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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辛祐不知此话怎讲,心却被她陌生的笑容狠狠一撞,莫名抽痛。
小蝶细细的声音透着莫名的讽刺:“他能开口说出‘平手’这样的话,显然是先清醒过来——现在恐怕人人知道他比我先解毒吧?他明明要赢了,却怜悯拼上性命还不能取胜的我,只算平手……想必现在人人都在夸他有气度吧?”
“小蝶!”辛祐的脸上一红一白,终于有些恼怒:“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不是吗?”小蝶的声音微微提高,“你当我没听说过他在徽州散药的壮举?我易小蝶输便输了,谁要他假惺惺!”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脸已涨得通红,双手捂着胸口,猛的一阵咳嗽。
看她又气又伤心的样子,辛祐竟连责备和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小风一个劲给他递眼色,辛祐再也不好熟视无睹,只得叹口气退出房外。
“哥哥……哥哥!”
辛祐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小蝶身子一歪,栽倒在小风怀里,眼泪流得稀里哗啦,声音在喉头哽咽,再说不出一句话。
兰家姐妹和她并不熟识,看她一醒来便是这样的阵势,未免有些尴尬。兰惜年纪小,见小蝶哭得伤心,不知怎的也鼻尖发酸,跟着哭起来。
小风把妹妹揽在胸前,一言不发,任由她哭个痛快。直到怀中纤弱的身子不再颤抖,他才在她耳边柔声太息:“饿吗?哭了一场,该累了吧?想吃什么?”
小蝶的声音又闷又粗:“我不吃他家的饭……”
“这可不是我妹妹说的话。”小风用衣袖抹干她的眼泪,顺便在她额头上一弹:“你忘了我们做人的原则?——第一,绝不为了所谓的气节和自己的性命过不去。第二,绝不学古时候的某某和某某,把食物当作专属别人的,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兰月怜看着他故作认真的表情,“扑哧”一声笑出来:“照这个标准,想不活下去都不容易。”
小蝶在她善意的嬉笑中不好意思地推开哥哥,啜啜道:“我喝白粥——先记账,以后还钱给他们。”
“你当这里是酒楼茶馆啊?”小风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去张罗饭。
房中只剩下小蝶和兰家姐妹。她忽然想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脸不禁又红了,偷偷瞥了这姐妹二人一眼,刚好看到兰惜眼角的泪滴,随口问:“小妹,你为什么哭了?”
兰惜认真答道:“姐姐你哭得那么伤心,想必是有极悲伤的事情。但凡是这世上极悲伤的事情,总该有个人为你哭一哭的。这样就不会在悲伤的时候感到孤独。”
小小年纪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小蝶始料未及。她凄楚一笑,忽然觉得自己和兰惜可以说很多话,便说:“其实也没什么,姐姐不过是被一个人骗了——我长这么大才被人骗,已经算好运。”
“但那也要看骗你的是什么人。”兰月怜冷不丁插上一嘴,声音冷冰冰,却十分有道理:“被人骗得这么伤心,实在不算好运。”
她们姐妹似乎都很会说话,而且说的满有道理,让一向伶牙俐齿的小蝶哑口无言。虽是沉默,却觉得有更多的话可以说出来,可以对她们讲。小蝶对自己如此轻易相信别人有些意外,还是选择了沉默。
兰月怜却不打算在尴尬的冷场中僵坐。“辛祐……”她淡淡地做出判断:“你喜欢他。”
看小蝶低垂着头,兰月怜缓缓摇头:“他是出名的人物,人长得排场,做事公道,为人仗义。喜欢他也没什么不对,何必这么伤心?”
小蝶仍旧低垂着头,口气十分冷漠:“辛祐是毒宗的高手,我跟他不过见过两次,连点头的交情也没有。我只认识一个雍州卖大饼的阿牛哥——他不懂什么毒药,总是像兄长一样照顾我。对他……我对他……”她斟酌了片刻,忽然笑了:“我对他也不必这么伤心的!其实,我只是气自己轻易相信别人,上当受骗!”
她开怀笑了一阵,终于重拾明朗的笑容,只是这个笑容在她憔悴的脸上显得楚楚可怜。“我们不过初识,两位姑娘如此尽心探视,是不是有什么难处用得着我?”小蝶定定心神,认真看着这姐妹俩,可是想不出有什么事情能难住武林盟主的千金。
兰月怜收敛笑容,正色道:“有个人,希望易姑娘能去见一面。”
“是谁?”
兰惜清脆的声音道:“这个人是我们海天山庄的,姐姐去了自然知道。”
恰巧此时小风拎了食盒进来,兰家姐妹便借口不宜叨扰,告辞了。小蝶不好强留,略施礼道别,看着小风端出一碗又细又香的粥,几样小菜,还有一盘点心。
“好丰盛。”她尝了尝,只觉得十分清淡爽口。
小风看着她慢慢吃了半晌,才问:“好吃么?”
“好吃。”
“是赵大叔亲自下厨给你做的。”
“猜到了。”小蝶埋头喝粥。
“是辛祐吩咐厨房时刻备着你喜欢的点心。”
“猜到了……”小蝶用力咽下口中的小菜,含糊地应了一句。
“你什么都能猜到,就别乱发脾气。”小风诚恳地说:“他们都告诉我了。骗了我们是真的,喜欢你也是真的——他们有他们的难处。”
小蝶吃饱了,不再言语,闭目歇了片刻,忽然问:“师兄师姐在哪里?”
“我把他们支到外面守着……”小风说着,神色间仿佛隐瞒什么。
小蝶哼一声:“你怕他们对我做手脚?我知道——我的药没错,本该早就解毒。”
“你觉得是谁?”
小蝶没有答话,忽然看到窗外缠绵幽雅的雨景。“好美……好像咱们山上的景色。”她失神地叹了一声:“哥哥,把师兄师姐叫进来,一起赏一会儿雨吧。”
窗外细密的雨丝在群山间织出一片缥缈氤氲。微寒的风掀动素绡,瑟缩地轻舞,搅乱了房中不安的气息。
窗前一张罗汉床,本来是辛祐送来放在小蝶床畔,让衣不解带照看她的小风休息。此刻这张床被拖到一个很好的角度,淡芽黄的茵褥上,斜卧着一个薄紫色的身影,正闲适地欣赏清景。
范小泉与孟小霞默默无言,面面相觑——那个怔怔看着银丝敲打绿叶,脸色柔和平静的少女,静美宛若画卷中的仕女,却不像他们的师妹小蝶。
自从小风不客气地把他们二人赶到外屋,不准他们靠近小蝶一步,范小泉就憋着一股火气。听说小蝶醒来,他打定主意要责难几句。此刻看到小蝶一反常态的柔寂,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凉风送来一阵飒飒竹涛,窗棂上一对平安牌轻轻相敲。
小蝶的心思似乎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全然不为所动。
许久,她才悠然道:“这雨景,和咱们家好像啊!不知道山门里那棵梨树又落了多少花。”说着,她缓缓调转目光,温和地冲小霞一笑:“师姐,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不知着了什么魔,非认定半生不熟的青梨子能入药,一定要你爬树给我摘。”
小霞不禁也去看窗外的绿氤,慢悠悠说:“怎么不记得?因为连着几天下雨,那树皮滑得要命,我还从树上摔下来。师父狠狠教训我们,我们一赌气,非要用青梨做出一味药给她看看,结果配出‘冰潇碧玉膏’,现在还有好多人上门来求——只是没人知道它是这么来的。”
小蝶闭上眼睛无声地笑了,“那次你从树上摔下来,有个人比师父还生气。”
“是吗?”
“就是二师兄啊!”小蝶冲小泉眨了眨眼,淡淡说:“他以前从不生我的气,不管我怎么和他开玩笑,怎么在他配药的时候搅合,他都不生气。唯独那次,他差点打我……”
“小泉?”小霞含嗔带笑瞪了范小泉一眼,“我怎么不知道?”
范小泉敦厚沉稳的脸上掠过一丝红晕,不好意思地垂下头。“那是……一时情急。”
“吧哒——”两颗晶莹的泪珠摔在小蝶的紫衫上,打湿了上面绣的白梅花。
小霞和小泉心中一颤,同声低呼:“师妹!”“小蝶——”
小蝶的唇边含着一个苦涩的微笑,睁大泪眼看着他们,声音依旧十分平静,只是这份强忍的平静中夹杂着难以摆脱的哀怨:“宗主的位子就那么好?穷乡僻壤、山旮旯里几间年久失修的破房、一屋子又黑又黄的古书、一群要开口吃饭的弟子、一大堆掏不出半个铜板却等着免费救济的穷病人、一长串上门讨药材欠款的债主……为了这个,要我死,也无所谓吗?”
她的师兄和师姐缄口不言,漠然地僵立着,既不反驳,也不承认,只是那样默默地看着小蝶——那是一种陌生的眼神。仿佛在他们和小蝶之间原本存在一道天然鸿沟,只是到今天小蝶才发现。
“师兄……”小蝶的手在袖中攥紧,可是止不住微微的颤抖。“师兄,我这次没有害师姐受伤,为什么要我死?”
小霞垂下眼睑,不知心中想些什么。小泉却更加挺起胸膛,扬起头,“果然,只要你醒来,立刻就会明白。”
“原来是你!”一直立在小蝶床头一言不发,仿佛侍卫一样的小风,这时候终于忍不住,涨红了脸,大声喝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小蝶有什么地方亏待了你?她有什么地方不好?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小泉的笑仿佛居高临下睥睨师弟的迟钝,“我宁可她亏待的是我。”他冷冷看着小蝶,说:“小蝶你知道么?我是苗人。”
小蝶没有言语,静静等着他说下去。
“我家世代是苗寨的巫医。当年你母亲流落到苗疆,自立门派,她的才能并没有得到苗人的认可。后来你母亲收了一个徒弟,答应把全部学识传授给她,还答应在死后由给她领导这个门派——她的徒弟来自威望最高的苗家,藉由这个徒弟的威望,你母亲,我们的师父,才在你所说的穷乡僻壤立住脚。”小泉说到这里,冷冷一笑,“可是她欺骗了我们——在必须找一个传人的时候,她选了自己的女儿。她背叛了和我们的约定。”
他有些激动,不得不停下喘息片刻,指着小霞说:“在十几年前,她已经得到准宗主的资格。你们母女不该这么做,不该把答应给人的东西收回。我只是为她夺回她该得到的。”
到这里,所有的话似乎都说尽了,小泉不再言语,一双虎目瞪着小蝶,等她做出反应。
小蝶抿着嘴,脸颊的泪痕已干,勉强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