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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了起来,Kei在远处喊我的名字。我对着墓微笑地点点头,转身向Kei跑去。
他半靠在一株大树下等我,垂着大眼睛,好像在假寐。金发搭在脸旁,皑皑白雪中,那就是一副绝美的画。
我本微笑着走过去,突然停了下来,钉在原地。
那个男子浅浅的身影出现在Kei的身后,靠近他,双手温柔搂住他的肩膀,低下头在他额上落下一吻。
无限怜爱,无限缠绵。
Kei突然惊醒,拂去落在头上的雪花,看着我,“怎么了?”
他的身边除了飘零的白雪,什么都没有。
我呆呆道:“也许……我们该回去了,伊弘必定已经暴跳如雷了。”
Kei走远。我站在树下抬头看,雪从树枝间落下,落在我脸上,冰凉一片。
若那是幻觉,也是最美最浪漫的。
伊弘果真震怒!他脸色铁青地看我们回来,英俊的脸快要变型。
“你们当是在露营吗?”他狠狠问。
我心虚,不敢回他话。他转而对Kei说:“也许你有常人没有的力量,遇到危难可以自保,但你不要拖累岚。你们两若在一起被他们找到,结局只有一个,你被抓走,岚则因为多余而被杀害!他们做得到!”
“够了!”我叫,“别对Kei发脾气!”
伊弘怒道:“别把我说的话当耳边风!人命关天,我得把你们活着带回去!”
Kei站在一边,有气无力地垂着眼。也不知道是否在内疚或生气。我上前拉他手,不由皱眉。
“你的手怎么那么冰?”
他轻轻抽了回去,“没有休息好。”
我们走林间小路。
“我已经同部队联系上,他们已经在搜索我们。我们要尽快赶到最近的林业服务点。”伊弘说。
我回头看Kei,他落后几步,一言不发地跟着。我心里觉得不好,他脸色愈加难看,匆忙的赶路很快让他出了汗,打湿了头发。
这甚至是我第一次见他流汗。他一直是那么清凉无汗,不似活人。
我慢下几步等他,他已经迫不及待伸手抓住我的袖子支撑身体。我急忙接住他,喊:“伊弘!伊弘!”
他匆忙赶回来,“他怎么了?”
“血!”我叫,“Kei,是不是?”
他咬着牙什么也没说。已经有大滴凉凉的汗滴在我袖子。
我对伊弘喊:“把储物箱里的注射器拿来!”
Kei抓紧我,“不用了……”
“闭嘴!”我对他叫。
伊弘正打开箱子,突然停了下来。他迅速掏出了枪,要我们趴下。我只来得及为浑身冰冷的Kei裹好大衣,已经有枪声响在了树林里。
子弹就在我头顶飞过。两个武装的男子冲了过来。
我担心伊弘,他只一个人。
他躲闪在一棵大树后,开枪击中一个人的胸膛。那人闷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几颗子弹打在我旁边的地上,险些击中我。
“岚!”他大叫,“去那块朽木后面!”
我急忙扶起Kei。他已经非常虚弱,厚重的呼吸响在我的耳边。我架着他的身子,感觉不到他的力气。
这次已经不同,对方是连Kei也要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子弹打在军大衣上,虽然无伤,却也让我痛得寒毛倒立。
突然Kei脚下一软,连同拖着我差点绊一交。
伊弘嘶吼了一声。
我回过头,一颗小手榴弹正直直向我这里飞来。我猛地将Kei扑倒在地,闭上眼。
炸弹爆炸的热浪夹带着石块重重打在我的身上,我想我背上一定有擦伤,因为我已经感觉有温热的液体自一处流出。
我不由呼痛。
那阵硝烟散去,我立刻爬起来,顿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已经结成冰。
伊弘就倒在我一旁,深绿色的军衣已经被血浸成了黑色。我顿时流下了眼泪。
他代我挡下了爆炸。
他居然这么做?
我还没时间爬去他身边,另一个男人已经走过来,用枪指着了我的额头。
我直视他。那是个黑且壮的男子,整个头只露眼鼻口,他的身上还有伊弘的血。
“林小姐?”他问。
我说:“我就是。”
我冷冷看着他。
“不用那么紧张。庄老先生有交代,你对他有救命之恩,我们均不可伤你。不过,你身后的人我们可要带走。”他指昏迷Kei。
“不行!”我喝。
男人笑了,“这由不得你了。”说着,把我拨向一边,对着Kei弯下腰去。
我只到刷地一声。
只一秒的时间,男人直起了身子。Kei扯着我后退。
那个男人捂着脖子踉跄着走了几步,跪在我的面前。我清楚地看到他脖子上插有一把手术刀。Kei将刀插得只余刀柄在外面。
他对我伸出满是鲜血的手,一双眼睛死盯着我。
“……你……”扑到在地上,整个人如同一块烂泥。
我这时才有时间呼吸。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Syou是怎么在那样的枪林弹雨中生存下来的。他从Kei那里也学到了战场的法则。
我冲去把伊弘扶起来,边扶边开始落泪。
他在流血,大量的鲜血从身上无数个伤口里涌出来。最严重的是大腿,弹片划开了他的动脉。雪染红了他身下的白雪。
“伊弘!”我喊他名字。我把他抱在怀里,感觉他越来越微弱的生命。
他自昏迷中醒来,眼睛在四处找我的脸。他已经看不清了。
“你不要死!不要死!”我搂紧他,没有任何办法。
Kei拿着纱布走过来,只稍微检查了一下他的伤,然后站了起来,并没有包扎。
我看他,他青白的脸上没有表情。他对我摇了摇头。
我颤抖着,只有把伊弘抱得更紧。
我知道他就要离开我了。他是要死了。我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并且理智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死亡似乎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那么一不小心,人就没了。
我开始哭泣。看着亲爱的人死去照例都得哭,为什么我要是例外。
伊弘抬起手握着我的手,我立刻俯下身子。我们自相识还从没有这么亲密,可这却是生离死别。
他在我耳边说:“岚……”
我说:“是我!是我!我在这里呢!你别死!千万别!他们就来救我们了!我们一起回去。我不和你吵架了。我都听你的。你不可以死啊!”
可我知道他还是会死的,他的血流得这样厉害,Kei都止不住他的血。
死亡就在我的怀里发生。
他喃喃道:“我负责这个案子……已经有两年了……”
我一惊,居然有那么久了。我从来不知道,关风是什么时候开始研究的。我不知道,我是那么无知。
他的脸上带着笑容:“我来玛莱巴,暗中保护研究人员。第一天,就是去一个医院给儿童患者举办的假面舞会……多美妙。我在那里看到了一个女子。她扮做古希腊春之祭上的持花少女,头带栀子花,神采飞扬。我想,这么会有这么甜美的姑娘?”
我哭了又哭,手捂他伤口,血从我指间一个劲往外流。那么冷的天气,都冻不住他的血。
“我那时就对自己说,等结束了案子,我就和她重新认识,好好追求……只要等任务结束……”
他的声音停了下来。我抓住他的手摇了又摇,他却松开了手指。
我知道他已经离开了。
他就这样走了。
我搂着他的头痛哭,只怕自己赶不及在他走远前听到。我吻他的唇,那里还是热的。
他死了,我也只能以泪水来哀悼。我的眼睛一片模糊,脸贴着他的脸,也不知道自己除了哭还能做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了解他,他就走了。
他浅浅别致的微笑,他那件休闲的T恤,他念的诗词,他的军装,他的胳膊,他的任务,他最后的保护。
我还没回过神,就已经失去他了。他并未完成任务就已经走了。
我抬头看着Kei,他无奈地看着我。
他让我伏在他怀里哭,一直摸着我的头发,轻拍我的肩膀,如同安慰着一个受伤的小动物。
Kei的怀抱是包容平静的,却也是没有温度的。
我取来注射器,抽了200CC左右的血,递给Kei。他看我一眼,虽然不情愿,还是接了过去。
我们不能再往前走,前面必定还有埋伏。Kei情况稍好了点,我们便绕一段路往回走。往西走是公园的边界,那里会有农田,找到人家,或许可以和外面联络。
我把伊弘留在了那里,只一直紧紧抱着他的军大衣。
走的时候实在不敢回头,怕泪水会再决堤。
这样的分离,是可以记住一辈子了。可这份感情,又能浓到什么时候?
12年后的伊弘在我的记忆里又会是什么样子?依旧俊美非凡,风度翩翩,还只剩下了符号?一个男人,会笑的眼睛,宝马轿车,枪,血。
他带给了我回味一辈子的传奇。如果他不死,我是否又会那么在意他呢?
我们在中午的时候回到那片农田。主妇在门后惊恐地看着我身上的血迹,怎么也不愿意开门。
那又有什么办法?我又没衣服可换。
我和她说:“我们是徒步旅行的游客,遇到抢劫,我有同伴受伤,得立刻送他去医院。你们的吉普车可否借来一用?”
她问:“需要报警吗?”
我很肯定地说:“我们已经报警了。但我朋友的伤等不到警察来。”
她还是不敢开门,把钥匙从一边窗户丢了出来,不再见我。
我立刻上车发动。
Kei问:“接下来走哪里?”
“往东一直走是边界。”我说。
他还不大明白。
我对他惨淡微笑:“我要送你离开玛莱巴。”
我把车开上乡村公路。
“到了海港,随便找一艘货轮,给钱,就可以上船。至于到哪里……你会比我有打算。”我告诉他。
“你不问我会去哪里?”
“你会稳定下来吗?”
“至少我在玛莱巴住了很多年。”
“但你不可以再回来了。”我把车减速停下。
Kei直直看着我。
我看他那双动人的眼睛,很肯定地对他说:“对我发誓吧,别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