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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只活今天,无谈未来,可能我不帮他,还是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倒下去再也站不起来,看着他消失在我的世界,不是吗?
柳薇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对她喊:“哎……我话还没说完呢。”
依然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走。柳薇抱着胳膊无所谓地笑了一下:“你走了我明天也还会再找你的,我想说的话,一定会说完。”
依然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形形色色的人、车流在她的背后穿过黑暗的空气,像是越过青黑色的纱帐,天渐渐黑下来,马上就要沉入深夜了。她一步一步地走着,好像走了很久才看到那座颓圮的楼房影影绰绰的轮廓。她停下来审视周围的一切,路还是这条路,是从前和岳离一起回家的路,成排的护堤杨,公路下柔软的河流,什么都没有变。她蹲下来,胳膊搭在弯曲的膝盖上自然的下垂着,她看着地面上的砂粒——路还是这条路,我也还是我。可是,他再也不是那个他了,他不再是那个只是有点偏激有点倔强有点跋扈的坏学生了,他是个十足的……那我呢?是跟着他堕入他的世界,还是……她抬起头看着行人稀疏的街道眼泪终于滑了下来,她很清醒的知道,即使她能不顾一切地跟随他去他的世界,也只不过是尽量陪伴他走过一段血雨腥风的路程,背离世俗和道德的爱情,终究是悲剧。她早晚有一天会失去他,即使她不顾一切,最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用鲜血埋葬他自己或是永远和他隔着一扇铁窗。区别在于,她要选择如何失去,是现在主动放弃,还是奋不顾身,等到未来命运强迫她失去的那一天。
她站起来继续馒馒地向前走着,因为她想现在想这些事只是自寻烦恼,等到不得不选择那一天她再选择也不迟。
她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前方,可就在她抬起头的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她的头皮像是突然洞穿了无数个小孔一样发起麻来,里面立刻灌满了无数的冷风,黑暗里像是有无数双细小的手一齐伸进来,撕扯着她,让她瞬间失去感觉。她把手扶向旁边支撑住她的身体,旁边是居民用铁丝网给花园圈起的篱笆,尖锐的铁丝瞬间刺进她的手指,血从她的指缝流出来,可她一点都没感觉到。
——在她抬起头的时候,她看见凌威的侧影在她面前的黑夜里,缓缓地穿了过去。
她尖叫了一声蹲下去闭上眼睛,手划过铁丝网,留下沟壑纵横的血痕。黑暗中似乎有无数的触手朝她伸过来,将她每一个毛孔放大,撕裂,最后扼住她的喉咙,让她不能呼吸。她蹲在地上全身冒起了冷汗,然后,后面突然有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在她吓得差点叫出来的时候,她听到来自后面的声音,一个很普通很陌生的男人的声音,他问:“小姑娘,你没事吧?”
依然抬起头,额前的头发在刚刚的几秒钟内被汗水濡湿,她恍惚地看着面前这张陌生路人关切的脸,又看了看周围,漆黑安静的夜,什么也没有。
“你怎么了?”路人还在问。
依然无力地摇了摇手然后用手支住冰冷的额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我眼花了。我一定是太心虚,太愧疚了……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原谅我?
依然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在楼梯上挪着,满脑子都是凌威从小到大的样子,温柔的,和蔼的,愤怒的,无助的,面无表情的,恶语相向的……还有他最后那句,“我死都不会原谅你”。歉疚与恐惧的煎熬,是依然和岳离在一起必须背负的代价,这些从依然决定继续和他走下去那天她就知道。而岳离更是从和她在一起那天就清楚地知道。那些不为依然所了解的黑夜里,岳离对他姐姐无数次的错觉和忏悔,无不冲击着他们的感情,瓦解他们的坚定,如同现在一样。
她转上楼梯,本来应该空无一人的楼道里突然伸出一个巴掌,抽在她的脸上。她在黑暗里晕头转向仰起脸,然后看见黑暗中一双酷似凌威的眼睛。但她知道那不是凌威,那是她的母亲,依琴。
“妈,怎么了?”依然捂着火辣辣的脸颊颤巍巍地问。
谁是依然都会奇怪,常年不能休假回家的母亲突然冲回来,可是什么都不说似乎只是为了这样给她一巴掌,是谁,谁能不奇怪呢?而依琴很快给了她答案,她过来逼近依然的脸眼眶里带着残留的泪水咬牙切齿地问:“你是不是还和那个小流氓在一块儿?”
依然放下脸上的手沉默了,这是她唯一一件对不起她妈妈的事,因为这件事的一切,她都愿意无条件接受。
依琴看着依然默许的表情眼泪夺眶而出狠狠推开依然朝楼下走。依然急忙转身拉住她的胳膊哭了:“妈……对不起。可是,他为我做了那么多,他甚至为了我把他的未来都弄丢了,他什么都没了只剩下我了,我实在舍不得扔下他一个人啊。我……”依然突然无奈的泣不成声,“……我还喜欢他。”
“不要脸。”依琴尖着嗓子反手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又抽了依然一耳光哭着跑下楼。依然撞在门上,凉冰冰的眼泪流过滚烫的脸颊,好像瞬间,就要蒸发了。
依琴撞开楼道尽处斑驳的木门跑到黑暗的街道上,扶着沙沙作响的杨树泪如雨下,她哽咽的喃喃着:“威威……威威……”
——“小哥哥,你今天看见眼泪来接依然姐了吗?”
“看见了。”
“……我还以为,你没看到。”
“那又怎么样,反正她开心,那我……无所谓了。”
这是半个小时前,依琴隔着门无意间听到的连漪和关靖颀的对话。
依然坐在门外,头顶在门上,发出低沉的哭声,扩散在黑暗的楼道里。变成一圈一圈细小的波纹。
——哥,我现在已经很惨了,你就原谅我吧……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明明知道眼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有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哭一场,依然坐在教室里揉着发昏的太阳穴,觉得头疼得像是快要爆炸了。
关靖颀横跨下依然前面的椅子上敲了敲她的桌子:“哎,今天中午和谁在一起?”
依然摇了摇头:“晓涵又逃学了。”
“跟我走。”关靖颀突然伸出手拖着依然就往外跑起跑。
“干嘛?”
……
关靖颀一路把依然拖进一家餐厅,连漪已经坐在里面,桌面上是依然陌生的奶油、蜡烛——一个硕大的蛋糕。
“叮……生日快乐!”关靖颀停下灿烂地笑着。
“生……”依然疑惑地看着关靖颀,她是从来不过生日的,所以也从来不记得,因为记得也只能是徒增失落,所以,也没有人知道她的生日,包括岳离荆晓涵乔羽。依然看着关靖颀,“今天……”
“你不是自己都忘了吧?”关靖颀吃惊地瞪大眼睛,“今天初七啊,我特地拉着漪漪中午不许回家的。”
依然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关靖颀放松地呼了一口气,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弄错了。去年我过生日的时候琴姨提过一次,我们两个生日正好差两个月,那天偶然发现快到了,就留意了一下。”
连漪站着送上一个小盒子:“依然姐,生日快乐。”
“谢谢。”依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来,因为毕竟不是很熟所以多少有些感动。她坐下来有些失望地说:“我还以为……是我妈告诉你们的。”她的声音小下去低下头,嘲笑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这么会这么想呢?她怎么会记得?即使记得,也一定是后悔二十年前的今天为什么没把我掐死。
后面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强迫她不能再想下去,她回过头,看见柳薇的脸——“我昨天话还说完。”她说。
依然回头看了看关靖颀和连漪站起来:“去那边。”
关靖颀紧张地拉住依然的袖子。依然挪下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关靖颀看着她们坐到另一边角落的椅子上,只能看见柳薇的嘴巴一张一合,听不清她说什么。
“一路跟着你们跑到这儿,累死我了。”柳薇要了饮料仰头喝下去然后看着依然然后看着依然,“怎么样,又过了一个晚上,你想好了没有?”她挥了挥手接着说:“你想没想好我管不着,但是我要说的话一定要说完。你帮不了岳离,但是我能。我是我爸的女儿,他走到哪我都能凭我爸的势力罩他,我可以让他走哪扛哪儿,你能吗?还有如果他出事了,我可以拿大笔的钱去赎他还保证他永远地位不减以后再进去也不怕,而凭你的能力,你觉得你能做到吗?”她说完拎起包付了帐走了。
依然的喉咙动了动,像是被人用未开刃的刀硬生生的割了两下——我是什么都不能给他,我的确是什么都不能给他啊。
她保持着平静做回关靖颀和连漪的面前。关靖颀小心翼翼很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依然摇了摇头微笑了一下:“可以切蛋糕了吗……这真是,一个令人难忘的生日。”她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喃喃着。
依然看着关靖颀和连漪切蛋糕的样子又突然难过起来别过头——这样认真的手如果是你,该有多好?这样干净无忧的脸,如果是我们,又有多好?
人们说如果太想一个人就会产生错觉,依然想也许是真的,因为在她别过脸的时候,她看见岳离的脸在窗外,缓缓地穿了过去。但依然很快发现那并不是错觉,因为她平静了一下再抬起头还是能看见那张脸,只是已经走到了街口。
依然站起来追到门口轻轻地叫了一声“岳……”,她刚想叫他,喉咙突然突然被卡住发不出声音。
如果这世界上有很多巧合,那么所有不幸的巧合,也许都在今天发生了。
岳离站在人行道口等待着对面的路灯,穿着刚刚合体的牛仔裤,很随意的白背心,显出一小块一小块的肌肉,风中是他很凌乱的碎剪,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的样子。
可是,他不是一个人,他的旁边,跟着一个笑容明艳的女人。
依然站在他们后面,十米不到的距离。
依然看着他们,那个女人伸手去拉他的胳膊,笑容像是和暖的朝阳;她蹲□子,为岳离整理裤腰带;岳离去拦她的手,她倔强地弄好,然后对岳离微笑;岳离浅浅地笑着,不暧昧,也不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