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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其天忽然一正脸色,截断话头问道:“蒲兄可是怕兄弟走漏了风声,引起别人的强取豪夺,两位自信虽然不惧,但总觉有些麻烦,是么?”
北岳逸叟仿佛被他点破了心思似地,闻言只觉脸上一热,讪讪笑道:“那里那里,兄弟岂敢以此相疑,只不过觉着陈兄这等襟怀,令兄弟感到惭愧罢了!”
陈其天庄容正色的说道:“二位尽管放心……”
一语未毕,突地两眼圆睁,精光电射,凝注在那藤萝蔓垂的山石上,神情显得甚是机警的大声喝道:“什么人隐身暗处?何不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
此话一出,蒲玄、南宫彦两人,以为他发觉石后有人窃听,脸色同时一变,不自觉齐齐转过身去!
这时双方相距,不过八尺左右,两人做梦也没想到他已起这等凶心恶念,骤下杀手!待到掌势近身,躲避已然不及,但闻两声闷哼,双双被掌风震的飞出一丈多远跌落在地上!当场死去!
陈其天眼见两人中掌倒地,知道大功告成,多少年来的心愿期望,即将从此得以实现,心头这份欢喜,自是不可言谕,当下纵身一跃,飞落在北岳逸叟身边,定神一看只见北岳逸叟脸色惨白,嘴角鲜血直流,手触鼻头,虽还气息未绝,但已状若游丝,离死不远,再伸手在他身上摸了一遍,竟是空空如也,一无所有;心知“玄机遗谱”必是在南宫彦身上,连忙转到“乾坤神剑”旁边,蹲下身子,动手探摸。
但他心中明白,两人身具武功,各有专长,如单以剑术而论,蒲玄比“乾坤神剑”毫无逊色,谈到内家修为,则南宫彦比“北岳逸叟”要深厚许多;是以他判断,蒲玄既然气息未绝,南宫彦伤定然较轻,因此他虽然急于摸索“玄机遗谱”,但却不敢贸然出手,怕的是遭来对方的“回光返照”,临死还击!
他一面运功戒备,一面小心翼翼的查看,那知事实却出了他意料之外,南宫彦伤得竟比“北岳逸叟”更重,此时早已脉膊停止,气息断绝,双目紧闭,僵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如在平时,这种出乎意外的情形,他定然要疑念重重,仔细查看,但他此刻沉稳的心机已为即将得到“玄机遗谱”的喜悦所激荡,他以为适才双掌发力,南宫彦中的是右手重掌,因此较北岳逸叟受伤较重,故而先死。
他心中这么一想,戒心立除,凝聚的功力便已无形中散去,忙不及待的右手一触胸口,发觉怀中果有一件似是书册之物,当下探手入怀,准备取出;哪知就在此时,南宫彦忽的死而复生,挺身坐起,只听一声大喝,接着两手齐出,两股强烈的掌风,疾向他前胸撞到!
原来南宫彦适才中掌倒地之后,并未真的死去,他之所以未被陈其天看出蹊假,乃是由于功力深厚,身受重伤之余乃自提聚了最后一口真气,停住呼吸,闭死穴道,佯装死去,陈其天在大意疏神之下,果然被他瞒过。
陈其天戒心早除,再要运功来抗拒他这等快如电光石火的突然袭击,那里能够,闪避不及之下,结结实实的挨了南宫彦两记内家重掌!当下只觉血气翻涌,喉头发甜,一阵头昏目眩,人便随着南宫彦击出掌势,蹬!蹬!蹬!……倒退了七八尺远,一屁股跌坐地上,晕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等他悠悠醒转,神智略清之后,已是夕阳街山的傍晚时分。他缓缓站起身子,纵目四望,但见北岳逸叟仍自僵卧原地,南宫彦先前躲卧之处,除了一滩已呈紫黑的血渍外,人已鸿飞冥冥,不知去向!
这一来,陈其天不禁又急又惊,惊的是南宫彦修为之深,简直就出了他想像之外,在毫无戒备的情形下,中了自己一记内家重掌后,不但犹能提聚真气,闭穴装死;而且在反击自己后,犹能带伤离去!
急的是“玄机遗谱”未能得手,反而树下这等生死强仇,如果此事一旦宣扬出去,势必轰动江湖,招来恒山派的全力报复,以及各大门派的声讨,那时不旦一切想望难成,只怕今后天地虽大,再也没有立足这处了!
好个“妙手诸葛”惊急之下,居然心神不乱;在他想像之中,南宫彦虽已离去,但决然走不了多远,因为自己在被他反击以后,迅即晕厥倒地,当时不用说再受身有武功之人袭击,便是普通人的一拳一足,也是承受不住,南宫彦当时既没有将自己性命结束,显然已是力不从心,而南宫彦之所以尚能负伤离去,不过是借着残存的一缕游丝,期冀在油尽灯熄之前,找一个隐密藏身之地;现下自己只要循着离去的方向路线,不出数里之外,一定可以找到。
他心中想念既定,立时放眼四望,瞥见那滩紫黑血渍以外,另有一滴滴的血水,歪歪斜斜的顺着那藤萝满布的高大山石,直向右边一条丛树杂生的小径延伸过去,当下从怀中取出两粒药丸吞服,再略为调息后,便循着滴有血水的小径搜寻过去。
走完这条小径,又转了两个山弯,地上血渍已逐渐稀少,在一条修竹掩映的夹道之前,血渍完全不见。
这时,天将人夜,暮色苍茫,他定了一下神,顺着来道望去,只见这条夹道长约百丈,尽头处隐隐似有一栋房屋,并从那屋中,透出一丝半明不暗的昏黄光亮。
陈其天暗暗侍道:“此处修竹夹道,尽头又有房屋,南宫彦廿年来谢绝江湖,莫非就是为了探寻‘玄机遗谱’的下落,隐居在此处不成?”
心念既定,当下双掌护胸,涌身疾射,有如一缕轻烟,迅快无比的闪进屋中!
脚落实地,神光电扫,只见靠壁处一张木桌上,燃着一盏油灯,灯光荧荧,昏黄暗淡,一个白髯覆胸的老叟,仰面朝天地横躺在对面一张木榻上。
南宫彦?胸覆白髯,一身儒装,不是南宫彦是谁?
只见他目闪凶光,嘴角狞笑,望着躺在木榻上的南宫彦冷哼一声,似向对方发话,又似自言自语地沉声说道:“不管你是真的还是假装?陈某人先赏你一掌再说!”
右手遥空劈出,直向躺着不动的南宫彦击去。
掌风到处,南宫彦被震飞起五尺多高,因是横榻而卧,恰好一头在墙壁上,当场脑壳碰裂,血雨横飞!
死了,他再也没有顾忌,急步走去,手抓领口,运力一扯,嘶的一声,儒衫裂成两半,翻来复去的搜了一遍,陈其天直如冷水浇头,顿时凉了半载,原来“书”已不在了!
“书”呢?藏起来了?藏在什么地方?
他双目凝光,缓缓地扫了屋内一眼,只见这间房屋,约有三丈见方大小,四壁用青石砌成,室内陈设极为简单,除了一张木桌,两把竹椅,以及靠壁一张卧榻外,再没有其他物件。
南宫彦会把一册耗去了他廿年大好岁月,结果仍因它而丧生的奇书,藏在这如此简陋的屋里吗?不会吧!以他的心机见识,定然判断得出我清醒之后,自会循着滴在地上的血渍,找来此地;与其把收藏在此处等我搜寻而去,何不当时把它毁掉?当时既没有把书毁掉,而他又强聚残存的一缕游丝,竭尽所能地奔来此地,显然,这屋里定有他足可负托之人了!
这人是谁?朋友?还是门下弟子?啊!想起来了,听说蒲玄老儿有一独子,另从名师学艺。对了,是他,一定是他,只有他这等身份的人,才堪当南宫彦的如此重托!……
陈其天想到此处,复又暗自忖道:“此子得书之后,为了避免自己的追寻,一定会远走高飞,离开北岳,投奔别处可资倚靠的地方……”
他心中沉吟一阵,忽的想起一个人来,暗道:“是啦,隐迹天南五华山中的神医李子丹,不是南宫彦同门师弟么?一定是投奔五华山去了!此去五华山遥遥数千里,以自己的脚程,不难在途中赶上。”
他乃心机沉稳,智谋远虑之人,虽然自信能在中途追上蒲玄的儿子,但他仍异常谨慎的郑重行事,一来恐怕路线判断错误,使眼看即可成擒的鱼儿漏网;再者也怕别的武林高人闻风抢劫,而自己独力难支;是以,他当夜离开北岳以后,一面日以继夜的兼程南下,一面则以七绝庄的特别通讯方法,调集庄中以及属下七院可能赶到的人手,齐会荆襄,于是,便在荆襄地面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夺书风波,七绝庄便也因此一举而震撼江湖。
陈其天虽然在荆襄地面未能得手,但他夺书的意志却是毫未动摇,于是,他在从北怪口中,得到“玄机遗谱”可能留在寇公奇隐身之处后,便又带着属下七位院主,由浙南经荆襄,赶赴“沧海钓芦”。
可是,他这里雄心万丈的志在必得,但冷桂华却已生心海意的顿萌退意,她自在那荒林古庙之中,于杀害李子丹、蓬壶禅师,酷刑烤逼李兰倩,没有得手后,忽然天良发现,觉得自己不能一错再错,应该及此回头,痛改前非;尤其在被薛寒云成擒之时,她眼看着亲生爱女,人已出落得姿容高华,武功也有了意想不到的成就,益发觉得自己这样乱作非为恣意胡行下去,其后果实在太可怕。
于是,她在被神蛛教搭救脱擒以后,便决心以戴罪之身,做几件有益武林正义的事项,稍减罪孽,略赎前愆……。以上这段因一时无心之错而走入歧途,继为了贪婪现实而甘心沉沦下去,最后终于良心发现而猛然回头,廿年来的恩怨往事,冷桂华沉痛的幽幽倾诉,无我大师入神细听,真个是言者不堪回首,听者感概系之,不觉漫漫长夜消逝,窗上已露曙色。
无我大师等冷桂华说完后,立即步下禅床,一面吩咐室外的小沙弥打点吃食,一面日宣佛号道:“冷施主在目前这等风云紧急的重要当口,能以武林苍生为念,迷途知返,回头向善,实乃中原武林千百生灵之福,贫僧忝掌少林一脉,先向冷施主致谢……”
说完双掌当胸,合十为礼。
冷桂华似是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