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从没想当英雄。”景渊喝完茶,站起身,“当上英雄,就不能当牟利的商人啦!”
“又……来了!”小蝶绷起脸,郑重地说:“你给我下的药,那个‘无忧神水’——剂量下多了。”
景渊笑笑,没言语。
蹲在门外偷听的兰惜压低声音问:“剂量下多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她挺高兴。”玉泉公眨巴着闪亮的眼睛,满脸都是笑。
“有件大事,我决定了。” 这天迟些时候,玉泉公踱进景渊的房门,严肃地咳嗽一声:“我看这样挺好,就这么定了吧。”
景渊正在翻书架上的书,头也不回地说:“可你还没说是什么事情呢。”
“你的口气……竟然有抵触情绪?!”玉泉公一步跨上前,“这世上我能替你决定的事情不多了——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
“不行。”景渊找到一本《备急方》,没理他,坐下看书。
“为什么?”
“我的事情,没人能替我决定。”
“你没听过什么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景渊的身子似乎僵硬了一瞬,旋即道:“这句话什么时候挂在咱们景家人的口头了?曾祖父娶曾祖母、祖父娶祖母、你娶我娘,也没讲究这些。”
“你曾祖母是西域人,你祖母是回人,你娘是苗人,本来就不讲究这个。”玉泉公耸耸肩,径直问:“你看,兰二小姐的人品样貌,怎么样?”
“免谈!”
玉泉公嘿嘿奸笑,“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其实,你喜欢小蝶姑娘吧?”
景渊低头看书,不理他。
玉泉公笑得更奸诈,“不如,我找个媒人去跟她娘提亲吧?”
“你想娶任夫人?”
“少岔开话题!”玉泉公抢过儿子的书,在他头上一砸,“我心里只有你娘一个。她活着,我心里只有她的人;她死了,我心里只有她的鬼。”
景渊苦笑一下,“你又不是没偷听我和顺风耳的话——江湖上恐怕有好些人,已经认定她和辛祐早晚是一对。”
玉泉公撇撇嘴,“她又没过门。别以为我没偷看你给她缝伤口、涂药、铺床、盖被子的样子——看你那德行,分明已经色迷心窍。”
“咳!”景渊狠狠瞪老爹一眼。
虽然这一眼威力十足,却没把玉泉公吓退。景渊只得叹息:“辛祐的爹娘死得早,他好歹也是你拉扯大的……”
玉泉公耸耸肩:“你们小的时候,我就教过你们:人就活这一辈子,喜欢什么,却不敢争取,这一辈子活得多窝囊!——小祐要是也喜欢小蝶姑娘,就来抢吧!”
“你看他像是跟人抢的人?”景渊垂下头:“他让了我二十五年。只要看我喜欢,他一定不动声色地退出。我总想着,有一天,我也该为他退让一次。”
玉泉公拈着胡须摇摇头:“你退得出来吗?”
“试试看吧。”景渊平静地从父亲手中抽过书,“反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走近她。”
白罗衣袖下,露出一双白皙的手,手里托着一付干净透亮的茶碗,碗里是一汪金色粗茶。白衣女子轻轻吹起涟漪,仿佛手中是一款值得细品的香茗,慢悠悠小啜一口,一派好整以暇的闲情。
辛祐静静注视她的一举一动,待她放下茶碗,才从容地问:“棠女侍,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虽谈不上意气相投,倒也能说几句互相听起来顺耳的话。”
京雪棠掸了掸衣袖上的微尘,慢条斯理地问:“辛庄主不必客气。我京雪棠在你眼里是高是矮,我晓得。你不过要问问威远王的近况,用不着拐弯抹角——大概近来奔波劳顿,王爷贵体仍然虚弱。”
“有棠女侍尽心调理,想必王爷康复指日可待。”
“这也难说。”京雪棠的眉眼轻轻一转,淡淡说道:“我们一直尽心尽力帮着宗主,没机会私下切磋。辛庄主的手段,我总算见识到了。”
“不过是一点自保的小手段,没什么好夸耀。”辛祐端过一碗茶,微笑道:“不是说用不着拐弯抹角?怎么棠女侍又客套?其实请你过来,不过有一句话请教。”
京雪棠笑笑:“若我不知道答案……站在那边的兰大小姐是不是要翻脸?”
“兰大小姐不是不讲理的人。” 辛祐神情肃穆,问:“棠女侍一向还算明理的人,难道不知道,每天半夜跑到男子的房中,传到宗主耳中……”
“第一,他不会在乎。第二……”京雪棠冷冷看着辛祐道:“谁会传出去呢?辛庄主你吗?还是兰大小姐?呵!”她站起身走了几步,走到一扇屏风前停下,意味深长地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也不怎么好听。如果我说两位起居都要隔一扇屏风,自然有崇拜辛庄主的人夸你坐怀不乱。可是……如果我不说,谁知道?”
兰月怜原本只是不动声色地听他们说话,这时候眉头一竖,大声呵斥:“京雪棠,你以后还想不想在江湖上走动?”
“武林盟主的女儿又怎么样?”京雪棠淡淡扫了月怜一眼,“就你娘那名声,调教出不检点的女儿,也不奇怪。”
月怜大怒,却忍着没发作。
京雪棠冷哼一声,拂袖离去。走过辛祐身边时,说:“以前在雍州,我拜托过你一次,请你不要去解莫定汤的毒。这次算我再拜托你——别管我的事,乖乖往前走就是。”
×××
为京雪棠那句话,再想到自己的身世,母亲的名声……月怜生了一早的闷气。辛祐似乎知道她心里乱,并不扰她遐思。直到中饭时候,月怜才问:“她到底什么意思?”
辛祐只是笑笑,不答话。
“四下没人。”月怜静听片刻:“告诉我。”
辛祐想想,说:“她确实在解我下的毒。但,她也在下毒。”
“为什么?”
“不知道。”辛祐眼中染上一片迷惑,“我只知道,她曾经用莫定汤毒害威远王。今天她忽然提起这件事,自然不是随口说说。”
月怜急忙问:“既然她知道你也下毒,又何必冒这个风险自己动手?”
辛祐摇摇头:“我的毒药不会致命,她却像是……无论如何也要威远王死。”
山是一种很奇妙的存在:明明不怎么陡峭,甚至一花一树看起来都分明。当你亲身去攀,才会发现走得越久,越到高处,每往上走一步,都要那么费劲。
当小蝶的步履越来越沉重时,最近时常侵袭她的挫折感又趁虚而入。
“小蝶姐姐,这时候你可不能死气沉沉——景宗主不是说了,你越是着急焦虑,越是称了威远王的心意。咱们偏要高高兴兴的!翻过这座山,有个牛头镇,前年我和我姐姐去过,可热闹呢。”兰惜不住找话,可小蝶只是笑笑,提不起兴致。
兰惜故意落后两步,为难地瞅瞅玉泉公,悄悄说道:“小蝶姐姐可能是累了。”
“哦?我看她腿脚挺有劲儿啊!”玉泉公抹了抹额头,不以为意。
兰惜摇头道:“我听小蝶姐说,人一累,特别容易想到伤心的事。看她现在这样子,八成又在心里着急辛庄主他们。”
“这……”玉泉公挠挠头,无计可施,扭头看看儿子。
景渊不动声色,仿佛没听见。
“老伯,你看他干吗?”兰惜一嘟嘴,“容我说句不好听的:看你儿子那样儿,也不像为别人操心的人。”
景渊还是当作没听见。
“呃……”玉泉公拈拈胡须,“我记得他小时候可不是这样儿。这或许就是家族传承?”
“什么家族传承?”兰惜大惊小怪地看着玉泉公,“难不成你们家的人都这副木疙瘩样儿?我看老伯你可不像!”
“我是例外中的例外——”玉泉公一张脸愁云密布,故作伤感:“我的爷爷、爹爹,跟他相比,有之过无不及呢。真是让人不寒而颤的家族史。”
兰惜的身子抖了抖,“我以前听我娘说,你们家的来历很有趣——老伯不如说来听听?”她说着,不住用眼睛瞟小蝶。玉泉公看得明白,“噢”一声,清清嗓子,神色庄重起来。“话说,在遥远的北方,有个地方叫做‘玉虚山’。那地方天寒地冻,人烟稀少。人口集中的地方,不外乎一两个猎户聚集的山村。玉虚山唯一的一座大宅院,建在深山中……”
那唯一的一座大宅院,当然是玉虚山景氏的家。
玉虚山周遭的人们都知道:景氏自称是世代生活在关外、从给猎户疗伤起家的医师世家,但没人会相信这样平凡的借口——给猎户疗伤哪里用得着钻研毒药?
景氏一向人丁淡薄,故而一座堂皇的老宅总是冷冷清清。至于景氏是从何年何月出现在玉虚山脉,是什么人修葺了那座颇有气势的宏伟老宅,从来没人知道,也没人能从景氏弟子的口中问出个所以然。
景家的来历,和他们配置的神奇药物、栽培的古怪植物一样,都是一团让人看不透的迷雾。有人猜测他们不是汉人,而是前朝逃亡至此的贵族。这种说法没几个人相信,因为有人信誓旦旦说,景氏为当朝厂卫配置他们需要的毒药,这哪儿是前朝贵族会做的事?但持前一种说法的人反驳: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能保住性命,在关外这个偏僻的山中延续血脉。
从这样冷漠的猜忌中不难看出,景家在玉虚山一带的人缘一般。景家的主人无一例外有孤僻隐居的倾向,都不喜欢和人交往。虽然山民向他们求助时,总能得到慷慨的救护和馈赠,但那些住在阴沉的府邸中、不苟言笑的主人们,还是让山民不愿亲近。
除了仿若了无人迹的宅第、奇状莫名的花草、冷如冰霜的主人之外,玉虚山庄还有另一个让人满腹狐疑的特征:在人们印象中,那里的历代女主人都异于常人……
玉虚山庄的主人们总是很少出门,所以山中年老的猎户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玉虚山庄的主人——当今主人的曾祖——忽然出门去了。这在当时是一件稀罕的大事,猎户们闲暇时免不了议论他古怪的举动。
就在他回来的那一天,带回一个女子。一个有一双蓝色眼睛、面容冷漠得如同山巅万年寒冰一样的色目女人。惊诧的山民目送这一对互不言语、仿佛彼此仇恨的人从门前经过,竟没人想起来和玉虚山庄的主人打声招呼。
过了几年,玉虚山庄里时常有一个少年跑进跑出——那就是当今主人的祖父。他没有继承母亲的蓝眼睛,却生了和母亲一样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