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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华轩虽不是皇城中最高的建筑,但是因为环境清幽,附近没有碍眼的障蔽,所以自阁楼的窗户爬出,站在飞翘的屋瓦上,眼力足够好的人完全可以看见内城尽头的御花园。
「与怜你看,那边是皇上的寝宫,看见寝宫西边的院子了么,那是梅妃娘娘的住处。」
颜离熙指着远处琉璃瓦朱粉墙,然而宾与怜却不明白他为何要指给自己看一个嫔妃的住处。
「你可知道嫔妃的住处与皇帝寝宫之间的距离代表了什么?」
颜离熙又指给他看其它嫔妃的住处,再没有任何人比梅妃的居处更接近慕容刑的寝宫。
「梅妃的父亲乃是当朝太师,而梅姓这个家族最早要追溯到太祖开国,梅家先祖护驾有功,被封开山王,这个爵位一直沿袭至今。。。。。。」
听颜离熙说到这里,宾与怜眼前忽然一亮:「解之所说的开山王,莫不就是封邑在寒州一带的那位梅皓?」
「正是,他与梅太师乃是表叔侄关系。」
转了个身,颜离熙伸手再指宫外极远处的一座大宅,「那里就是开山王爷在京城的住处。」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宾与怜无论如何也分不清那几乎连成一片的大街小巷。
「解之,你的眼力真好。」
听见他的夸奖,颜离熙笑着摇头,「你若是日后闲来无事,也可以像我这样经常远眺,眼力自然会越来越好了。」
被套上无形的枷锁困在这重重深宫之中,被阉割的不仅仅是身体,过去的一切只能隔着道宽宽的城河远远眺望。颜离熙痴痴地看着,城外的一切恍若隔世。
不愿见到如此温柔的人面露悲伤,宾与怜故意深吸了口气,猛地又朝屋檐的外缘走了几步,极目远眺道:「哎!我也看到了,不过这宫外的景色,又哪里比得上皇宫里的雕栏玉砌?」
颜离熙知道他是好心在安慰自己,又怕他一个不小心跌下屋檐去,于是急忙要拉他回来。而就在这个时候,前院里忽然响起了太监总管尖厉的通传。
「皇上驾到」
谁料到,宾与怜刚听见皇上二字,一张脸顿时吓得如同白纸,腿上猛地一软,竟然低头便朝檐下栽去!
「小心!」
颜离熙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胳膊,但单手之力却始终敌不过整个人的重量,最后反而连带着一块儿跌落了去!
刚到古华轩的慕容刑,抬眼就见到了这骇人的一幕,他几乎是立即煞白了面目。御前护卫总长只道皇上是在担心新宠的安危,于是一个闪身稳稳地将宾与怜接到地上。
而不被任何人关心到的颜离熙,则重重地跌进了屋檐下的一小丛竹林子里。
「你。。。。。。没事吧?」
慕容刑走过去立在宾与怜身边,而目光却穿过竹林望向那个一动不动的人影。
过了很久,颜离熙都没有从竹丛中走出来。
「狗奴才,皇上在此,还不快过来问安?」
猜度着慕容刑的心思,太监总管向竹林深处喝问。
可颜离熙还是没有回答。
慕容刑心中「咯噔」一下,不顾侍从的劝阻走向那片竹丛,他粗暴地挥开碍事的竹枝,越走越快,直到近了,方才发现那团匍匐的青色人影挣动了一下。
颜离熙摇晃着直起身子,刚才跌落时伤到了头部,短暂的晕眩后他勉强张开眼睛,竟对上了最意想不到的脸庞。
慕容刑的脸色铁青,几乎就处在了暴怒的边缘。颜离熙的目光沿着他的面庞慢慢往下,很快就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皇上您的手!」
这时候慕容刑才察觉,就在刚才胡乱分开竹枝的时候,自己竟被乱竹划破了手掌,鲜血直流。
这耀眼的红色刺痛了颜离熙的双眼,他慌忙捧了慕容刑的手查看伤势。而红色的鲜血,则同样从他跌破了的额角上慢慢渗出。
妖异的红色映入眼帘,慕容刑眼皮重重一跳,心中顿时酸了一酸。可他并不以为这是什么怜惜。
「放开朕的手!」
他忽然挥手甩出了一个脆响的耳光。
刚脱离晕眩的颜离熙脸颊一烫,旋即又倒在了泥地上。
挨打已是家常便饭。
委屈?愤怒?这些都只不过是跌倒的瞬间一闪而过的情绪。颜离熙太过了解抵抗的下场了,于是他只是安静地等待一切恢复原状,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了帝王的命令:
「替朕上药。」
第二章
颜离熙躬身倒退出正厅,找来药物和布帛为慕容刑包扎伤口。他跪在地上小心捧起慕容刑流血的右手。擦拭清洁、上药包扎,一举一动都轻柔到了极致,连在一旁观看的宾与怜都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心里凭空生出一股羡慕来。
或许有机会的话,他也希望体会到这般的呵护。
慕容帝低头看颜离熙将伤口包扎仔细,他只是习惯性地阴着脸,心中却并无任何不快的感觉。事实上在这偌大的皇城里,也只有颜离熙的服侍才真正让他觉得舒心。
这是一种建立在掠夺之上的快感。
就在看见颜离熙从屋檐上跌落的那个瞬间,慕容刑几乎就要以为这种快感将会永远地消失,那一刻,心中竟然涌出一股陌生的恐慌。
恐慌到让他感觉不出伤口的疼痛。
而他也明白决不能沉溺于这种快感之中,因为快感能够麻痹自己的痛觉,也同样能够稀释过去所发生的一切。
那混合了难以理清的爱恨的过去。
眉心猛地一蹙,慕容刑甩脱了颜离熙微凉的手,转向宾与怜。
「宾卿家没有本要呈给朕么?」
他故意询问,同时看见宾与怜传递了个不知所措的眼神给颜离熙。
而颜离熙回报的,则是肯定与鼓励的目光。
帝王的心突然再次痛了一下。
曾几何时,这种温暖的目光只为他慕容刑而流露。
刺痛之后则是烦躁。
在接过了宾与怜揣在怀里的奏本之后,慕容刑袍袖一甩,对颜离熙喝道:「跪到外面去,没朕的允许,不准起身。」
「。。。。。。是。」
不知是因为失血还是因为一贯的淡然,颜离熙挽着袖子抹去地上的血迹,然后起身趔趄走向前院冰冷的青石天井。
这一夜,宾与怜认识了一位别样的慕容刑。
心里虽然留存有阴影,但颜离熙说过的话和临去前的视线给了宾与怜极大的安慰与鼓励。而慕容刑似乎也不再有兴趣扮演一个只顾着风流的皇帝。
「照卿家所言,朕发往灾地的粮草在秦江漕渠被人克扣,而邻近寒州城的饥民则被抓去拉纤?」
端坐上首,慕容帝收起奏表,他面无表情,宾与怜根本看不出他对此事的态度。
「这不是件多大的事,克扣积压,历朝历代多少都有。」
天色已有些晚,方才有随侍太监进来点上烛明,宾与怜从开着的门望出去,颜离熙垂首跪在微潮的地面上,只在听见脚步声接近时抬头张望一下,恰好对上了慕容刑灼然犀利的目光。
发现了颜离熙的张望,慕容刑故意走近宾与怜,轻薄地撩起一缕发丝,放到鼻端情色地嗅闻。
「金木樨。。。。。。」
暧昧地吐出熏香名称,慕容刑很满意地看见门外的苍白面容在一个复杂的表情后再度低落。而他就着这个暧昧的姿势,继续低声问道:
「你可知道,寒州一带的封邑,可是属于谁人名下?」
宾与怜一怔,旋即想起来颜离熙对他所说的话,立刻答道:「臣知道封邑的主人是开山王。」
「还好不算是个只知是非不知世故的蠹虫!」慕容刑冷笑出声,「开山王乃是异姓王,因开国功勋而被世祖封王开山,这代单名皓,姓梅。」
一天中第二次听见这个名字,宾与怜隐约觉得自己已经处于一个漩涡之中。以前仅仅是站在局部看不见全面;然而现在,印象中只在演义和史书中才会出现的阴谋正慢慢呈现。
见到宾与怜若有所悟,慕容刑端起桌上有些发凉的佳茗,无心啜饮,只是拈着盅盖碾着盅沿,发出让人焦躁的声响。
宾与怜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回过身来低了低头,慕容刑又问道:「现在还有人在观察秦江的情形么?」
「是。」宾与怜应声道,「微臣兄长一直都以商人的身份保持着与漕运官员的联系,且据闻,近日开山王并不在郡内。」
「梅皓自然不在郡内,下个月初九是先帝忌辰,他得回京祭拜。」
放下盅盏,慕容刑不加掩饰地打了一个哈欠,「天色不早,朕要歇息。」
宾与怜一怔,经过方才一番交谈,他心中的芥蒂已消除不少,可现在又听慕容帝提出「歇息」之事,实在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陛、陛下。。。。。。」
看着宾与怜一脸不知所措的红晕,慕容刑又是一声冷笑。虽然一开始自己就是被这种朴质天然所吸引,但不分场合的朴质却也是件让人疲于应对的事。
虽然这种天然的感觉,确实与「那人」有着几分的相似。
慕容刑不由得收敛起心神,慢慢回忆,虽然「那人」已经离开尘世五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