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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地激动起来,跳到他面前,兴奋得脸都发光了。“首长,你知道《魔兽》吗,最好玩最刺激最让人热血沸腾的网络游戏,没有之一。我听说最近升级了,就去动漫城玩了玩。果然名不虚传,玩得好爽。下次找个机会,再去玩一次。再不疯狂,人都老了。”
她笑嘻嘻地,扬起尖尖的下巴。
卓绍华心中狠狠地震荡了下,如果他没有看错,这孩子似乎在刻意激怒他。他更加确定,昨晚不是玩游戏玩过了头,她是故意不回家。她没有忘了帆帆的生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他听到自己镇静地说道。
“是,首长!”她绷着脸,正儿八经地敬了个军礼,然后,哗地笑出声,扮了个鬼脸。
书房外站着小帆帆。听到诸航的声音一跃从床上爬起来,都没来得及穿鞋,光着两只小胖脚,穿过走廊,一溜烟跑过来。小嘴巴一会儿撅一会儿扁,想笑又想哭。
“小帆帆,你脚脏了哦!”诸航弯下身,刮了下帆帆的鼻子。
“我没切蛋糕。”帆帆大叫一声,太委屈了。
诸航眨眨眼,拍拍头:“啊,昨天是帆帆的生日呀,我忘了呢!给帆帆打一下吧,对不起!”她伸出手。
帆帆摇头,牵住诸航的手:“我和妈妈现在切。”
“生日一年只有一天,今天已不是帆帆的生日喽,蛋糕放到今天也不新鲜了,扔了吧,以后让爸爸给你再买。”
大颗的眼泪从帆帆的眼中涌了出来,小肩膀一颤一颤的。
诸航小了:“爱掉眼泪的男子汉,没有女生会喜欢的。唐嫂,带帆帆去穿鞋。”她蹲下,快速地抱了抱帆帆,松开。
“诸中校这是怎么了?”唐嫂心疼地替帆帆擦着眼泪。帆帆哭成这样,她都不哄一下。
卓绍华没有说话,书房的玻璃窗开着,风掀动白色窗帘像波浪般不住翻滚,而他挺直的神态却始终一动不动,硬挺的鼻梁内侧落下浓重的阴影。
诸航睡了,蜷在帆帆的小床上,远远看,仿佛不比帆帆大多少,他替她掖好被,想亲下她,她翻个身,拿背对着他,直嚷着困,仿佛嫌他烦。
他觉得非常难受,像是心脏病发作,又带着前所未有的软弱。明明近在咫尺,他却察觉不到诸航的存在。
蛋糕还是切了,蜡烛也点了,他给帆帆唱生日快乐歌,愿帆帆快乐茁壮成长。很少碰甜食的他,努力吃了两大块,帆帆破涕为笑。
“妈妈很累,让她好好休息,帆帆乖哦!”换衣服去上班时,他叮嘱帆帆。
帆帆点头:“我爱妈妈!”即使心里很难过,他也能忍。
卓绍华动容地抱起帆帆,朝卧室看了看。此刻,诸航睡熟了吗?
秘书已经把一些紧要公文放在桌上,卓绍华批阅完,又开了个短会。吃过午饭,正想打电话给吕姨问问诸航醒了没有,内线电话响了,机房监督处的小中尉慌乱地说道:“首长,您现在能上来一趟吗?”
头皮一麻,最近的突发事情太多,以至他都有点神经质了。
“什么情况?”他冷静地走进监督处。
小中尉指着电脑屏幕:“我刚刚查收邮件,发觉有一封是……诸中校的,凌晨发来的。”
“她写了什么?”她发现了,这是她生气离家的症结吗?
“她说这些日子辛苦了!在日子后面标着我们对她监控的开始日期到今天发邮件的时间,精确到秒。我……现在已经追踪不到她的的IP地址了。”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来处理。”他顾不上多宽慰小中尉,给小喻打电话,让他把车开到大门口。
小喻被他凝重的脸色给吓住了,平时近一个小时的路程,只用了四十分钟。
诸航起床了,煮了一大碗方便面,坐在厨房里吃得很香。吕姨嘀咕:“我要给诸中校做点别的,他不让。”
他让吕姨去忙,帆帆被抱去邻居家窜门。
“首长,你早退。”诸航拿出手机看时间,挽起的衣袖口没有了月相表的踪迹。从他替她带上那块月相表起,出来洗澡、睡觉,从没离开过她的手腕。卓绍华嗓子口被堵得实实的,都无法顺畅地呼吸了。那只手机,也不是新买的“水果”,而是诸航以前一直用的,屏幕都花了,漆也掉了。
“诸航!”他在她身边坐下,扳过她的双肩,把面碗推开,“关于监控你电脑这件事,你听我解释……”
一只染上方便面辣香的手指贴上了他的嘴唇:“嘘,小喻和吕姨都在外面呢!”诸航神秘地挤挤眼,音量压得不能再低:“我知道,在军事重要部门工作,相互监督都是工作安排。首长是例行公事,应该的。工作上,我是你的部下,军人以服从为天职。”
她就这么堵住了他的嘴,让他哑口无言。其实,他想说的不是这些,但她不给他机会了。
从今天起,他们像背道而驰的两列火车,渐行渐远。
秋季新学期开始,诸航没有再选修课,国防大学的学业暂时是停下了,卫星基地的安全防护编程正式开始,她整日整夜地待在书房里,连饭都不出来吃。累得不行,就在清晨到午后的几小时,上床睡一会。那时,卓绍华正在上班。晚上,虽然两个人同时待在书房里,但他只要开口和她说话,她就半撒娇半请求地对他说:“首长,编程也是靠的灵感,我现在状态正好,我们等会再聊。这一等,便是一天过去了。
深秋的晨曦,他看到她就那么倚在椅上,睡得沉沉的,小脸因为秋寒,冻得苍白。他轻轻推开书房门,想抱她上床。手臂刚触碰到她,她醒了。“啊,天都亮了呀!首长,早!”她站起来,睡意突然像蒸发了。他在院子里舒展手臂,和小喻说着话,出去转了一圈,顺便在外面把早饭给吃了。
他们不再同桌吃饭,不再同床共眠。没有拥抱,没有亲吻。虽然她什么也没说,笑起来像往常一样俏俏的,但是他知道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质的变化。从前,她一定是喜欢他的,不然靠近她太难了。以她的智商,如果想疏远一个人,太容易。
最最郁闷的是小帆帆,妈妈睡觉时不能打扰,妈妈工作时更不能打扰。诸航偶尔休息,便是跑去看骆佳良。他只看到妈妈身影一闪,追出去,诸航已不见了,一直待到半夜回家,又钻进书房。
睡前,帆帆自己抱着书,翻来覆去地看,书上的字,他想听妈妈读,书上的画,他想听妈妈讲。抬头看看书房,窗户上映着妈妈的身影,他默默低下了头。
帆帆很喜欢成叔叔送的自行车,唐嫂扶着让他在院子里骑了几次,就能自如地绕圈。他扭头看书房,想告诉妈妈,他听到风的声音了。砰,车轮撞上了太湖石,他从车上翻了下来,手流血了。他哭得很大声,书房的门开了。诸航让他自己爬起来,说勇敢的孩子应该学会独立。
晚上,他问爸爸什么是独立,卓绍华摸着他的头,发出一声叹息。
帆帆告诉唐嫂,他不喜欢妈妈的电脑,妈妈陪它比陪他多,他不喜欢书房的门,总是把他和妈妈隔开。
有一天,诸航觉得口干,开门出来倒水喝。水倒得太满,必须两手捧着,书房门没有及时关上。在院中骑小自行车的帆帆看到了,跳下车,走了进去。诸航专注地盯着电脑。帆帆的脚步很轻,她没有发觉。许久之后,等得天长地久的帆帆终于忍不住,轻轻扯了下诸航的手臂,小小声地喊妈妈。
诸航僵在椅中,用了很大力气才转过头。
“妈妈,你都不抱帆帆、不亲帆帆了。”帆帆长高了,手臂能搁在桌子上,撑着小下巴,眉头拧着。
诸航闭上眼睛,这张小脸,不能多看。这小小的软软的身子,不能多抱。多看一眼,多抱一下,心就像撕裂一般痛。
如果帆帆不属于她,如果首长的心立在从前,她已找不到留下的理由。长痛不如短痛。她要提前习惯那一天的到来。
“妈妈在忙,以后吧!”她搪塞着,想把帆帆打发走。
帆帆低下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小脚,小手揪着衣摆,突地,又扬起小脸,双臂张开:“妈妈就抱一下下,帆帆不胖的。”
诸航拼命地眨眼睛,不然没出息的泪水就止不住要奔出来了。在帆帆期盼的目光下,坚硬的心一点点变软,强抑了几天的思念蓦地爆发。她把椅子转过来,抱起帆帆。帆帆开心地搂住她的脖颈,一声声地叫着妈妈,仿佛是天下最幸福的孩子。“我妈妈最漂亮,帆帆喜欢!”他小人精似的向诸航献着媚。
过了一会儿,帆帆挣着要下地:“妈妈要工作了,帆帆自己看书。”
诸航没有松开手臂:“还有半下下呢”
“半下下?”帆帆不懂。
“两个半下下加起来就是一下下。”
帆帆撅起小嘴,让诸航亲,笑得咯咯的,告诉妈妈他今天和狗狗玩了,狗狗从他手里抢走了一块饼干。他在一棵树上发现了一个鸟窝,那窝用许多许多树枝搭的,没有屋顶,离地很高,他听到里面有小鸟在叫。
“妈妈,我们去玩球!”
坏家伙这是在投其所好,诸航心疼得抽搐。“不,球不好玩,妈妈想看帆帆画画。”已经躲已所躲,猜无所猜,尊重所有发生过和正在发生的事实。
帆帆瞪大眼睛:“那帆帆可以在这儿画吗?”
诸航点点头。
帆帆欢喜地把他的新画笔和新画纸都搬进了书房,一个下午,诸航在写程序,他在画画,谁也不打扰谁。唐嫂喊他吃水果,他跑出去端着小碟子进来,爬上诸航的双膝。一只橘子,你一瓣我一瓣。
太阳快落山时,诸航牵着他的小手出去散步。客厅里的山茶打苞了,绿油油的的枝叶间露出一点点的红。院子里的花草彻底凋零了,荷花缸里的睡干涸了,睡莲枯黄,不知来年还能不能复生。西天的云彩绚丽如锦,帆帆小手指着,一会儿说云像马,一会儿说像鱼。
晚上,诸航又出门了。再待下去,心软会泛滥成灾。帆帆太厉害,她会忍不住和他搂着一团,在床上嬉闹,唱歌、读书。胖胖的小脚丫,软软的小屁屁,摸着,嘴角情不自禁弯起,整个人都柔了。不行,心软要适可而止,不然前些日子的冷漠算什么,不然以后怎么转身。
骆佳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