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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如屑 沉香如屑-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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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淡叹了口气:“看来你我的经历会有对得上的地方了,你画的那个地方是在冥府。”她看着柳维扬的神情微变,便耐下心来解释:“我说的冥府,就是凡人常说的阴曹地府。生死场,夜忘川,黄泉道,其实那里景致很美,不是凡人说得这般可怕的。而你那幅画几乎画得一分不差了。”
“我脱离仙籍之后,就到了冥府。我用了八百年的时间渡过夜忘川,很多一起渡河的人,等到岸边就把前尘全部忘记了,然后再世为人。可我忘不掉,也离不开冥府……”颜淡吁了一口气,慢慢皱起眉,“又过了很多很多年,我终于找到从冥府回凡间的路,但这千年之间,我的修为全部荒废了,就成了现在这样。”
柳维扬嘴角微动,正要说话,只见颜淡倏然握住他的手,一本正经地说:“我可以懂你的感觉,不过侬翠姑娘真的很配衬你,你就从了吧。”
柳维扬一下子甩开她的手,扭头大步走开了。
颜淡笑嘻嘻地看着他的背影:“柳公子,刚才对你说的那些话,我连对余墨都没说过。这种事实在太丢脸,你千万不要说出去。”
柳维扬脚步一顿,回过头微微一笑:“待我再想想。”
他最常有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再要么就是甚悲凉的苦笑,而这一刹那的笑意,宛如薄冰乍融。
颜淡摸摸下巴,不觉想,之前嫌弃柳维扬死气沉沉,平日连话都没一句,现在看来还不算那么讨厌。

颜淡提着一串饱满深紫的桑葚,蹲在小溪边洗。洛月一族虽然已经衰败了,却还远远没到最惨不忍睹的地步,等到了那腰是腿、腿像腰的地步,她把柳维扬卖出去的时候也难免会心有歉疚了。
眼下情形,柳维扬只怕是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完全身不由己。她不过是顺应情势罢了。
她那串沾着晶莹溪水的桑葚,美美地咬了一口,余光突然瞥见两个颇为熟悉的人影,立刻把手上的桑葚给丢在一边,笑逐颜开地扑过去:“主公主公!还有师兄,你们——咦?”
唐周走上前,一把将她紧紧抱住,淡淡的气息拂过她的鬓边。颜淡顿时僵在那里不会动了。幸好他很快便松开了,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一会儿,微微笑道:“看来你倒没受什么伤么。”
颜淡自认为脸皮也算是磨练得厚了,居然觉得脸热:“看来还是我运气好些。”她转头看了看余墨,吓了一跳:“余墨,你的左眼还能不能看见东西?”他眼角的伤,比她那日见到的似乎更重了,已经红肿起来。
余墨伸手碰了碰,淡淡道:“还好,就是有点费力。”
颜淡松了口气,喃喃道:“能医就好……”她伸手扶住余墨,轻声说:“我借住的地方就在前面。”
唐周看着他们,只得问:“柳兄呢?我们虽差不多一起摔下去,那时整座山已经翻了一半了。”
颜淡将牙咬得格格响:“我把他嫁出去了,谁让他说都不说一声就把我推下悬崖的?”
唐周倒没太惊讶,只是轻喟一声:“嫁出去了啊。”
余墨微微一笑,语声低沉悦耳:“原来是迁怒。”
“是迁怒怎么样?”颜淡摆出最蛮横最不讲理的表情。
“没怎样。我只是想,他起码还是把你推下去,而我和唐兄是被踢下去的,这笔帐该是怎么算?”
颜淡不觉想,这柳公子真是太狠了,若他不是有这一身本事,早就仇家遍天下,怕被分尸十回都不够。

余墨的眼伤很严重,伤口裂开过两三回,又沾了脏东西,隐隐有些化脓,就算她用了咒术,也不是一时之间就能好起来。
颜淡趴在床边,托着腮看他的睡颜。她用的是一个让人产生睡意、却可以算得上简陋的妖术,若是余墨不配合,只怕也对他没什么用。她不禁想,这世上,她或许是唯一一个可以让余墨放心把性命交付的人了,而她也同样放心把自己的安危全部交托到他手上。
只是这二十年间,她从来没告诉过他。
她不知道这种话该怎么说。
“好像你这几年受什么伤都是我害得,这回又是这样,要是我有柳公子一半的本事就好了,至少你不会只顾着我连自己都忘了顾了……”颜淡很苦恼,“其实我也努力地学妖法啊,但总是半路出来的,到现在还是个半吊子。”她抱着一团被子,蹲在床边,慢慢来了睡意:“但是余墨呐,你以后能不能不要用那种动不动就开膛剖腹的妖术?实在太血腥太难看了……”
她入梦的时候,依稀还闻到一股淡淡的沉香味道。她不禁迷迷糊糊地想,好像在铘阑山境的时候,余墨就对沉香情有独钟,这种喜好虽然很是古怪,可放在他身上倒也算不上很突兀。这样久而久之的,连身上都有那么一股若有若无的、很舒适的菡萏味道,而那恰好也是她最喜欢的沉香味。
她在睡梦中,依稀听见轻轻的叹息,有人在她耳边缓缓道:“因为晚了,就没有位置留给我了么……”
颜淡不知觉地皱眉。
什么早了晚了,她真是一点都听不明白。

自从进了魔相之后,颜淡变得很嗜睡,一躺下去就常常无知无觉。等她醒来的时候,楼阁外的光线已经透了进来,而她正是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薄被。
她一坐起身,就觉得周遭的气氛很不对劲。
她慢慢地、僵硬地转过头去。只见房门大开着,柳维扬正倚在门边,那支淡绿的玉笛搁在手臂上,微微屈起一条腿,姿态潇洒得紧。她还从来没见他这么潇洒过,只是干嘛偏偏要在这里潇洒?而唐周则意态闲雅地坐在桌边,一手支颐,一手端着茶盏,见她醒来了也坐着没动,目光掠过她的衣领,停住了片刻,又转开了。余墨背对着她站在窗前,发丝如墨,身形挺拔,慢条斯理地开口:“这还真教人想不透彻了。”
颜淡险些呕出一口鲜血来。谁来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间房现在好歹还是她住着的罢,余墨在这里也就算了,为什么另外两个都在?!她抖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来:“你们为什么在这里啊……”
“就算他们来拦罢,也未必见得拦得住。”唐周搁下茶盏,淡淡道。
柳维扬微微摇头:“既然我们在魔相中,就得按照魔相的规则来。”他转头望向了余墨:“这些幻境阵法,说到底还是你来得精通,不知有何高见?”
余墨侧过头,微微笑道:“高见说不上,不过我也觉得还是顺着魔相的规矩来。我现在已经没有感觉到魔相中心的杀气和波动了,可能过了这一关就会找到出路。”
“只怕多少有点困难,我看他们已经认定这件事和我们脱不开干系。”唐周缓缓道。
“喂,你们……”颜淡只能垂死挣扎。
“那就要看柳兄怎么对付了。”余墨看了柳维扬一眼,笑着说,“洛月人总会多少敬柳兄三分的。”
颜淡气得在床边重重一锤:“你们三个到底在这里做什么?!还是有什么话非要在这里说才可以?!”
柳维扬终于把头转向她,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醒了?”
颜淡捏着拳头,挤出几个字来:“我醒了很久了……”
唐周轻轻一笑:“这才留意到,不过你这么生气作甚?”他扯这番谎话的时候,居然脸不红心不跳,气定神闲。
颜淡只能自愧不如,甘拜下风:“我没生气……我怎么会生气呢,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在一觉睡醒后看见房里突然多出了人来。说到底,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啊?”
余墨走过来,大大方方地在床边坐下,长腿交叠:“昨天夜里,有洛月人暴死了。”
颜淡立刻追问:“是谁?”
柳维扬的嘴角微微一抽,直起身一拂衣袖,道了句:“我这就去说说看。”
颜淡顿时了然:“是柳公子的泰山大人?还是岳母大人?总不至于是未过门的妻子吧?”
唐周嘴角带笑:“是岳母大人。”
“哦,那真成红白喜事了……”颜淡突然骨碌一下从床上翻下来,“等等等,柳公子那位岳母大人过世了,不是还要算在我们头上吧?”
余墨连忙伸手将她抱住了,微微笑道:“他们可没这样说,只是说一日找不出凶手,我们就一日不能离开。”
颜淡一时只想到“祸不单行”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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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维扬和洛月族长关在同一间屋子里还不到半个时辰后,水荇从屋外探进头来,很羞涩地微笑:“哪位是余墨公子?柳公子请他过去。”
余墨站起身来,又听水荇说了一句:“爹爹让我和你们说,他先谢谢各位的好意了,这桩婚事只怕要推后些时日,几位若是觉得闷,可以到处走走,不过千万别走得太远,这前面的林子有些危险。”
颜淡看着水荇和余墨走远了,搂着茶杯似笑非笑:“柳公子真有一手,这么快就把泰山大人摆平了,人家不但不把我们当凶徒了还要来称谢。”柳维扬一向沉默寡言,偶尔说什么话就是有种信服力。颜淡知道,就是旁人见他这样的性子,才觉得他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而实际上被柳宫主骗得团团转了还不自知。
唐周走到门边,又回首问道:“你要不要和我一道去外边走走?”
颜淡也觉得留在屋子里发霉没什么好处,便点点头:“好啊。”
两人并肩沿着小溪走了一段路,唐周忽然停住脚步,伸手在她露在衣领外的颈上一点:“这是什么?”
颜淡被他这样一碰,只觉得隐约有些痒,忙蹲在溪边照了照。这道溪水清澈,隐约映出她颈上有一点微红。颜淡支着腮很疑惑:“昨日还没有的,难道我睡着以后,有虫子爬进来咬了我?”
唐周沉默片刻,突然低下身扳过她的肩来。颜淡本来是蹲着的,突然被他这样一扳,只得维持着极其困难的姿势,眼睁睁地瞧着唐周低下头来。
“唐周,你就算饿了也不能咬我啊啊!”
唐周松开手,很是细致地对比了一下两个痕迹,点点头道:“果真是不一样。”
颜淡扑腾两下,捂着脖子甚是凄凉:“当然是不一样的,你要比较就自己咬自己去!”就算她不是凡人而是妖,那也只有那么一副皮相,要是给咬坏了以后还怎么用?
唐周掸了掸衣袖,低着头看她:“我要是想自己对比着看,怎么也咬不到颈上,你说对不对?”
颜淡哼哼两声,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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