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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白凤迟疑会儿,道:“可是我去了,谁来保护你们公子?”
梅仙道:“大小姐只管放心,神鹰教的人虽已到了附近,我们侯府的人也该不会太远,何况有李总管的四剑婢和我们姊妹三个在,就算碰上硬里子,我想也不至于出甚么差错。”
花白凤道:“万一碰到霍传甲呢?”
梅仙道:“那也不要紧,有一位与他不相上下的高人,刚好就在我们身边,有她老人家在场,霍传甲那批人根本就不足为惧。”
花白凤一怔!道:“你说的那个高人,指的莫非是‘无心乞婆’?”
梅仙道:“不错,正是她老人家。”
花白凤嘴巴一撇,语调充满不屑道:“梅仙姑娘,你好糊涂,神鹰教横行多年来,丐帮全都在当缩头乌龟,加上武当青城那群杂毛老乞婆,统统都是浪得虚名之辈,你怎么能指望他们?”
她一面说着,秃鹰一面在后边拉她。
她却理也不理,将秃鹰的手甩开,继续道:“至于那个疯疯癫癫的无心老乞婆,你们说她武功如何如何了得,那更靠不住,如果她武功真的高过他那群师弟,丐帮掌门的位子,还轮得到魏当阳去坐?”
秃鹰急急在后面低喊道:“大小姐,大小姐……”
花白凤满脸不耐道:“甚么事?”
秃鹰没有吭声,只朝船舱里噘了噘嘴。
花白凤回首一瞧,不禁双腿都吓软了,差点就当场摔倒。
原来舱里也不知甚么时候多出了个锦衣华服的老太婆,正闭目宁神的盘坐在侯玉阳刚刚睡过的床铺上。
一瞧她那身豪华富贵打扮,肩上又有八只妆饰性的麻袋,便不难猜出准是“无心乞婆”无疑。
花白凤急忙干咳两声,立刻口道:“当然,这些话也是我听来的,信不信就由你了。”
梅仙嗤嗤笑道:“我信不信都不要紧,问题是你肯不肯跑这一趟?”
花白凤忙道:“肯,当然肯,替人捡骨修坟,也算是一件功德,就算你们公子不求我,我也要去。”
话刚说完,人已跃上了岸。
施西匆匆朝众人招呼一声,也忙不迭的跟了下去。
只剩下秃鹰略略迟疑了一下,才将薛影人扶起,往肩上一扛,道:“李总管,要不要我再替你们安排一条船?”
李宝裳道:“不必了,在这种节骨眼上,我们何必再给‘龙王’找麻烦。”
秃鹰道:“可是走旱路可比水路危险多了。”
李宝裳道:“不要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真跟神鹰教的人碰上,放手拼一拼也好,总比在水里挨打来得痛快多了,你说是不是?”
秃鹰无可奈何的走上了跳板。
跳板在摇晃,秃鹰也不断的在摇头,直到踏上岸边,她还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中充满了关切之色。
侯玉阳遥望她远去的背影,道:“这个秃鹰看起来人还不错。”
梅仙嘴巴张了张,又闭起来,一旁的“绝命十八骑”却同时发出了一声冷笑。
李宝裳忙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愿她将来有个善终。”
静坐在舱里的“无心乞婆”忽然走了出来,一面打着哈欠,一面道:“难,难,难!”
梅仙一惊,道:“仙婆指的是甚么事难?”
“无心乞婆”笑嘻嘻的指着侯玉阳,道:“我说我想不佩服他都很难。”
梅仙诧异道:“我家公子有甚么值得您老人家佩服的事?”
“无心乞婆”道:“他到现在居然还能活着,简直是个异数,我真想不通他是怎么闯过这一劫的?”
梅仙愕然道:“甚么劫?”
“无心乞婆”道:“死劫。”
梅仙呆了呆,道:“你老人家莫非早就算出我家公子当有此劫?”
“无心乞婆”道:“不是算出来的,是看出来的。”
说着,两道炯炯有神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侯玉阳的脸孔上。
侯玉阳又将脸孔往前凑了凑,似乎有意让她瞧个清楚。
“无心乞婆”端详他好一阵子,忽然奇声怪调道:“咦?怎么变了?”
梅仙听得神情一紧,道:“甚么变了?”
“无心乞婆”道:“他的相貌……原来他脸孔上那股凶杀之气,怎么全都不见了?”
梅仙紧紧张张道:“有道是相随心转,我家公子这几年少杀生,多行善,心性跟过去完全不同了,相貌当然也会随着改变。”
“无心乞婆”道:“就算改变,也不可能这么快,而且他前些日子还杀了二十几个,你居然说他少杀生?如果多杀的话,那岂不要血流成河了?”
梅仙道:“那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出手的,像方才那一个曾经向他行刺过的人,分明该杀,但他还是把他们放了,你老人家不是亲眼看到了么?”
“无心乞婆”连连点着头,道:“不论他过去的作风如何?就凭他方才处理事情的心态,我老乞婆就不得不打心里佩服他。”
梅仙忙道:“其实我家公子对你老人家也一向佩服得很。”
“无心乞婆”立刻眯起眼睛,经声细语道:“哦?你倒说说看,你们公子都佩服我甚么?”
梅仙眸子一转,道:“他对您老人家任何事都很佩服……除了下棋之外。”
一旁的秋菊和春兰已忍不住同声笑了出来,李宝裳也急忙垂下头去,拼命捏着自己的鼻子。
“无心乞婆”脸色一沉,道:“你们公子的棋力,总不会高出他哥哥吧?”
梅仙道:“那可高多了。”
“无心乞婆”道:“比李宝裳如何?”
梅仙斜着眼睛想了想,道:“至少可以让他一子。”
“无心乞婆”迫不及待的叫了声:“李宝裳!”
李宝裳慌忙应道:“晚辈在。”
“无心乞婆”道:“替我找副围棋来,快!”
梅仙忙道:“等一等!”
“无心乞婆”道:“还等甚么?”
梅仙道:“您老人家就算想下棋,至少也得等我家公子身体复元啊。”
“无心乞婆”道:“我是跟他下棋,又不是找他打架,跟他身上的伤有甚么关系?”
梅仙道:“关系可大了,高手对奕,要靠精力,我家公子不但身负重伤,而且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在这种时候您老人家硬逼他下棋,这不是欺侮人么?”
春兰立刻接道:“是啊,就算您老人家赢了,也胜之不武啊!”
秋菊也悠悠道:“万一输了,那您老人家的脸可就丢大喽!”
“无心乞婆”怔了一会!忽然凑到侯玉阳面前,道:“小家伙,说实话,你的棋力究竟怎么样?”
侯玉阳沉吟着道:“这可难说得很,有的时候好,有的时候坏……你听过黄月天这个人吗?”
“无心乞婆”道:“当然听说过啊,他是江南第一高手,下棋的哪有不知道这个人的?”
侯玉阳叹了口气,道:“我去年就曾经输给他一盘,输了整整十二个子,直到现在想起来还窝囊得很。”
“无心乞婆”呆了呆,道:“他让你几子?”
侯玉阳道:“我倒希望他让我几子,可惜他不肯。”
立刻神色一振,肃然道:“高手,果然高手!”
侯玉阳淡淡道:“不高不高,还低得很。”
“无心乞婆”点头道:“好,我等,等你有精神的时候,我再向你……讨教讨教。”
船已下沉到水浸鞋面,再不离开只怕全身都要湿掉。
李宝裳向四剑婢打个眼色,晓晴、晓云、晓彤、晓岚立刻上前,道声:“公子别怕!”
四手交握成坐椅,另四手结成靠背,合力将侯玉阳抬起,道声:“起!”
平平稳稳将侯玉阳送上岸来。
侯府高手接应的马车已经赶到。
春兰、秋菊也已将侯玉阳的被子、枕头抱了下来,再与梅仙合力将他安置在车上睡好。
“无心乞婆”却从车窗伸头进来,道:“这沿路有我老婆子跟着,你尽管安心好好睡!”
梅仙抿嘴笑道:“您老人家怎么这么好心!”
“无心乞婆”瞪眼道:“我老婆子那有甚么好心?我老婆子只不过要等他睡饱了,有精神的时候,我再向他……讨教讨教。”
二十余匹健马,是童山与侯府高手在前面开道。
两辆篷车,第一辆是“虎门三花”梅仙、春兰、秋菊,服侍着侯玉阳。
第二辆是四剑婢与李宝裳紧随在后。
再后面则是卢九的“绝命十八骑”他们虽然挨了骂,却还是不放心侯玉阳的安全,一定要随行护送。
这样一行庞大的队伍,一路上浩浩荡荡,沿河而上。
乘车当然比坐船辛苦得多,但侯玉阳刚刚又与秋菊练了一场“吹月吞日”只觉得身心康泰,安然入睡。
有“无心乞婆”陪伴在侧,又有“绝命十八骑”紧接在后,他心理上显然是放松了不少。
途中经常有侯府的手下出现,不时向李宝裳传递消息……
花家的船只也行驶在附近的河道中,好像随时都在准备着支援。
傍晚时分,江南大镇“柳河”已然在望,侯玉阳也悠然醒了过来。
“无心乞婆”登时笑口大开,道:“小伙子,你这一觉睡得还真久……现在的精神怎么样?”
侯玉阳道:“好多了。”
“无心乞婆”两指一比,道:“能不能下一盘?”
梅仙急忙道:“仙婆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我家公子这种身体,怎么可以下棋?”
春兰立刻接道:“而且地方也不对,在车上颠颠簸簸的,怎么下?”
秋菊也悠悠道:“更何况也没有棋具啊,就算棋盘画得出来,那两百六十颗黑白棋子怎么办?”
“无心乞婆”大失所望,笑容也不见了,身子也弯了下去,忽然长叹一声,尖起嗓子唱起戏曲来:
无端受屈配沧城,好一似虎落平阳鸟失群,一别东京何日返,我此仇不报枉为人……
唱来曲调悲怆,神情落寞,竟是苏州弹词里的一段“野猪林”。
虽然只短短的四句,却把水浒传里“豹子头”林冲,发配前的悲愤之情表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