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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花青离之广漠狼图-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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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样的险象环生中,青离硬是又多冲出十多里地,虽然希望极渺茫,但已经可以望见边界上村镇的灯火,如果能跑到那里,这五六个人的追兵八成是不敢过去的。想到这里,她振奋精神,狠狠多加了两鞭,小栗马跑得满嘴白沫,蹄下抛起未化尽的冻土与踏碎的嫩草碎末,马蹄都被染绿了。 
  然而就在这时,她突然领受到身后一股巨大的压迫感。 
  一匹四蹄雪白的大黑马不知何时已到了她身后数尺,平日能拖到地上的马鬃整个在风里飘扬,连同马上人宽大的黑袍。山岳般的影子仿佛连月光也能挡住,无疑,是达延到了。 
  达延的马快且稳,青离几次故伎重施,全不奏效。眼看只要再近一点,他就能一把将她从马上抓下来。 
  情急之下,青离噌地掏了短刀,准备在他伸手的一刻送向他的颈窝。 
  可,那是什么? 
  一条古铜色的游龙在青离的眼前一闪而过,她反应过来,这也是她最近见到的新鲜物事之一:套马杆——白桦木制成的杆子,笔直笔直的,长有两三丈,顶端系着肠线拧出来的套绳,比牛皮条还要坚韧,是蒙古人专用来套捕烈马的,甚至还可以用来捕杀土狼。 
  但等她明白这一点,腰间已经猛然一紧,达延手上娴熟地一绞,同时往后坐去,用马鞍支撑住身体的力量,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就好像钓鱼人抛起上钩的鱼一般,将青离整个人掀飞上天。她手中的匕首划出一道寒光,闷声落在草甸里头。 
  青离惨呼一声,落在地上连打了五六个滚,眼见左臂弯成了奇怪的形状,硬撑了几下起不了身,早被几个武士一拥有而上,捆绑了起来。 
  她是纵横天下的柳鹞子,不错。但鹞子也只是鹰的一种,碰上这帮挽弓射大雕的主儿,算她倒霉…… 
  “想杀我?”达延下了马,拿着从草甸里捡来的匕首,眼神比那刀光还冰冷地看着她。青离微弱地点点头,这份上了,爱怎样怎样吧。 “我对你不好?”达延的面色无比的阴沉。青离微弱地摇摇头,平心而论,达延对她真算不错。 
  “你自己要当我是仇人,那我便也当你是仇人。”达延故意用汉话一字一顿地道,“拖回去。” 
  于是莫日根和鄂如苏上来,将青离身上的绳索系到大黑马的马鞍上,这样马一跑起来,她就会被拖在后头。 
  青离倒抽一口凉气,这一路上沟沟坎坎,又有好大的一片沙石地,等一路拖到营盘,估计自己也就剩一副骨头架子了。 
  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只是咬紧牙关,沉默着。 
  达延上马,但迟迟没动。青离看他在那里整袍子弄腰带,只觉短短的时间竟然比一百年还要长。 
  半晌,他终于又开口了:“怕吗?”青离点头。 
  “那怎么不求饶?”一双狼眼眯缝着看她。 
  “我胳膊断了……脑袋可没坏。”青离不屑但又吃力地道,声音因疼痛而有些发抖,“你要真想弄死我,难道会因为我求饶就放了?” 
  “哈哈哈——”马上的男人默了一下,然后突然大笑起来,在空旷的草原格外响亮。 
  等他安静下来,又道:“脑子没坏,你去管那帮女人?” 
  “我们汉人有句话,叫‘知其不可为而为之’。”青离略一迟疑,便答道。
  其实这纯属美化自己……刚才她还在问候那些误事女人的祖宗十八代……但反正要死,还不如死得壮烈一些。 
  没想到,达延反复念叨起那句令他绕口的话来:“知其不可……而……为之。” 
  “比方说,知道城守不住,也要守。”青离怕他不懂,浪费了她努力营造的慷慨形象,还专门解释了一句。 
  达延笑笑,突然俯身凑过来:“你说‘我们汉人’?可你是蒙古人!” 
  青离一怔,这会儿她没太想起这茬,而且她也没想到,就凭一串坠子和一身伤痕,达延会真的那么相信她就是他的妹妹。 
  她还没想好怎么应对,达延已经跳下来到她身边,解开她,并将她左臂的袖子撸起,露出肿得小腿般粗的手臂。 
  “不怪你,你让汉人养了太多年了。”他看着她叹息道。 
  青离看他边说话,边拿起那脱臼的胳膊猛地一正,撕肝裂肺的一痛后,青离感到左臂又回到自己的身上。 
  然后她被达延横抱起来,上马缓缓往回。 
  草原仍然一望无垠,半个银白色的月亮贴在墨蓝的天幕上,方才寒光凛冽的小河此时安详得玉带一样。逶迤行进的一行人,松弛宽展的皮袍随风摆动,人马的汗气蒸在冷夜里,泛起一层细细的白雾。 
  青离也实在折腾不动了,默默任由达延紧紧裹在怀里。 
  此时她看到武士身后都背了弓箭,不由吓了一跳。刚才那个距离若是放箭,以他们的力量和箭法,自己不早变成糖葫芦垛了么…… 
  原来达延压根就没想过要杀她。 
  青离突然有点难过起来。她不怕别人对她不好,因为那样就可以毫不留情地还击,可一旦对她好,全心全意地信她,她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了。 
  此刻,身上脱力的后劲火烧火燎了起来,随着马匹的颠簸,她忍不住发出咝咝的抽气声。 
  “知道疼了?看你还跑不跑!”达延一半凶,一半笑地看她,揽过来用下巴磨蹭她冻红的脸蛋,手上却把她托了托,尽量让她躺得舒服些。 
  青离的脸腾地红了,于他,也许这只是一点不涉猥亵的怜爱和亲呢,但她可是心知肚明,自己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妹妹。但她似乎也不像初见时那般厌恶和抗拒,挣扎几下没用后,便也认命地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 
  或者是因为自己现在也满身都是,她似乎已闻不出他身上很重的牛羊膻气,只分辨出金顶大帐中的麝香依稀地缠绕在他衣间,隔着皮袍,也能感到他的筋肉如铁,随着坐骑起落,轻轻压迫着她单薄的身躯。 
  “知道她们为何不跟你走么?”达延又突然开口。 
  青离反应一下,明白他说的是那些汉族女子,于是答道:“脚小路遥,我本也知道不能成的。” 
  “错!”达延轻蔑地一笑,“她们回去,这个!”说着手往脖子上比划一个“咔嚓”的动作。 
  青离仿佛给雷劈中,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一向自负最能看透人心,可这次却被个鞑子旁观者清。 
  如果那些女子回国,等待着她们的可能不只是“有伤风化”,甚至是“有辱国体”,礼法将歌颂她们的自尽,流言会鄙夷她们的偷生,那些将她们推上花车的同族男子,更有堂而皇之休弃她们的理由。 
  青离的嘴角勾起苦涩的笑意。 
  蒙人有蒙人的强横,汉人有汉人的卑劣。谁也别笑话谁…… 
   
  留·不留 
   
  (放心,她会以足够尊严的方式,处理好这件事的!) 
  距青离第一次逃亡失败还有十余天,有了上次的经验,达延开始尝试把她向蒙古人的方面改造,杂七杂八地赐了她不少东西,包括上次逃跑时骑的小栗马,又让其其格教她蒙语,有时也干脆自己来。但可怜这学生的语言天分好像真的很差,学了好些天,倒是他的汉话长进了不少。  青离则开始留意着满都海,这个似乎为她的逃跑打开方便之门的女人。但她并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满都海平静得像秋天无风的湖面,甚至让青离怀疑,上次的事她到底是不是有意为之。 
  一个锋芒正盛,一个风烛残年,对于达延和满都海的相处,青离曾十分好奇。后来达延对她提过一句:满都海是我的恩人。 
  恩人,青离当时将这个词琢磨了半晌,似乎是个很好的称呼。 
  可是,对于一个妻子,这是幸福吗?不过也许,在汗统或者汉人的皇家中,夫妻之间的幸福本就并无立足之地。 
  不管怎么说,看得出来,达延确实敬重自己的可敦。青离从小道消息听说,达延原本一心想尽快册封他失而复得的妹妹为公主,满都海则劝他三思而行,而最终,他遵从了她的建议。 
  这对青离的直接影响就是:妻妾不是妻妾,妹妹不是妹妹,朋友不是朋友。整天没名没分地在达延身边瞎晃。 
  甚至晃荡到围场上去了…… 
  三月底的时候,达延举行了一场射猎。 
  春天是鸟兽繁殖的季节,蒙人绝少大规模地打围,因此这次只能叫射猎舒活舒活筋骨,唤醒一下野性而已。 
  不过就是这样的小规模,也有颇多讲究。例如猎鹿,据说因为肉味会随鹿儿奔跑的时间愈久而愈差,所以猎手们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射中,若几击不中,便会被人嘲笑。还有便是比赛猎狗,谁的狗好,不光看是否敢扑敢咬,更要看咬的是不是地方。真正的好狗,都是一口咬住猎物的咽喉,决不会在贵重的皮毛上多留一个齿洞。青离还听达延说,秋天猎取猛虎时,会先抛出一个毛毡绑成的假人诱虎,趁老虎扑咬之际,这才一举猎杀,不过这次她并未能有幸见到。 
  看得心痒,青离不由随队伍散开,弓如满月地对准一只黄毛大獭子。将射未射之间,平地里突然炸起一声暴喝:“鄂如苏!” 
  青离吓得一激灵,还没搞清是怎么回事,却见一支飞箭直直冲自己的面门而来。箭势极猛,躲是躲不及了! 
  电光石火之间,她啪地将手中的弓弦放开,以箭迎箭,上身顺势向后倒去,在马背上弯成一个漂亮的拱桥。 
  锵的一声,她的柳木白翎箭在飞来的乌木铁箭肚腹下擦过,乌木箭势大力沉,不能折落,却被顶得向天飞去,恰从青离的上方破空而过,流星般落得极远。 
  全场一时无声,唯有将死未死的野物发出的阵阵呻吟清晰可辨。 
  达延雄狮一般瞪着那开弓之人,胯下的黑马突突地响着鼻息,仿佛也能感受到主人的怒意。青离认出,放箭者正是第一天在帐中与达延争辩,并在她逃亡时有份追来的武士——鄂如苏。 
  鄂如苏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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