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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阿里巴巴是修炼古代法术的,他会的法术里有包括假死的方法,很容易就死掉了,心跳停止、呼吸停止,非常彻底的假死。”我说。
大白鲨耸耸肩:“这倒挺方便的。”
我心中暗自咒骂:你们美国电影米老鼠都可以唱歌跳舞、小肥猪还立志当牧羊犬,我的魔法师只不过表演个假死,也值得你挑三拣四的。
暗骂归暗骂,当时只求过关,赶快又把故事往下讲。
“阿里巴巴一死,他的爱妻痛苦得要命,他把丈夫的尸体装进了棺材,决定要给丈夫办个完美的葬礼,等到葬礼一结束,她就要自杀,追随她丈夫到另一个世界去。”
大白鲨叹了一口气:“康永,这些都很感人,可是对观众来讲也很无聊啊,观众可不想花钱看别人爱来爱去海枯石烂的哦。”
“来了来了,现在就有事了,阿里巴巴葬礼那天的晚上,出现了一位非常有钱的大帅哥贵族,他很真心地对死去的阿里巴巴表示了哀悼,可是他更是温柔的安慰阿里巴巴的爱妻……”
“嗯,这个帅哥贵族,比起那个死掉的阿里巴巴,有帅很多吗?”大白鲨教授露出一个轻薄的微笑。
这次换我叹了一口气:“是啊,这个来参加葬礼的男士,又年轻、又英俊、又有钱、又是贵族,而且,他很温柔,比那个阿里巴巴魔法师温柔十倍。”
班上有一、两个察觉这种角色设定、很轻视女性智商的同学,马上警觉地发出了嘘声,好象猴子看到有蛇偷偷靠近一样。可是大白鲨教授制止了她们:
“我知道这个故事很大男人,可是请谅解好莱坞大部分卖得好的爱情片,从‘白雪公主’到‘法柜骑兵’都很大男人。把你们的嘘声留到‘性别研究’的课堂上去吧。我的课只要你们编出吸引观众的故事就成。”大白鲨看着我:“怎么样?这个寡妇就爱上这个温柔的帅哥了吗?”
我点点头,似乎有点替我的女主角难为情:“我的女主角正在最脆弱的时候,这个男的又这么——”
教授立刻打断我:“喂,不用替你的女主角辩护啦,年轻又英俊又有钱,观众也爱看的啦,没有人会怪你的女主角。接下来怎么办呢?寡妇当场改嫁给帅哥吗?”
“不是……当天半夜,帅哥贵族忽然惨叫一声,抱着头跌倒了床下,吓得女主角不知如何是好。”
“咦,他们已经睡同一张床了吗?”大白鲨问。
我只好点点头。
“哈,我还以为东方情侣会比较含蓄哩,原来也这么有效率!”
我心中又暗骂一句:你这样凶神恶煞,催得我只差没急出尿来,哪还有胆子搞含蓄啊。
“我不该打断你,好啦,现在新情人忽然头痛的要裂开了,是吧?怎么办呢?”大白鲨显然比较喜欢这个故事了。
“年轻帅哥抱着头说他这个头痛的毛病已经发做过两次了,医生说,第三次再发作,就要七孔流血,很惨很惨的死掉了!”
“哦?七孔流血吗?”大白鲨教授小眼放光,数着自己脸上的五官:“一二三四五六七,哇,果然是七孔,嗯,七孔流血而惨死,很好,很好。你的寡妇当然不肯就这样让新男友死了,对吧?”
“对!我的女主角抱着新男友哭着说,她绝对不能再一次失去心爱的人,不管要她做什么,她都要医好他的新男友。”
“嘻嘻,怎么医呢?”大白鲨很起劲。
“头痛的年轻帅哥说,医生告诉他要活命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吃另一个男人的脑子,整个吃下去!”
“恶!……”大部分美国同学都发出作呕的怪声音,只能怪麦当劳的菜单上从来没出现过脑子。
“其实有些脑还蛮好吃的。”我补充说明。
“恶!……”他们叫得更大声。
“哇!要吃脑了,快点,康永,加速进行!”大白鲨充满教育爱心的鼓励着他的学生。
“女主角抱着新男友,想这三更半夜,要到哪里去找热腾腾的男人脑子来吃?他想来想去,最后问说一定要活人的脑吗?帅哥说,刚死去不超过三天的男人脑也行。”我还没说完,班上同学已经更大声的哗然怪叫。
“所以女主角要去挖可怜的死阿里巴巴的脑子来给新男友当救命仙丹啰。”大白鲨说。
“嗯。”我点点头:“女主角把披散的长头发绑成一捆,咬在嘴里——”
“为什么嘴里要咬头发?”大白鲨问。
“不然可能会害怕得大声尖叫吧?”我说:“她安慰她的新男友,说他一定会找到脑子,他心疼地把新男友安顿在床上,然后就去找了一把斧头,她爬到放棺材的桌上,先用斧头当扳手,把棺材的钉子一根一根扳起来,接着,他很吃力得把丈夫的棺材盖子移开,她看见阿里巴巴的尸体,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她心痛的流下了眼泪,同时举起了斧头,就往阿里巴巴的头上劈下去!”
“耶!”班上几个显然热爱血腥画面的同学欢呼起来。
“结果呢?”大白鲨问。
“斧头快要劈到脸的时候,阿里巴巴竟然睁开了眼睛,微笑的看着自己的爱妻说:这就是你对我至死不变的爱啊?爱妻目瞪口呆,吓得跌倒地上,阿里巴巴从棺材里面坐起来、走下来,扶住他的爱妻,阿里巴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纸人来,纸人的脸长得跟帅哥贵族一模一样。阿里巴巴说:这就是我用法术变出来测验你的新男友啊。阿里巴巴把纸人放在爱妻的怀里,她吻了一下爱妻的额头,就站起来,大笑三声,又大哭三声,走出去,消失不见了。”
“那女主角呢?”大白鲨问。
“女主角也去学法术,学好了再去羞辱那个沙文主义的臭男人阿里巴巴!”有个女同学起哄。
“呃……这样故事就结束不了啊。”我说。
“康永,把故事结束吧。”大白鲨教授说。
“呃……女主角用那把斧头自杀死了。结束。”
有些女同学不满意的摇头,有些人故作感伤的叹气。
大白鲨教授摊开手:“有背叛、有爱情、有暴力、有魔法的特效、还有隐形的床戏,我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康永同学,你的异国风味还挺变态的嘛,哈哈!下一个轮谁?”
唉,我情急之下,竟然把小时候看过得邪门京剧故事“大劈棺”给丢出来抵挡大白鲨,虽然鲨鱼算是放我过去了,但接下来是不是还有秃鹰或犀牛要对付呢?
我真的要一整学期都待在食物链的末端吗?救人喔……
2、流浪流到死。
“对这些自我放逐的天才,死不是结束,死,只是继续流浪。”
“我的妈呀,你饶了他们啦,死了就让人家休息吧。”
UCLA校园的草地很绿。更了不起的是,绿草上总是躺着不少金头发的人。更了不起的是,这些金发的女生男生都穿得很少,躺在学校的草地上,看书晒太阳。
我一个人背着书包,走过一块又一块这样的草地。阳光、金色的寒毛、迎面而来一口又一口微笑的白牙齿,全部都弄得我有点头晕,但又有点窃喜: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待好几年的学校吗?
哈,想我这种来自“无人露齿微笑之城”的学生,真觉得有点微笑超载。
我也不由自主地路出微笑,往电影系馆走去。阳光本来还白花花的,等我把系馆门一推开,一阵阴风扑面而来,我眼睛一阵发黑,等到瞳孔调整过来的时候,只见馆中虽有人烟,但人人面色沉重、脚步匆忙,各自忧心,虽然还是有金发闪动,也免不了光泽黯淡。一瞬间,阳光与微笑都被挡在系馆门外。
有好多人凑在布告栏前面,我也凑上去看,看到的标题是:“奥森·威尔斯先生前来本系开课之说明会”的通知。
我在报道之前,就收到学校通知,说“奥森·威尔斯”要来我们的研究所里当客座教授,收几个入室弟子。
“奥森·威尔斯”是谁?
对一般的观众来讲,他只是一个早就没电影可以演的二线演员罢了。
对不看电影的人来讲,更惨,他只是一个体重接近两百公斤的大胡子加大胖子罢了。
可是,对世界任何一国、任何年纪的电影人来讲,“奥森·威尔斯”五个字如雷贯耳,这个名字在电影里的地位,如同爱因斯坦之于物理,毕卡索之于绘画,张三丰之于太极拳。
一九三八年,世上尚无电视,更无网路的时代,大家都靠听收音机,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万圣节的前一夜,美国听众只听见播放的音乐不断被“即时快报”给打断,好像出了什么事。等到再专心听的时候,竟然听见收音机里的新闻播报员慌张的报道着有发光的飞碟降落在新泽西,穿插着军方人士的紧急呼吁,这已经把听众吓得惊疑不定。
等到播报员惊呼飞碟里走出吓人的外形怪物,开始攻击人类时,听节目的活老百姓简直屁滚尿流,新泽西州的居民纷纷收拾细软,开着货车卡车往别州逃,有一位老翁还吓到心脏病发作。
结果呢,一切只是二十三岁的广播剧导演奥森·威尔斯的万圣节恶作剧,这下子他可成名了。再过三年,他二十六岁,自导自演了电影“大国民”。
“大国民”,这部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