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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其天皱眉微思、想了一下,道:“如此说来,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冷桂华道:“与其苟且偷生,倒不如死了好些!”
陈其天摇头不以为然的问道:“你以为只要一死,就能一了百了么?”
冷桂华听不懂他话中含意,不觉呆了一呆,正待发话相问,“妙手诸葛”已抢先说道:“我已反复想过几遍,要是能以一死了之,我岂能阻你自尽,再说我也不愿苟且偷生,忝颜人世!……”
他微微一顿后,继续说道:“你们夫妻两人与我陈氏兄弟,今天在江湖上的身份地位,虽不敢自诩威震天下,但总算薄有名望,一言一行,无不交相钦赞;如今你我就此一死,势必轰动江湖,播传天下,假如别人知道了你我死因,试问仰山兄同我二弟其宇,他们还有何颜立足人世?而我们的后代子孙,又怎能抬起头来?……”
他话未说完,冷桂华已听得悔恨交迸,五内如焚,只见她抢身扑到陈其天怀里,泪如泉涌的说道:“陈大兄,都是我不好,害了你们兄弟,也害了我大哥,更害了我们的后代……”
说到这儿,话头中断,一阵急剧抽搐,再也接不下去了。
陈其天知她此刻心情甚为激动,纵是千言万语,她也听不下去,索性不要劝她,让她哭一会再说。
大约过了两盏热茶时间,陈其天望着倒在怀中的冷桂华,见她仍自梨花带雨,泪水直似断线串珠一般,哭得伤心欲绝的神情,心头难过之余,不由眉头一皱,暗暗忖道:“她这一哭,不到声嘶力尽之时,只怕不会停歇,如果在她嚎啕痛哭时,被仰山见或是那幼童进来撞见了,那可是百口莫辩之事,我得想个法子,及时把她劝住才好!”
一念至此,立时扶正她身子,低声功道:“如今大错已铸,哭亦无用,眼下之策……”
冷桂华经过一阵哭泣,激动的情绪已平复不少,闻言缓缓举起衣袖,一面拂拭泪水,一面凄苦地接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呢?”
陈其天眉峰微耸,低沉而坚决的说道:“死既不能解决问题,我们就得想法活下去……”
忽然心中一动,忖道:“适才她说仰山兄就在后面,怎地这久不见?莫非他已出门去了,是她故意骗我不成?果真如此,这事就好办了!”
当下问道:“仰山兄这久不见,莫非是出门去了?”
冷桂华道:“我不是早已告诉过你,他就在后面。”
“妙手诸葛”道:“他现在在后面什么地方?”
冷桂华道:“在后面精舍之中!”
此话一出,陈其天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瓢冷水,顿时凉了半截,禁不住打了两个颤战,从心底冒起一股寒意,心中一线生望,有如昙花泡影,猝然幻灭,只见他一脸绝望神色,接着冷汗直流!
男女间的感情,就在那么微妙,两人虽是在药物驱使下铸错交好,但彼此在心灵中,已无形中发生了情愫,此刻冷桂华见他突然变的这般模样,心头忽生怜惜之感,当下缓步走到他身边,一面替他拂拭汗水,一面关怀的问道:“你是怎么啦?”
陈其天面露苦笑,黯然不语!
冷桂华忽然心中一动,暗道:“是啦!他一定是听我说大哥就在后面精舍中,他对院中形势十分熟悉,想那精舍距此不过一二十丈远,以大哥一身修为而论,十丈之内落叶飞花,亦能听得出来,适才之事虽然没有见到,但我俩争吵之言,以及自己痛哭之声,怎样也逃不过大哥的听觉,他以为大哥眼下之所以没有露面,定然是隐身暗处,看自己两人如何交待?是以了他……”
正在思忖之间,忽觉手腕一紧,耳际响起陈其天的声音道:“既然如此,咱们就赶快去!”
此举大是突然,冷桂华不觉呆了一呆,愕然问道:“去!到那里去?”
只听“妙手诸葛”颤声说道:“仰山兄既在后面精舍,你我之事岂能瞒过他的耳目!”
说到此处,忽的一声浩叹,凄然接道:“本来,我打算我俩悄悄离开此地,先去避避风头,再慢慢设法向仰山见解释,但事已至此,夫复何言?还是自动前去向他领罪,免得等他现身出来动手,反而不好……”
边说边拉着冷桂华,起步欲去。
冷桂华用力一挣,摆脱他拉着的手腕,只见他一脸惊惧绝望的神情,突然“卟嗤”一笑,道:“昔日武侯坐守空城,司马兵临城下,尚且怡然自乐,想不到你这今世‘诸葛’,竟是胆小如此!”
陈其天听得呆了一呆,问道:“你说什么?”
冷桂华缓缓地说道:“放心吧,大哥正在闭关之期,他绝不会知道!”
陈其天长长吐了一口气,宛如即将执刑的死囚,突然逢到大赦似的,一扫脸上的绝望神色,望着冷桂华兴然一笑,正待开口说话,她已庄容正声地抢先说道:“你先别高兴,眼下虽可瞒过,但纸总难包住火,半年之后,大哥定会发觉……”
“妙手诸葛”微笑接道:“有此半年时间,事情就好办了!”
冷桂华柳眉一颦,疑惑地问道:“你在这半年之中,能想出什么两全其美的妙策,先说出来听听看?”
陈其天并未立时答言,低头双手负背,来回在房中踱了两转,望着冷桂华不答反问地说道:“你先别问我有什么妙策,现在我要先问你一件事,望能据实相告!”
冷桂华毫不犹豫地答道:“你我祸福与共,羞辱相同,什么事你问吧,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毫不保留地告诉你。”
“妙手诸葛”道:“仰山兄既然在面壁闭关,我想你绝不会明知故犯,无缘无故地服下药物,作法自毙,此中一定大有原因?”
冷桂华已是生儿育女之人,对男女房事一道,早已习以为常,但此等之事,只可意会,不宜言传,此刻经他一问,不禁羞得满脸通红,垂头无言以对。
陈其天停了一下,又问道:“以你同仰山兄平素的操守而论,绝非好色贪淫之人,此点我自信不会走眼,但令人不解的是,你们为什么会有这等迷性的药物?……”
冷桂华虽然仍自羞愧异常,但一听他提到药物,心中忽动疑念,终于强忍羞愧的截断话头,把因何服用药物,以及药物从何而来,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
陈其天听得“哦”了一声,诧然说道:“有这等事,这就怪了?药物放那里,给我看看吧!”
冷桂华手指茶几上的白瓷药瓶道:“里面的药统统掺入茶中了,只剩下一个空瓶子啦!”
“妙手诸葛”此时正立身茶几旁边,先触鼻头嗅了一阵,然后用小指伸入瓶内,转了一下缩出瓶口,双目凝神而视。
他既以医术丹学一道,驰誉江湖,除了他本身精谙医理,善用药物以外,对天下各种药物的鉴别能力,亦具有精深独到的见解,不论何种药物,只要经他过目以后,立时既可区其性别,识出用途,甚至药物的来源,以及为何人所有,他都能据以推断出来。此刻凝神注视之下,自然更是不会走眼,但当他看清小指上的药粉以后,神情陡然大变,望着冷桂华问道:“这瓶是你自己的,还是仰山兄给你的?”
他口中虽在说话,两眼却一瞬不瞬地盯视在冷桂华的脸上。
冷桂华何等人物?见他目不稍瞬的盯着自己,再听他话中的含意,竟仍是怀疑自己,不由气的花容失色,全身发抖,抢步上前,劈手夺过他手中的药瓶,急急地颤声说道:“既然你仍是在怀疑我,那还有什么可说?大不了一死!”
沉腕吐劲,药瓶当琅落地,但闻劈拍一声,药瓶已成碎块。
陈其天想不到她在情急之下,竟拿药瓶来出气,不觉微微一怔,暗道:“药物不论来路怎样?但总是他(她)们家中的东西,有此药瓶在手,将来自可追根究底,水落石出,如今药瓶被她毁去,佐证已失……。
正在思忖之间,忽听冷桂华“咦”了一声,道:“你看还是什么?”
陈其天闪眼瞧去,瞥见一块碎瓷上,粘着一片长可寸余,宽约三分的纸条,心知大有蹊跷,连忙俯身拾起,撕下定神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几行极为工整的米粒小字,写的是: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良宵苦短,及时寻乐!
以此助兴,带走原药,
公平交易,弥陀弥陀。”
陈其天看过纸上的留言后,心头已自恍悟,知道原药已被人换走,想起适才对她所存疑念,不觉一阵歉然,暗道:“这倒是我错怪她了!但令人想不透的是,以‘神手摩云’与冷桂华的一身武功,以及她两人在武林中名头、地位,谁有此等胆量,来向他们开这种玩笑?尤其此人把药换走之后,他们犹浑然不觉,其人武功之高,身手之妙纵目当今黑白两道,可说是绝无仅有,然则,那换走原药之人又是谁呢?他的用意何在呢?……”
冷桂华见他目注纸条,良久不声不响,问道:“上面写的什么?”
“妙手诸葛”不知是因在运思揣度那换药之人的动机,没有听到她的问话?还是觉着纸上留言难以启齿?闻言似如未听一般,默然相对,沉吟不语。
冷桂华见他这等神情,不禁暗感奇怪,忍不住走过去一看,不觉脸上一热,立时低下头去。
时间在沉默中过去了两盏热茶工夫,陈其天似已思有所得,只见沉吟迷惘的神色,瞬息激变,始而诧异,继而惊愕,最后嘴角微抿,露出一抹似愧还喜的笑,接着喃喃的自语道:“是他,一定是他!除非是他,谁能调制出这种淫毒乱性的药物?谁有这高的身手来此把药物换去?”
他此刻甚为激动,讲话心神不属,一连好几个他,却是没有讲出他是谁来。
冷桂华急急地问道:“他!他是谁?赶快去把他弄来,当着大哥之面,把他凌迟处死,要不是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