妈连笑也不大笑了。她知道吴宥赫家的情况,也不赞成竹心去麻烦他们。她的绝望,比竹心更沉重,既然求助无门,她又开始老生常谈,想放弃治疗,竹心仍是宁死不干。那半月,竹妈妈总是借故和竹心吵,死活不再去医院。姑妈不在,保姆又镇不住她,竹心只得请假,亲自将她带到医院。
竹心一个月内已连请了四回,主管虽知她家里的情况,可公司又不是做慈善的,老这样请假,主管已经开始当她面指桑骂槐,有回对一个刚毕业的实习生训话,主管大声鼓气吼他:“公司不是我开的,该做的事不做,女朋友生病就能随便请假吗?你请,那别人也要请,谁还来上这个班,这样子没轻没重,成何体统?”竹心的工作,也变得岌岌可危。
那一阵子,工作和家里的事,让竹心焦头烂额。别人是过日子,她们真是熬日子,分分秒秒的煎熬,看不到出头天。
最是在万念俱灰的时候,方子航又次找到竹心。那天是周三下午,下班前一小时,方子航打电话过来:“我想谈你妈妈的事,下班你直接出办公楼,有司机接你。”
莫非他知道妈妈病了?竹心下意识一想,忙说:“有什么事你现在就说。”“见面说。”方子航匆匆挂了。
到下班时间,竹心坐在位子上,迟疑一会儿,才拿上包包打卡下楼。
车子开到花南新城东区会所。
花南新城是个楼盘,在二点五环,以花南路为中轴,分东西两区。东区皆是独栋的别墅,小区流水淙淙,绿化环绕,林荫葱茏。西区是高层住宅,有网球场,虽比不得东区精美,环境亦清幽。
方子航在大堂等竹心。却是少见的随意装扮。笔挺的淡蓝丝绸运动衫,白色休闲裤和尖头皮鞋,浴着窗外的阳光,人也阳光起来,一下就年轻好几岁。笑容充满涵养,不露倦意。
他们一同上二楼一个包间。包间是用一架楠木落地罩隔开,外间是餐厅,里间是茶室。茶室内,桌椅塌案、全套茶具、八斗柜、博古架,一应俱全。
坐在餐桌前,方子航终于和她说话:“还讨厌我吗?”
每天忙得筋疲力尽,还有何精力去讨厌一个人?竹心现在累得连呼气吸气都想省略。她小声说:“你有话就说吧,你说想和我谈我妈的事?”
服务员拿着菜单进来。方子航叫竹心点菜。他老喜欢吃了东西再谈事,竹心好笑,她不欲久留,也不看菜单,直说:“我不想吃,有什么事,电话里谈,我回家了。”
“我想谈怎么治你妈的病,你也没有兴趣吗?”方子航目不斜视地浏览菜单,他那话仿佛只是不经意说的。竹心十分惊讶,正要问,他又让服务员记菜名,并叫人到隔断那边煮莲子茶。
即来则安,她只好遂他意。
竹心最近食欲不振,一向吃得少,乍见丰盛菜肴,仍没胃口。方子航请她吃,她拿起筷子,只夹了板栗烧兔和山药溜虾仁,吃几口就作罢。
方子航胃口却格外好,一双雕花竹筷不离手。
竹心等他吃,顺便给妈妈打电话,说不回家吃晚饭。没一会儿,茶煮好,服务员将茶盏送来,搁在旁边的小茶桌上。她闲得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