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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纲从不知道这个新兴的城市里还有如此高档次的酒吧。何止是不知道,如果不是今天被何彬带到了这里,亲眼目睹了这里的一切,他也根本不会相信这个门面并不起眼的“西西里酒吧”,内里竟是如此的豪华、典雅而又颇具特色。酒吧对外营业的场所共三层楼,首层是大堂,有豪华的舞池,有本地歌手和菲律宾歌女的演唱,偶尔还有欧美摇滚乐队的穿插演奏。二层和三层是一个个大小不等的独立房间,除没有歌手和乐队外,其他设施也是应有尽有,不过如果客人乐意出“小费”,将歌手请上来演唱几曲,或者把乐队请上来演奏几段也都未尝不可。
姚纲他们这个房间,是只供不超过四个人活动的小型房间,但似乎仍有近百平方米的活动空间。房间内有一个小型酒吧台,摆设着各种饮料、水果和点心等,有一张供四人使用的餐台,一排欧式沙发,一台大屏幕彩色电视机和一套音响设备,以及其他一些一时还搞不清用途的设施和一些典雅的装饰品等。墙上的两幅油画,竟都是当代名人的原作,姚纲对着两幅画感叹了半天,他估计这两件东西拿到拍卖行至少也在百万元以上。
房间里实行无人服务,酒吧台里的各种物品客人可随意取用,最后按实际消费量结帐。吧台旁边的墙上有一排按钮:按粉色的按钮,便立刻有漂亮的女服务员进来请您指示;按蓝色的按钮,便马上有英俊的男服务员进来听您吩咐;按黑色的按钮,不久会有值班经理进来候您投诉。远一些还有个红色的按钮,但最好不要随便按,否则会有一群消防队员扛着水枪冲进房来。
“阿纲,知道这酒吧的老板是谁吗?”何彬见姚纲对这酒吧很感兴趣的样子,便问了一句。
“下这么大本钱,恐怕是香港的哪个财团搞的吧?”
“哪里!香港人总想着赚点钱就跑,还能搞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告诉你吧,这是李黑驴的杰作。”
“怎么会是他呢?他不是政府公务员吗,怎么可以出来搞赢利事业?”
何彬所说的这个“李黑驴”,也是姚纲他们学校毕业出来的。据说这人曾在外省“插队”好几年,回到广州后参加高考,接连两年名落孙山,第三年却直接考上了研究生,可见此人也是个怪才。此人毕业后便官运亨通,现在已是本地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姚纲来到南方后,人家为尽地主之谊曾约了他好几次,姚纲都找借口谢绝了,最后害得人家屈尊到姚纲的公司里看望他,算是二人在这里惟一的一次会面。
“名义上是他已离休的老爹搞的,其实还不都是他的。据说这么大的投资,他只象征性地出了一万块人民币,但却成了这里的头号大股东。这么便宜的事,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轮到咱们兄弟的头上!”
“看这里的排场,收费很贵吧?”姚纲拿起一根香烟粗细半尺来长的胡萝卜条放进口中咀嚼。服务员小姐说过,这种胡萝卜全部是从美国的农场空运来的。姚纲虽有些半信半疑,但觉得这东西如此清甜爽口,却也真是品质不凡。
“算不算贵,那要看你用什么标准衡量了。就说咱们这个房间吧,最低消费是五千元。但如果真的只消费五千元,也就没有必要到这里来了。通常来这里的人都要摆一摆谱,不扔下几万是不肯罢休的。”
“几万!真不知道怎样才能把这几万元的东西吞到肚子里去?”
“那还不容易!你看这个。。。。。。”何彬指着柜子上的几瓶洋酒说,“。。。。。。这瓶五千八百元,这瓶七千元,价钱写得明明白白的。这种鬼东西白开水似的,能喝的人一个人就能灌上两瓶。要是来那么七八个酒鬼,你想糟蹋几万元还不是玩似的。”
“真的这么贵?”姚纲对何彬也不敢相信了,便自己凑过来看标签,然后又端起自己的酒杯来打量一番,好像要估算一下自己“咕噜”一口会吞下去多少人民币。姚纲的酒量很小,平时也很少饮酒,对酒的学问知道得不多。
何彬看着姚纲天真的样子笑了起来,说:“老兄啊,我可请不起你那种酒。我们喝的是这里最便宜的,每瓶一千二。”
“最便宜的还要一千二呀?那也是三四瓶‘茅台’的价钱了!”姚纲边说边端起杯子咂了一口,“其实这味道也不过如此,我看还不如喝咱们的‘茅台’实惠。。。。。。”话未说完,姚纲已发现何彬的脸色有些变化,自知失言便赶紧停住了。
前几天,何彬根据行动计划,准备对林宝强采取一些初步的行动。据不太有把握的情报反映,林宝强这次来内地活动了好几天,可能已收集到一些重要的资料要携带出境。情报虽并非十分可靠,但行动计划却还是制订得相当严密的。现在对付这些香港人要十分谨慎,搞不好便很容易产生负面影响。前两年有个香港记者因盗窃国家领导人尚未公开的讲话稿在北京被抓了起来,判了重刑,结果引得香港舆论鼓噪了好长时间,连许多外国传媒也跟着起哄。好像一个人只要口袋里揣着本“回乡证”,来内地便可以任意胡行而不受法律制裁。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不过不管有没有道理,上边的政策却很明确,那就是要善待港人,谨慎行事。正因为如此,何彬对林宝强迟迟未敢下手。
那天晚上,等待时机的何彬与一名助手正在银海大酒店吃晚饭,碰巧几位熟人也在这里用餐,极重义气的何彬经不住人家一再热情相邀,便跟着大家喝了几杯“茅台”。酒后大家又去“桑拿”,何彬本不想去,但已好几日未能“轻松”一下的何彬最终经不住诱惑,于是也便一同去了。何彬的酒量本不算太小,几杯“茅台”应无大碍。但本地市场上的“茅台”假货多于真货,何彬赶上的偏偏是一瓶以劣质高度白酒冒充的假“茅台”。按常识,酒后是严禁进蒸气浴室的,何彬对自己的身体过于自信便没有在意,蒸了十几分钟的热气,又到按摩房去享受小姐的服务。在温馨安宁的按摩房里,在天仙般的女孩子温柔的按揉捶打之下,晕晕乎乎的何彬很快便睡了过去,当他被同样是睡眼惺松的助手唤醒时,已是第二天早晨了!林宝强已安然离境,据说临走前还留下个刑事案件。何彬被上司狠狠骂了一顿,说不定过几天还会有个处分。何彬有气无处撒,竟把家里收藏的几瓶“茅台”酒全都砸了,害得最怕酒味的凌毓娟捂着鼻子擦了好几天地板。
姚纲见自己的话碰到了何彬的痛处,便赶紧闭上了嘴。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倒是何彬先说话了:“阿纲,你说上边对港人的政策是不是太宽厚了?还记得那个震惊中外的服装厂火灾案吧?一场火烧死八十多名正值青春年华的打工仔打工妹,可那个玩忽职守的香港老板只判了三年徒刑,关了半年就放了。你想想,如果这场事故的责任者是本地人,或者这场大火发生在美国、欧洲、日本,法律还能这么仁慈吗?即便这样,听说好多香港人还为那个老板鸣不平呢!这些不明是非的家伙,如果看到狼与羊厮咬在一起,他们肯定会拿起棍子驱打那只羊的。”
何彬是广州人。有些广州市民与香港人传统上就相互看不顺眼,但姚纲没想到何彬这个吃了这么多年宫饭的人,也对他那些还要在殖民主义残暴统治下生活一段时间的骨肉同胞有如此多的意见。
何彬狠狠喝了一口洋酒,继续道:“这年月,同志最好对付,怎么整他连个屁也不敢放,放了也没人听得见;同胞就最难办,你碰他一下,他‘吱呀’一声全世界都能被惊动了。林宝强要是内地人,早就先抓起来再说了。就因为他是香港人,还揣着本加拿大护照,我请示了好几次,上边都不让动他,总说要等到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在他身上找到足够证据时再行动。林宝强又不是白痴,谁有那么大把握一定会找到足够的证据!再说多少证据才算足够呢?是不是要等到他钻到国家主席的办公室里撬保险柜,或者扛着颗原子弹大摇大摆地闯关时才可以动他呢?
“不过,我这次把他放走也的确是犯了个大错误。他不仅是犯了刑事案,而且很可能也带走了一些。。。。。。”纯子从洗手间回来了,何彬赶紧停住不讲了。
纯子刚刚出院,身体已大不如前,原先白皙红润的脸蛋儿已变得蜡黄蜡黄的,苗条健美的身材变得纤细而娇弱,走起路来轻飘飘软绵绵的。如果再让她去跳舞,大概只能演“飞天”一类的角色了。何彬今天到这家酒吧来,就是想让纯子在一个幽雅舒适的环境里轻松一下心情。纯子近来总感到周身乏力,时而呕吐,不思饮食,大腿内侧起了许多紫色的肿块。如果不是纯子向来乐观豁达,也许早就病在床上爬不起来了。大夫对她的病已没有多少信心,在她天天喊着要出院的情况下,大夫也只得同意了,但交代说在她感觉不太好时要赶紧回来。何彬本来说让阿华也一起来,但阿华对姚纲那天晚上偷偷溜走还耿耿于怀,与他赌气不愿意来。其实,只要姚纲多说几句好话,阿华肯定也会跟他出来的。女人与男人的脾气不同。男人有的吃软不吃硬,有的吃硬不吃软,而女人则是软硬都吃,只欺负不软不硬的。姚纲这个书痴,对女孩子的脾气禀性知之甚少,他给阿华打电话去,说了几句好话,见阿华不肯出来也便不再坚持了。他不知道,其实阿华在说不愿意的时候,心里时刻都想着与他见面。只要姚纲再主动一些,再坚持一会儿,再装腔作势地作出点虚假的保证,煞有介事地发几句不可信的誓言,阿华便会高高兴兴地挽着他的胳膊同他随便到什么地方去。可惜姚纲对这些全然不懂,因此他就只能单刀赴会,坐在何彬与纯子的对面望梅止渴了。
不过,在这两个男人当中,其实纯子更喜欢姚纲,只是她知道姚纲同阿华要好,她不好再插一杠子,而何彬一直很照顾她,这次住院期间更是几乎隔日便去看望她一次,所以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