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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记得我,也就算了。」她很快打起精神,见他的眼神愈来愈怪异,如他在拼命回忆。
「我对你八哥并没有敌意。」
「我知道。」
「我也请人走一趟聂府,告知府上说我留你们作客数日,你不必担心。」
「哦?」他还是盯着她的凤眼苦苦思索,随口说道:「既然你意在八哥,那就不是掳人要钱的强盗,随你去跟他们报什么┅┅最好报我有多可怜,吃了多少苦头,不是骗你,你青葱素指虽美,但点起来,真是毫不留情,让我至今隐隐作痛呢。」他抱怨。
大多抱怨之人,多面露愤愤不平之色,易扭曲其姣好的面貌,但元巧的抱怨,却十足像极了小男孩在撒娇。这种抱怨多亲切啊,亲切到几乎以为时光倒流了。
她笑叹:「日子若能回流,说不定我还是那个心地单纯的小丫头。」声音放柔,随即又振作起来,愉快说道:「倒流的日子我还不要呢。」时间不走,她又怎能追得上聂渊玄呢?
「聂元巧,你放心,迟早我会将你送往书院,也算给聂老四一个交代了。」她素知元巧极得聂四宠爱。
见元巧眨巴眨巴地凝视她,连她的话也没在听了。
「我看见你的笑了,我还以为这种脸根本是没有表情。」他突然出手抓向她的脸,她又毫不费力地避开。
他叫道:「好功夫!」看了老半天,发现当她说话时,竟然不会址动脸上的肌肉。她的丑不是天生的,而是受过创伤,但左脸像火烧,右脸像刀痕,翻起的内简直是鞭痕打的,能够将所有可怕的创伤集于一张脸┅┅这种人的背景也实在够凄凄惨惨的。
「是人皮面具吧。」元巧忽然说道,见她仍在笑,这种笑眼再认不出来,他会喜欢老女人的理由就一点也没法让人信服了。原认不出她来,直到注意她说话时时往好地方想,不怨天由人,脾气也有点怪,这种女人会跟八哥有所牵扯的,他只识得一个。
「我该如何称呼你?」
「叫我小八吧。」
果然!
「哎,八哥!」他往房门望去。她也不由自主跟着回头。
门口空无一人,元巧的气息袭面,她反应极快要踢翻桌子,一时之间忘了船上家具都给钉死,元巧的双臂立刻抱住她的纤腰。
「聂元巧,放手!」她瞪着埋头抱着她的小子,甩也甩不开。
「我不放不放!」
「不放,你知道你的下场吗?」
「哎呀,宁愿被你打死,我也不放。好不容易找到你了,我怎能放呢?」
她停止挣扎。「你知道我是谁?」
「我怎会不知?我喜欢的姑娘多属年岁大的,都是因为你啊!」不放不放,一放了,谁知道她会不会恶整他啊。女人靛香是不变的,她身子的香气却变了好多,不是他要说话,连她一身的打扮都不像啊,必定有人在她身后打点一切。
「好谄媚的话啊。如果你真认出我来,应该知道我不喜旁人近我身。」
「我┅┅我还记得啊,就算我年幼,就算我离开了养心楼到南京老家去,我还是没有把你忘掉。好姐姐,我会放手,可是你要先承诺你对八哥有什么气都别出在我身上,就算是我不小心招惹了你,你也不能欺我。」他紧张地说道。
有一种人,教人又爱又怕的,非她莫属。难怪他就说性子这么好的八哥怎会结仇?原来是她。
「好,我承诺。」她没好气地笑道。
「不,还不行!我要你以八哥起誓,就算我将来有得罪你的地方,你也要看在八哥的面子上,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不然就算你一掌打死我,我也不放手!」
她翻了翻白眼,正要答允,十一郎拿着新筷走进房门,看见眼前景象,暴喝一声:「聂元巧,你竟然欺她?」脑中迅浮众人皆传聂家有个小色狼!
他怒气一起,奔上前的同时,只手抓住聂元巧的后领,左手顺势打向他的肩胛骨。她动作也快,单身挡住他的重拳,五指抓住他的手骨住外翻丢,化开大半的武气。
「十一郎,你六亲不认发狠了吗?」她喝道。
刹那之间,他们的交拳,聂元巧只能看到个大半,根本不及反应,耳畔飘进她的喊声,想起他自绑上船后,除了她,船上只有送饭的拾儿跟眼前的十一郎。
如果他记得没错,四哥是曾告诉过他,与她在一起的是聂家兄弟中的┅┅「哎呀!难道你就是那个苦命到姥姥家,练武练到半路逃跑,又被抓回去,然后被打得惨不忍赌,连个年夜饭都没有法子回老家来团聚,半夜还会写血书飞鸽求三哥救你,但飞到聂家的只剩一只,剩下的全被打下,简直可怜到平常不为男人心痛的我,也实在忍不住在吃年夜饭的时候,为他掉一、两滴眼泪的聂十一哥吗?」
他一古脑地说完,让十一郎的神色又困窘又铁青,像巴不得将眼前的小鬼活活给掐死。
「原来还漏掉一只啊。」她笑说。
「师父,您┅┅您要相信我,我只是报平安而已┅┅」
「我又不怪你,你紧张什么?」
元巧目不转睛地望着聂十一,疑惑道:「你┅┅真是我的十一哥吧?听说我十一哥的眸子是猫儿眼,半夜还能清楚瞧见千里外的人,怎么你的眼色是黑的呢?」
「关你什么事!」聂十一斥道。生平最恨有人提起他的异眸,尤其又是这个令他反感的小色狼。
「现在你该关心的是要如何配合她的阴谋┅┅不,我是指计画!」
「配┅┅配合?」是啊,如不是要他的配合,她又怎会这么爽快地招供呢?
完了惨了,四哥你好一个所托非人啊,托谁送他部行,为何要八哥呢?元巧头皮发麻,顿时觉得今年的秋天好冷啊──※※※
入了夜的河着实可怕,沿着甲板走上一圈往外遥望,净是一片黑漆抹乌的,像是天与地连成一色,独留这艘船。他是旱鸭子,别说是泅水,就连跳下阿里,要往何处游他都不甚清楚,这种无力感已经许久未曾有过了。
「八┅┅八哥。」委曲又耳熟的声音响起,聂渊玄立刻转过身,喜道:「元巧,他们放你出来了吗?」
「是啊,反正就这么一艘船,我能到哪儿去呢,她心好怕我闷,就放了我。不过她说我还是人质,八哥,你懂吧?所谓人质,就是你一惹她不快时,我就会遭殃的那个。」
「是八哥连累你了。」聂渊玄柔声说道,见元巧哀声叹气的,知他活泼好动,难以忍受这种受制的日子。
「还好啦,只要你顺她意,我的下场就不会惨了。」他状似随口问道:「八哥你跟她┅┅究竟有什么仇?」「她不肯说,我也想不起来。」
「啊?她还没说?」
聂渊玄见他惊讶,遂问道:「她跟你提过了?元巧,你不要瞒着我,老实告诉我,我究竟是哪里对她不起。」
元巧眨一眨眼,迟疑了下,才道:「八哥,你真的连一点点点儿印象都没有?」瞧他摇头,元巧暗叫不妙,提示道:「难道八哥从未招惹过女人?」
「元巧,你真知道她是谁?」
「不不不,我怎会知道呢?」先锋军果然不好当。他是正好可以暂不去书院,但也不忍见八哥被她玩得死死的。唉,说到底,他还是偏袒八哥的。「八哥,我只知道她乳名叫小八,你也是排行老八,一个老八,一个小八,老八与小八,还真是挺巧合的,对不对?这世上啊,能排到第八的不多啦。」
聂渊玄一怔。「是很巧合。元巧,你的眼睛是不是沾了什么脏东西?」老对他眨着。
呆八哥,他暗叹。「八哥,她的年纪似乎挺大了,我偷偷问过她的徒儿,我好惊讶她与你一般大呢。」
元巧的话没头没尾的。聂渊玄说道:「她的年纪与我何干?元巧,你的眼睛是真不舒服吗?是不是河风吹得难受?」
元巧闻言,差点昏厥过去。他瞪着聂渊玄说道:「八哥,你死脑筋啊!我眨眼睛是在暗示你,你懂不懂?她是┅┅是┅┅是很丑啦,但她笑起来多可爱,我很中意她,我中意的女人不会差到哪里去。八哥,你不要,我就要了!」他的话乱无章,聂渊玄没有深究,只当他是一时昏了头。
也对,头一遭遇劫,元巧不吓坏才怪。
「我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谈什么要不要?」聂渊玄揉揉他的头,温和笑道:「你别怕,凡事有我挡的,她寻仇也是对我,有机会我会让她先放你。」细雨开始下起,说道:「别待在甲板上,会着凉的。」
真是呕。「我关在房里,差点活活闷死,想在这里透透气!」
聂渊玄对他的冲语也不以为意。
「那我先去要把伞吧。」
「八哥这个书呆子、死脑筋,我说了这么多难道他还听不懂?也不想想我多护你,拼着被她欺负的分上暗示你,啐!」瞪着他的背影,元巧气累了便蹲在甲板上。她要他来陪着八哥,主要是怕八哥担心他。他来了,顾及亲情,特意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提示他,他还不懂吗?
「不会啊,正因为八哥体贴入微,凡事设想周到,所以才会如此有人缘啊。上回他任教的书院山长还捎了一封信回老家,要咱们劝劝八哥,有人愿意将闺女嫁给他,不论面具下是什么面貌,他怎么会连我这么浅显易懂滇示都听不懂?」元巧大感头痛的当口,忽然忆起四哥对八哥的见解。
「你八哥人是好,但他好的程度是因人而异,尤其是对女子,太好了也只会惹一身腥,他的相貌是不好看,可是世间总有几个聪明的姑娘看心不看色,他在自保,所以对女人,他可以做到视若无睹的地步。」
当时他问四哥为什么,四哥只答他年纪小,长大就懂。现在他是大了,但──为什么呢?「我还是不明白啊!」他哀嚎。
雨愈下愈大,聂渊玄始终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