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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江采芙蓉-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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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静岚闪神的时候,祭礼已经进行到了快要结束的部分,五星官带领百姓一起默祷之后,就该是她去祈雨了。她紧张得心跳不已,有些不自然地拢了拢头发。掌心却在不经意间感受到一抹清凉,她微怔了一下,然后才想到那是东方家的天玄之玉。

是陵游的玉,她默默地看着前方那个坚实的背影,忽然有点想哭。朦胧中总是有一种感觉,好像她并不是第一次这样躲在他的羽翼之下。

“星主,该你了。”看到五星官退回原位,百姓们也都垂首肃立,丹若连忙拉了拉静岚的衣袖。

静岚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动作还是有点僵硬。站到祭台中央之后,她缓缓地扫视了一下对岸的人群。只见对岸被挤得密密麻麻的,虽然距离并不算近,但是她还是清楚地感受到了人们眼神中的热切。那是对救赎的殷切渴盼,就好像她在最绝望的时候,也曾经十分盼望能有一个人来救她。

一直到这个时候,静岚才对自己的使命有了一些明确的认识和压力。对岸那些鲜活的生命正在慢慢地走向枯萎,而自己,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或许这个想法有些一厢情愿,也实在是太高看了她自己,但是静岚还是因为这个想法而感到热血沸腾起来。她相信人生中每一件事情的发生都必然有其无可替代的意义存在,那么她来到夷城的意义,也许就是成为大家的希望。

她不想只是做一个虚假的希望,所以她屏息凝神,开始祈雨。她高高地举起手,台下的人们在一瞬间肃静了下来,早就准备好的乐师们也开始鼓乐起来。她跟随着乐曲郑重地跳着,灿烂的阳光穿透了薄薄的祭服,也映得那月白色的锁边闪闪发亮,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蝶。

陵游在静岚身后静静地看着她,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上去抓住她。因为她起舞的姿态实在太优美,却也太飘忽,好像随时都会离开这里一样,远远地离去,再也不会回来。他心中倏地一紧,觉得这样的感觉他好像并不是第一次体会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为什么让他觉得莫名熟悉、莫名喜爱?记忆中好像多了一些什么东西,却又少了那个揭开谜底的关键,让他因此而头疼不已。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冲动,告诉自己静岚只是在祈雨而已,不管结果如何,她都不会凭空消失的。他强自按捺着心中的蠢动,跟众人一起紧张地等待着祈雨的结果揭晓。

此时的静岚却不怎么紧张了,受到现场气氛感染的她几乎已经感受不到月魄的恶意和威胁。她按照丹若教她的舞步认真地跳着,一直到庄重的乐曲声渐渐停止,她知道关键的时刻到了。她到底该怎么做,是按照陵游教她的方法,在这千万双渴切的眼睛面前上演一场幻觉飨宴?还是老老实实地祈雨,不管结果如何都坦诚接受?

没有时间多想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掌心向外缓缓推出,同时心里默默地祈祷着:“如果我对这个世界真的有用,那么就请让我留下吧!”

此时不管是台上的人还是台下的人,全都很紧张地看着静岚。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地慢慢过去了,天空还是一样蓝蓝的,晴晴的,什么变化都没有。阳光照在静岚的脸上,让她觉得这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果然还是不行吗?她有些沮丧。就在这个时候,祭台的边上忽然传来一个笑声,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因为此刻实在是太寂静了,所以那笑声听起来还是很刺耳。

静岚向笑声发出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一个粉蓝色的影子匆匆一闪而过,看身量应该是个小孩子吧。竟然被小孩子嘲笑了,她低下头,不敢看台下的众人现在是什么表情。

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陵游皱着眉暗自结下掌印,他不知道静岚为什么会突然改变计划。她明知道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是不可能祈雨成功的,为什么还要硬来?他看了看一脸幸灾乐祸的月魄,决定这次还是代她出手。但是就在他转脸的时候,一滴水滴落在了他的眉间。

他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抬头仰望天空,却见在夏初的晴空艳阳下,一颗颗透明的水滴慢慢洒落在祭台上,在人群里,在颖川中。对岸的人们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真的下雨了。他们欣喜若狂,笑着、跳着、叫着,将这珍贵的甘霖小心地蓄在掌中,再将上天的恩赐送入口中。因为他们相信西陵祭上的雨是有神力的,只要西陵祭这天祈雨成功,这一年都必将风调雨顺。

看着眼前欢腾的景象,静岚也忍不住笑开了。她终于强烈地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真实可爱,他们都是那一片神奇的土地上繁衍出来的同胞手足,后来虽然因为种种的原因而分开了,但是同一片神州大地积蓄的血脉亲情却是割不断的。或许这场雨就是一个明证,证明她是与夷城有缘的,她该为夷城做些什么。

太阳下的雨,真的好美。她转过头,不禁像孩子一样笑着喊道:“我成功了!”

回应她的是丹若、云翔还有陵游的笑脸,至于月魄那臭臭的脸色,在这样高兴的时刻里,她选择视而不见。



轻缃

祭礼结束之后,静岚他们被正阳带到了离祭台不远的一处宅院里。招呼众人坐下之后,他去后院捉了一个小人儿出来。

“道歉。”他正色对那身着粉蓝衣裙的小女孩儿说道,虽然没有真正摆什么臭脸,可那女孩儿却已经委屈地嘟起了嘴。

一见到那身粉蓝色的衣裳,静岚就明白了,这大概就是刚才笑出声的那个孩子。只是她跟正阳又是怎样的关系呢?她看不明白。她只觉得那女孩儿约摸只有七八岁年纪,长得十分可爱。瞧她现在那副委屈的样子,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便连忙对正阳说道:“正阳公子,你何必责怪她,小孩子笑笑而已,又没犯什么大错。”

“她可不是什么小孩子,你别看她一副没长开的样子,其实她已经十二岁,再过两年就要及笄了。”云翔撇了撇嘴角,毫不留情地揭露那女孩儿的真实年纪。

“臭云翔,你不说话会憋死啊?”那女孩儿不满地喃喃道。

“轻缃——”正阳看着那女孩儿,声音里已经有了些凝重。

“好啦好啦,不就是道歉吗?”那名唤轻缃的女孩儿一步一蹭地来到静岚面前,停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说道,“轻缃不该擅自跑去看祭礼,更不该没轻没重地笑出声音来,请星主姐姐看在轻缃年纪小的份儿上,就原谅轻缃吧。”

“呃,那个,没关系。不,我是说不碍事。”自打来到夷城之后,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用如此低的姿态跟静岚说话。这让她有些受宠若惊,话都说得有些颠三倒四的。

“嘻嘻,星主原谅轻缃了。”得到她的谅解之后,轻缃蹦蹦跳跳地回到正阳身边,然后就当他是一颗树一样,三下两下便爬到他的背上,趴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众人。

别人早已经看习惯了这样,还不觉得怎样。只是苦了不明就里的静岚,她本来就不明白这女孩儿跟正阳到底有何渊源,这样一来就更糊涂了。

正阳看出她眼里的疑惑,便笑道:“家教不严,让星主见笑了。我来介绍一下吧,这女孩儿叫轻缃,是我的……”

他话刚说到这里,轻缃就已经嘴快地接道:“女人。”

正阳偏头警告似的扫了她一眼,然后才又对静岚正色道:“是女儿。”

到底是女儿还是女人啊?静岚的脸上画满了黑线。丹若说正阳公子今年二十四岁,若说十二岁的轻缃是他女儿,未免有些牵强,但若说是他的女人……她又仔细看了看轻缃仿佛只有七八岁的身量样貌,觉得这个也是实在说不过去。

只不过现在她烦心自己的事情还烦不过来,又哪里有心情去管别人的家事。想到这里,她便只点了点头不再作声,算是接受了正阳的说法。

轻缃看到她的表情,有些不满地扁了扁嘴。不过眼见着正阳的脸色十分严肃,所以她还是识相地咽下了嘴里的话。

“正阳公子,你特意把我们约到这里来,难道只是为了让轻缃跟星主道歉?”见所有人都突然没有了声音,丹若终于忍不住问道。

“当然不是,我请诸位过来,是要商议夷城的大事。”正阳一边说着,一边也坐下了。而轻缃的动作忒也灵活,一翻身就从他的背后跑到他的怀里,等到静岚看清楚的时候,她已经安安稳稳地坐在正阳的大腿上了。正阳也并没有因为商议正事而对她有所避忌,反而还空出一手扶住轻缃,以免她皮过头掉下去。

这两个人的关系还真的是……很奇怪。静岚摇了摇头,告诉自己还是先听听正阳要说什么大事。

“既然这次西陵祭上祈雨成功,那么星主就是要留在夷城了,对不对?”虽然明知道这次祈雨并不怎么单纯,但是正阳还是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孩子还真有那么几分本事。所以他对她的称呼也从“静岚小姐”变成了“星主”,表示他已经承认了她的地位。

“这是自然的。”云翔笑得有些得意。在他看来,静岚就像是一个奇迹。每当他觉得她已经被逼到绝境的时候,她却总能生出一些新的力量来让他刮目相看。就像这一次,他本来以为自己肯定会因为这件事而跟月魄翻脸了,可是没想到她却真的祈雨成功。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转脸看向月魄,挑衅似的看了看他。

月魄自然接到了他的挑衅,但是他并没有什么反应,仍然只是静静地喝着茶。他已经不是轻缃那样的年纪,身后也没有一双扶持他的手掌,所以他不能任性地想笑就笑,想骂就骂,他一定要自己站得稳。

自己。

他低下头,看着浅黄色的茶汤中映出一双木然的眸子。既然五星官已经有四个承认了她的地位,那么他就不应再对她展露敌意,因为这样的敌意伤害的只会是他自己。那么,要承认她么?就像是他们一样,之前每一个都反对星主的到来,反对那个女人的后代来插手夷城的事情,可是等到这个女人真的出现了,他们却又都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他也要这样吗?一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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