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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笑一笑,示意我随便看。
看着他的悠闲自得,我也忍不住了,也想学他一样钓鱼,于是向他比画了一下,意思是问:“你还有渔具吗?”
他很干脆地给了我一个鱼钩,分出了鱼饵,帮我上好,又折了根树枝,帮我做好钓竿塞到我手里。见他如此热情,我也非常高兴地坐在他旁边,开始一心一意地垂钓。
可能是以前很少钓鱼,也可能是来到伊拉克以后,诸事不顺,心里不能平静,我坐着钓了1个多小时鱼,却没有任何收获。此时,伊拉克老人已经开始收拾渔具,不一会儿,走过来和我比画着打招呼,说他要走了。
我掏出3美金递给他,作为他带我钓鱼的酬谢。可是一看到钱,他变得非常不好意思,连连挥舞双手,表示不要。他说的阿拉伯语我听不太懂,还以为是有些伊拉克人不喜欢美元,于是又从另外的口袋里掏出了5000第纳尔给他。他这时做出非常痛苦地双拳抱头动作,似乎是我们不理解他。
我再笨这个时候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好再勉强,于是把钱收起,比画着和他聊天。老人可能是很久没有和人聊天了,我的阿拉伯语水平尽管仅仅限于常用几个词汇,但加上比画,居然和他交流得很深。
他告诉我,他一共有4个儿子,都不在了,其中两个儿子死在了两伊战争,一个死在1991年的第一次海湾战争,一个死于这场战争。妻子也病死了。
后来,随着我认识的伊拉克人越来越多,我渐渐了解到,在伊拉克当年那几场著名的战争中,特别是两伊战争期间,几乎每个普通的伊拉克家庭都在战争中失去过亲人。
老人说话时像跑了马拉松一样,一边说话,一边大口地喘气,一问之下才知道,他的胸口也曾经在两伊战争期间中弹,腿上也有弹伤。他的一家,在战争的压迫下,可以说是伤痕累累。
听到这里,我不禁感觉有一丝悲凉,于是问道:“你还爱萨达姆吗?”
当时,美军占领已经有几个月了,对伊拉克的宣传和治理都已经初见成效,很多人对萨达姆的看法开始由好转坏——但就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个胸部、腿部两次因为战争受伤留下终身残疾,4个儿子全部死于战争,妻子死于战后的贫困——这个伊拉克老人,听懂我的问题后,恬淡的脸上变得肃穆起来,他告诉我:“萨达姆就是我的安拉——我会永远热爱他。”
我惊讶于他的执着,可是也有不理解:“你的4个儿子都死于萨达姆发起的战争,你为何还如此执着地热爱他?”
老人的脸恢复了平静。我至今仍不能确定,当时他的脸上是否挂着笑意。但是我清楚地记得,他把萨达姆比作他的父亲。他告诉我说,他是我的父亲,不论如何,儿子都不能不热爱自己的父亲。我现在没有工作,也没有收入,每天就靠钓鱼到市场上去卖,做一个渔夫。战争让我失去了一切,可是我也并不憎恨美军,我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能够拥有一套电鱼的工具,这样,捕鱼的收入会更好一些。
当时,听见老人这样说,我非常感动,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我对萨达姆并没有什么极端的看法,但是我钦佩老人的信仰。也许有很多人觉得他愚昧,但我非常理解他。人就是要有信仰,任何时候,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都不要放弃自己的信仰。
临近告别的时候,老人看我没钓到鱼,便把他垂钓一天惟一收获的一条大鱼送给了我。我此时已经知道他生活艰难,又不肯要我的钱,说什么也不好意思接受他的馈赠。我告诉他,我来钓鱼就是为了好玩,不一定非要鱼。我想把鱼给他推回去,但是老人很坚决,他的力气很大,用力抓住了我的手腕,手掌温暖。我不好再推脱了。
他说:“这就算伊拉克人送给中国人的礼物,你不要推辞。”
我心中充满了感动和内疚,但是无以为报。
我看着那个老人一步一瘸地消失在夕阳下的芦苇丛中,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但他是给我印象最深的一个伊拉克人。他的信仰,不同于抵抗组织的极端行动,但是同样让我看到了一个被占领民族的希望——坚强,果敢,质朴,宽容。
我一直在默默祈祷,希望他不幸的人生能有个好的结果,用阿拉伯人的话说:真主不要离他而去。
创业篇(上)黎明前的黑暗 5。我的员工们
在安德鲁斯创业阶段,我的手下骤然多了一帮伊拉克籍的员工,这是我颇感新鲜的。出国几个月来,除了那位底格里斯河畔垂钓老者之外,接触下来印象比较深的阿拉伯人有两位,一个是在约旦遭遇的骗子司机,一个是安德鲁斯的老板伊斯麦伊。前者狡猾无耻,后者拖沓小气,都不同于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基于对这两位的恶劣印象,我一直对手下的伊拉克员工提心吊胆。
在安德鲁斯的众多服务员中,长得最为高大英俊、堪称是安德鲁斯门面招牌的是穆罕默德。厨师评价他是:本来可以当演员,不幸当了服务员。不过比较遗憾的是,这个演员坯子思想境界不高,整天想做“鸭子”,想傍富婆。本来在阿拉伯世界里,妇女的地位比较低,男人们一般是很少想到吃软饭这条捷径的——不过伊拉克的情况比较特殊,美军入侵,大批外国记者进驻,萨达姆藏匿,以记者为代表的西方职业妇女大量涌入,给伊拉克带来了新思潮的同时,也给安德鲁斯的男服务员带来了资产阶级腐朽思想——据说,在美军攻占巴格达后不久(那时我被“非典”堵在国内),有个安德鲁斯的服务员神通广大,泡到了一个瑞士女记者,然后结婚去了瑞士——你只要稍微回忆一下上世纪80年代中期国内的跨国婚姻热潮就不难理解这桩婚姻的重要性,从伊拉克这个饱经战火蹂躏的不毛之地,一个男人居然通过泡妞混到了永久中立的人间乐土,自然引起了所有服务员同事的羡慕,大家都想学习他的先进经验,其中穆罕默德先天条件最好,心情也最为迫切。根据我的观察,他的工资基本都花在了头发上面,更难得的是,他还知道软件的重要性,总是要求小何教他英语——目的当然是勾搭外国女记者。
相比穆罕默德每天大谈男女,另一个伊拉克员工卡森看起来则要正直很多,简直是披着神圣的宗教外衣。在安德鲁斯老板伊斯麦伊的引荐下,卡森第一次见我们,就开始漫无边际地吹牛,说:“昨天看见了一个非常美丽的东方的女神(也许他读了点书,知道观音菩萨,也许根本就是胡诌)。女神告诉我,她来自中国,要我为你服务,为你的家族服务。”不知道这是不是阿拉伯人的语言习惯,反正我不适应,感觉一阵阵肉麻。
卡森还经常和我说,他在战前是伊斯兰教的神职人员,美军打过来了,他才转行做服务员。虽然跳了槽,但是真主还是没有忘了他,经常和他交流——每次这个家伙睡懒觉迟到,就说是遇见了神,和神多聊了两句耽误了上班——后来我们遇见他,叫他活见鬼,大白天遇见鬼。
活见鬼卡森的另外一个特点就是出手极其大方,每次见到乞丐就会慷慨解囊,把身上一半的钱都给人家——我看到过几回,一天工资3000第纳尔,出手就给人一半。事后证实,这小子是个伪装大师,当初的施舍是故意做给我看的,以博得好感——不过他大概没想到,中国人一贯节俭,他这样花钱流水的“豪放派”,我反而开始担心我的钱袋,对他敬而远之。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活见鬼卡森很会跟人打交道。他的英语不是最好的,但是他有很强的交流沟通欲望,喜欢和食客开玩笑,食客也最喜欢他。其他的服务员要么不跟人说话,要么只对女人热情。相比之下,卡森真是个人能力很出众的了。不过按照定律,但凡这样的家伙多半都不老实。有一回,卡森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个瑞典冤大头女记者,估计对方已经结了婚,他便放弃了把自己“嫁掉”的尝试,转而诈骗,很热情地邀请女记者到他家做客。女记者哪里知道这个“前神职人员”的阴谋诡计,为了发掘新闻题材,二话不说就去了,结果上了卡森的圈套。他不知从哪里找了一个老盲人冒充他老爸,对人家说自己的老爸得了白内障,没有钱做手术。女记者大概天天跑国际政治,飞机大炮算个啥,没想到伊拉克人民的创伤心灵竟能藏下如此阴谋,一次就给了卡森两千多欧元——当时欧元比美元值钱,在战后的伊拉克,这简直是一笔巨款了。
果然是“人一阔,脸就变”,“活见鬼”卡森得此巨款,第一步就是把欧元换成了一大包第纳尔,然后写了一封辞职信给安德鲁斯的经理——老子有钱了,老子不干了。他拿着大钱袋四处招摇,结果就在当天晚上,这个未来的富翁一个人坐在大厅里哭,哭声婉转,满腹忧伤。上前一问才知道,他的一大包第纳尔被偷了。不义之财,来得快去得快,中国人说的“现世报”果然不错——当然我没好意思和他说。卡森无人安慰,独自伤心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经理那儿把辞职信收回——没钱了,还得继续当牛做马。此后连续一个月里,卡森都很难过,还一度怀疑是穆罕默德偷了他的钱,跑去警察局报案。穆罕默德被警察局关了3天,因为卡森始终不能提供证据,最后又给放了。不过他去警察局倒是熟门熟路,一看就是经常去串门的老手。我后来找服务员们一打听才知道,在做服务员以前,他坐过7年牢。所谓“神职人员”,最大的可能是他在7年间什么都没做,天天在牢房里念“真主与我同在”。
创业篇(上)黎明前的黑暗 6。寻欢记
到伊拉克的第二个月期间,两位中国同胞找到了我——请原谅,在这个不光彩的事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