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耆涣艘桓鋈怂频模栽怂祷暗挠锲锊辉傺共刈盼虑椋磐耆难岫裢宦孟裨倏此谎鄱疾辉敢狻T艘皇便铝耍醯锰稍陂缴系娜艘讶徊皇亲约旱母富省K朔纯梗喂嗣墙A顺鋈ィ驹诘钔獾难艄饫锸肿惚梗趺匆才筒黄鹄础
长孙皇后同一干近臣早在殿外侯着,她见到了元凰出殿时候失魂落魄的模样,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其中的缘由。她奉旨入殿,跪倒在龙榻前。北辰禹屏退众人,手指微动,示意她坐到床上来,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的脸。长孙皇后在这样的目光下无所遁形,猜想北辰禹是不是已经料到元凰的身世。她仓皇四顾,不知该如何应对,几乎想要起身逃出森然殿堂。
北辰禹在那一刻握住她的手腕,柔声叫道:“含荷……”
这两个字是如此的不经意,从而流露出一种久违的情怀,让长孙皇后回忆起新婚燕尔时候,那个柔情似水的少年皇子。她好像受惊似的坐直了身体,低头看向北辰禹,伸手抿了抿丈夫的鬓发。
“含荷……”北辰禹感到女人经过精心保养,春葱一样的手指擦过耳畔,想起远在城外那个永远和颜悦色的画师。渡香蝶的手指因为长年接触颜料的关系,微有些粗糙,还时常带有花草混合而成的染料气味。不知她是不是已经听说了自己病笃的消息,可惜不能够见她最后一面。北辰禹想着爱人黯然神伤的情景,口中仍是对长孙皇后说话:“朕大限在即,只是放心不下凰儿——另立太子的事,再也休提了。凰儿是朕唯一的骨血,朕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他说得太急,止不住咳嗽起来。长孙皇后替他抹去嘴角的殷红,空悬着的心来不及放下,就被另一种更深的负罪感所取代——朕唯一的骨血,北辰禹对元凰如此珍视爱护,也许根本就下不了另立太子的决心。自己却居然怀疑他会对元凰不利,甚至纵容秋嬷嬷去向北辰胤报信——虽然内心里一再否认,北辰禹的发病却多少在她意料之中,仔细追究起来,竟是她害了皇上。
北辰禹注意到皇后神色的转变,握着她的手断断续续说道:“凰儿尚年幼,朕去后……你循我朝惯例,临殿听政……另有两位皇叔辅政……当可无忧……朕已传口谕,一半兵权……皆归神武侯掌管……三朝老臣,必无异志……朕……只担心……三弟,三弟北辰胤……”他感觉到黄泉的迫近,深吸一口气,握着皇后的手越发用力,费尽力气仰起头来,直视长孙皇后的眼睛:“北辰胤狼子野心……不可不防……然朕身死之后,朝内必乱边关不稳,唯北辰胤有才治之……朕只怕……只怕……朝局稳固之后,他会废去元凰,取而代之。”
长孙皇后只听得心惊肉跳,颤声道:“三皇叔对凰儿一向疼爱,妾身以为他总不至……”
北辰禹打断她,哑声道:“再是疼爱有加……又怎比得上君临天下?”
这句话好像一记重雷敲落在长孙皇后心尖,让她止不住浑身发汗,呼吸也不由得紊乱。北辰禹将她不住颤抖的手腕捏出青紫,去掉了“朕”字,嘶声道:“含荷,我就元凰这一个孩儿,你答应我……你答应我……无论如何,定要护他周全……”他的话语到最后失了声音,只剩下口唇一开一合,直到听见长孙皇后带着哭腔允诺道:“妾身知晓了”,才放心地松开手去。
他感觉不到长孙皇后何时离开,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已将自己所说的一切刻进心里。三弟啊,北辰禹朦朦胧胧地想着,他年父子相残,你可会想到是朕今日所布之局——这场争斗,只要你我之间还有一人活着,便永没有结束的一天。
恍惚间,他忆起太子继位之前,要遵循北嵎朝制出城接受三项考验。临行时候正值仲春,城外桥边,一片芍药漫山遍野开的灿烂,明晃晃的灼人眼睛。芍药又名将离,是古时赠别之物,取其入药味苦微寒,以喻别后思情苦寒。《郑风》中便有句云,“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
那年北辰胤十六岁,或者是十七,北辰禹已记不清楚了。他只记得那片纵横恣肆的芍药,茧栗梢头笑相顾,金壶细叶围歌舞。他登基后又曾多次途径城外,却再也没见过如那日般,霍尽生命绽放着的将离,将他的记忆都镀上了一片金红艳绿,刺着他的眼睛想要落泪。北辰胤来到城外为他辞行,少年的身量尚未完全长成,还矮了北辰禹一截,跟二哥说话的时候常常仰起头来。他踏在芍药从中,扬起清远的目光,向北辰禹微笑着。
“二哥,让我送你一程吧。”他说。
天佑十二年九月廿八,北嵎天佑帝北辰禹崩于皇城。皇城百姓尽皆缟素,宫中传出一百零八下丧钟,在城内哀鸣三日方才散去。北辰禹留下遗诏,命神武侯掌握全国半数兵马,正式立北辰元凰为太子,又因太子年幼不能理政,令太后同两位亲王同听政事,直至太子弱冠登基之时。天锡王北辰胤奉急诏入宫奔丧,从而也结束了同神武侯的临时对调,由神武侯重回边关执掌兵符。
皇帝的梓宫在乾清宫里停了十七日,元凰按照祖制,身着缟素跪于主丧位,长孙族人连同两位亲王贝勒候于外部几筵殿内,行殓奠礼。朝中要员同太傅玉阶飞皆于殿外齐集,更有官阶低下者于隆宗门外哭灵。离开乾清宫后,梓宫照例要在所选的殡宫内停满百日,然后才能移往陵寝。出殡的过程劳师动众,辛苦异常,路途长达数百里。
按常理,嗣帝当要步行送殡直至皇陵。朝中大臣们都因北辰元凰年幼受不得辛苦,联名向太后上疏,请免太子亲送宝位。长孙太后准了上疏,只让元凰送灵到东华门。伯英仲远两兄弟不比元凰年长多少,也无法随行送殡。皇室之中,北辰禹再无其他后辈,唯一较他年幼的也只有北辰胤。最终是北辰胤自折身份,以后辈之礼送殡入陵,步行至沿途五处芦殿,跪迎灵驾,朝夕奠礼,亲引梓宫入皇陵安葬。
元凰还来不及从丧父之痛中恢复,就被这一大堆繁文缛节折磨得疲惫不堪。他几日未睡,待到送先帝梓宫从乾清宫移往殡宫的时候,已经迈不动步子,刚抬脚就摔趴在地下。长孙太后连拉带扯,把元凰的膝盖脚踝都磨脱了皮,硬是拖着他随棺走到了设在养和殿的殡宫。那一日里,孩子没有伤心没有害怕,也没觉出脚疼,脑袋混成一团好像灌了铅。
直到数年之后大臣们还口口相传,说当日先皇驾崩后太子居然一直都没有落泪,果然是生就的王者心肠。而元凰觉得自己是被拉进了一个无休止的噩梦,将他同以前的生活彻底割裂,就连嬉笑怒骂的感情也一并消失。初回皇城的北辰胤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苦于没有机会更没有立场安慰。他为先皇的丧事奔波操劳,在不越轨的范围内,一力承办着本应由嗣帝操持的礼仪,回到皇城月余,虽然屡次见到元凰,却不曾同他说过一句话。直至那日他在殡宫内筹备即将到来的殷奠礼,竟听见身后传来许久未闻的熟悉嗓音。
“三皇叔——你回来了。”
十六 木樨
北辰胤回头看去,但见元凰全身缟素,立在养和殿外,身边也没有别的随从。缟服是在数日间赶制而成,并不完全合身,覆在元凰身上略显得有些长大。此时已近黄昏时分,元凰被宫人们带着东奔西走了一整天,不记得自己干了些什么。身上的缟衣没来得及悉心整理,松松垮垮地拖拉着,从北辰胤的角度看去,只见有几条白绢从元凰腰际悠悠晃荡下来,在即将垂入地上影子里的时候又陡然消失,浑似鬼魅一般。
方才明明是元凰出声唤的人,他见北辰胤当真扭过头来,却好像吃了一惊似的,不敢同北辰胤对视。他把目光移开去,左右飘忽,在北辰胤脸上打转,就是不肯停留在一点。他原本站在殿外,见北辰胤望着他,先跨前一步入了养和殿,正要提另一只脚进来,忽然觉得不妥,左腿便停在了半空中;顿了片刻,终于是将左脚放回了原地,连带着把原先已在殿内的右脚也缩了回去。他本想说些什么,才张嘴又惴惴地将话咬下,一直垂在身旁的手无意识地搓着衣角,又支起一只脚掌有一下没一下地碾着足下的青石板。
北辰胤不知元凰这是怎么了,愣了片刻之后才恍然反应过来——元凰已有两年多没有见他,莫说是他的音容笑貌,便是有他字迹的书信函纸,也未曾有过一封。纵然元凰自小同他极是亲近,此刻骤然相对,也不免有些认生。想到这一层,北辰胤便觉得胸口微有些发堵。
他是个善于自律的人,很少把时间浪费在多余的感情波动上。兴奋得意也好,内疚惶恐也罢,不论正面或是负面的情感,除了影响自身的判断决策之外,并不能起到任何作用。这个世界上只有时光最为弥足珍贵,它却决不会为了人们内心的波动而驻足等待。然而元凰对他而言,却永远是个心甘情愿的例外。最初送元凰入宫,虽是时机凑巧,也有大半是缘了私心,想来自己不能登临大宝,偏要让日后北嵎帝王皆为北辰胤一脉。后来他远远看着元凰一点点长大,将心思慢慢迁注到孩子身上,当初争强好胜的心,反倒淡了。
作为父亲,他亏欠元凰太多——孩子第一次抬头,第一步下地,他都不在身旁;孩子受了委屈,得了赞赏,他也只能在隔天宫外的传闻中听说。北辰胤不曾见过小孩子偷吃点心得逞后心满意足的笑容,也不曾见过他攀上香樟又被树枝叉住不敢大声呼救的窘样。他虽然关心目睹着元凰的成长,却自始至终是个局外人。
很多事情一旦决定就无法更改,一旦错过也再无法追寻。北辰胤的原则里没有后悔,只竭尽所能想将最好的交给元凰。他愈觉得亏欠,便愈发想要弥补。而今一切权谋机巧翻云覆雨,虽然一样是为元凰的前路扫平障碍,却已同他偷龙换凤的初衷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