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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这些话。”贺子峰握着她的手说:“我只要你健康平安。”
不知是小报告凑效还是Boss良心发现,沈微言终于艰难地换到春节假期,她火速买车票收拾行李,那个早上吃了饭,便跟姚蓉说要回老家。正打算出门,经过家附近的马路之际,眼角余光瞄到某个熟识的身影,她有一瞬间被冻住了的感觉。
活了二十多年,她终于见识到什么叫做难缠了。
真是化了灰也能认出是贺子峰啊。
沈微言叫自己必须镇定,就当做没看到,绕过去!
于是她静静地低着头走路,一步一步,可是最终还是被人更快地以目光揪到,微言想死的心都有了。
贺子峰心情不错,脸上罕有地带着微笑,阳光下像是披着一身薄光,从容自信,沈微言却笑得很僵硬,站到他面前,抬起无辜的双眼,眸子里还有水光闪动。
慢慢地说出至诚的一句话:“我不过是想回家几天而已……”
他含笑点头,从车里拿出大包东西,交到她手上。
这下举动有点出乎意料,沈微言傻傻地问:“这是什么?”
“手信。”
她有被雷劈中的感觉,“无功不受禄,那个……我不好意思收啊。”
“我母亲给你的,收下吧,都是些特产而已。”
盛情难却,沈微言感激道谢,带着这大包特产回家,沿途因为东西太巨大,为她一路换取不少咒骂声。
到老家时雨雪霏霏,踩着熟识的道路,四周都是看了多年的旧式小房子,微言捧着那大包东西,背着行囊,也没打伞,小镇不比城市热闹,就连时间天气都似是被柔和了,慵慵懒懒,特别的舒服,她决定先去找隔壁的阿姨。
按下门铃,没多久有人来回应。
看到来人是沈微言,她也颇为讶异,“咋说到就到,都不先打电话回来?”
沈微言笑说不用麻烦。
文阿姨手里握着锅铲,似是正在做饭,微言把那大包东西掏出来分给她,然后便要回家。
文阿姨想把她留下来:“等等,吃完饭再过去。”
“不用了,我回家再吃。”
正想转身,手肘突然被人拉着了,沈微言脸上的笑容退了大半,她错愕地望着神色闪烁的文阿姨,心里涌现起一阵不祥的预感,禁不住问:“我爸呢?他在家是不是?”
她没有回答,沈微言挣开了她,飞快地跑到隔壁,小院子里没有人,她从暗角处掏了钥匙,打开门在整个家前前后后找了一遍,除了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冷清寂静,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第十章了>0<
、第十一章、父亲
文阿姨跟着走过来,推开门,沈微言顿坐屋里。
“昨天早上沈老师还在,当时我烧个饭,回头就不见人。”
文阿姨想道歉,被微言打断了,这不关她的事,“这么说我爸失踪一天一夜了。”她站起来,换了一双球鞋。
“去哪里?”
“不能坐着,我要去找。”
院子里翻了一辆自行车,小镇并不大,她在每条大街小巷穿梭,看不到沈华,连一个相似的背影也没有,沈微言返回家,文阿姨端了碗热饭,想让她吃几口,微言拒绝了,她站在门口,焦急地盯着前方,旁边传来阿姨的声音:“其实沈老师的病并不严重,你也别过分担忧,他认得路回来的。”
微言抬手揉着眉心,过了会,苍白着脸迷惘地问:“要是这次认不得呢?”这年来都是隔壁的文阿姨照顾父亲,微言知道为难她了,耍手说:“阿姨我不是怪你,是我不好。”
阿姨去拿了把雨伞,撑开,替她遮挡着飘飘而下的雨丝,两人一直等到黄昏也不见人,入夜后的小镇不像城市灯火通明,走在路上伸手不见五指,加上气温寒冷,沈微言决定再去找,正想出门,一个老迈的黑影朝门口慢慢走来。
文阿姨大喜的叫:“沈老师!是沈老师!”
沈微言定睛看,正是沈华。
她高兴得飞跑过去拉着他冰冷的手,真的是他,微言鼻子一酸,眼眶打转的泪珠差点就要掉下来。
“爸,你去哪了?急死我了!”
沈华看了她一眼,笑嘻嘻地把钓到的鱼展示给她看。
“原来去钓鱼啊!”外面天气冷,她扶着沈华进屋里,给他倒了热茶喝,又说:“溪里危险,下次别去了,要吃鱼找文阿姨买。”
他应了两声,双眼望着电视,没有多大的热情。
不要紧,习惯了。
沈微言毕业时他开始有老年健忘的问题,目前可以自理生活,偶尔还思路清晰地写字,但大多时候问他上一刻吃过什么他也忘了,起初发现这个病,微言带着他四处求医,花了大笔积蓄,后来连医生也看不过眼,劝道:“老爷爷八十岁了,姑娘你也不要太执着,这些事儿平常心对待便可。”
唯一庆幸的是每次当他们以为走失以后,他总是记得回家的路。
当晚沈微言做了晚饭,几人吃过,文阿姨的儿女出外打工,只剩下她一个人,平常沈华的三顿饭也是她在料理。
问起沈华最近的病情,文阿姨仍然是安慰:“老人家年纪大了难免会这样,沈老师很精神,没病痛,比我以前的公公婆婆好照顾多了。”
“你看会变严重吗?”
“我不知道。”
“……他好像不怎么记得我。”
对于记忆,总是年轻时比较深刻,年老以后所发生过的事情沈华反倒模糊不清,晚年才出现的沈微言,几乎没在沈华生命里留下什么印象,然而之于她,却是一生难忘。
大学时宿舍熟络以后,曾经坐下来聊起彼此的家庭,几个姑娘来自五湖四海,有的父母是商家,有的父母是平凡教师,这个话题转到了沈微言,几个舍友盯着她看,沈微言滞了一滞,然后如实说了,当时宿舍里一遍沉默。
只有姚蓉,她噗哧一笑,打破寂静,抬手拍着她的肩:“不愧是二货,做人能像你这样活得不明不白也不容易啊!哈哈!”宿舍里爆发出大阵笑声,沈微言拿枕头掷她了。
姚蓉说得没错,活得不明不白。
这世上终生也都活得糊涂的人太多了,沈微言却觉得自己很清醒,只要知道谁爱着她,待爱她的人好,那便足够,其他事情想多了容易自寻烦恼。
两个人的春节过得特别宁韾,沈微言陪着沈华在院子里写春联,到处乱贴,四周一片红火。
偶尔说多了话,沈华还脱口唤出她的名字,沈微言。
沈微言连连答应:“是我,是我。”
大概生理时钟没调整,习惯睡得比较晚,八、九点城市里的霓虹灯可以把街道照得像白天一样光亮,小镇却不同,窗口看出去,整个世界像是一同入眠,没有光污染,雨后的天空尤其明净,抬头可以细数星子。
趁沈华睡着,微言去了隔壁一趟,空置十多年,家具尘封发霉,一股难闻的气味,随意逗留会儿便离开,出来时沈微言站在院子,目测围墙的高度,然后手扒在及肩的破石墙,用力一按,跳跃,回到沈家。文阿姨睡前打算把晾干的衣服收叠好,没心理准备,突然看到一个黑影“咻”的一下越墙过来,吓得拍胸口“哎唷哎唷”地喊着:“大过年的别吓唬我啊!”
沈微言不好意思地笑着:“很久没试过,玩玩而已。”
很多年前她就是这般一跃,来到了沈家,那时候年纪小个子小,身手当然没这么俐落,头先着地流了一地鲜血,很狼狈。
春节过后沈微言把工资和沈华的生活费交给文阿姨:“阿姨,再半年,存够了钱我便不再离开。”收拾行李,临走前沈微言去跟沈华道别,他在后院修剪花草,微言跟他说回去了,他抬头应了两声,说好。
语气就跟和文阿姨说话一模一样,沈微言垂眸。
火车一路嘈吵,她靠着窗坐,心里像是沉甸甸的压着一块大石头,旁边有对姐妹说话,沈微言的心还停留在老家,静静望着窗外掠过的风景,每一个霎眼,都是远离,最后她疲累地合上眼,那对姐妹也变得安静。
再次醒来,已经天亮了。
有人跟其中一个女孩换了座位,微言偏头看,脸上闪过一抹愕然,很快又归于平静。
换了座位的人竟然是高奕,宴会里说不认识她的人。
既然不认识,也就没必要打招呼了。
好一会后,他却找她说话:“沈老师身体还好?”
“他健康不错,有心。”
沈微言打开怀里抱着的包,旁边又传来他的声音:“微言,下车以后我们去吃饭。”她掏出腕表看时间,平淡地说:“不要了,你也不希望欧小姐看到引起误会。”
车停站,他替她拿行李,想为她提着,沈微言却从他手上接过,车厢里人多,他没有坚持,沈微言看他放手,有礼而疏离地点点头,“谢谢。”然后拖着行李转身,高奕没有带什么,不紧不慢地跟着她走。
第一次知道自己自作多情,应该也是这样吧,他在几步以外,有口难言的样子,那天傍晚下起大雨,同学们匆匆跑过,附近只有他们两人,不过也幸好人不多,给她保存了一点点颜面。
当时她傻傻地站在檐下,听他一脸惊讶地说:“沈微言你误会了,我对你没那个意思。”
最初的最初,十九岁的沈微言埋头在书里写字,是他先俯身唤了一声:“微言。”微言抬头,十九岁的高奕忽然说:“看着你,我有心动的感觉。”
那么的措手不及,她只懂得睁大眼定定地看着他。
是他先对她说:“怎么办,微言我早晚都在想着你。”
是他先对她说:“将来如果你有男朋友,我想我会承受不住。”
待得恋爱神经迟钝的她陷进去以后,绵绵情话却扭成“误会”两个字,难怪那几年间,高奕从来没说过“我爱你”。
对于过去,她没有再回忆了,沈微言打开天窗地说:“高奕,”她很缺钱,这次从老家回来甚至比从前更急切需要,可是……她婉拒:“我并不想做出卖别人的事情。”
“我为那一晚的事向你道歉,不是其他。”
“也没必要了。”
彼此只是没关系的人,任何说话都不会刺伤对方。
她打车离开,高奕伫在原地,沈微言没有回望,掏出手机,在电话簿里找他的名字,然后毫不犹豫删掉,闭上眼,缓缓透了一口气。
大半个月没回家,屋里乱得像是被洗劫过一样,瞅瞅门牌,没错,的确是她的窝。
姚蓉晚一步进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