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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木心中激动难抑,忍不住大骂:“你们两个混帐,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难道就一句话也不劝吗?眼看着国家重臣这样不爱惜身子,你们不知道心痛吗?”
二人忙不停得磕头请罪,好一阵子,看樱木怒气稍息,才敢战战兢兢地辩解。
“我们不过是小小侍卫,流川大人是国家重臣,在流川大人面前,哪有我们说话的份,更何况,我们与流川大人并不熟悉,也不敢干涉大人的事,只能小心尽保护之责。”
“而且我们见流川大人辛劳也极为惊讶,曾向户部中人询问。户部上下都说这已经是很平常的事了,流川大人日日如此。经常忙得忘了进食,有时,纵然吃些东西,也往往是等手上事告一段落后,那时通常拿上来的饭菜都已冰冷了。流川大人在户部忙于公务忘了吃东西的事大家都已习以为常,碰上这种情况一般他都是在结束公务回家以后,若是饥饿难当就随便弄些面食当做夜宵吃。”
樱木这才明白过来,流川必是忙了一天,不思饮食,若依往日的习惯,晚上回家会弄些吃的,但如今,一忙完,必然被这王成何泰催着回宫,他也不便为难这些侍卫,就回来了。偏偏在宫里,他也不便对自己说没吃东西的事,更何况自己一开始就怒气冲冲对他开火。
何泰看着主子怒容已敛,开言再禀:“其实户部上下的人也都挺心疼流川大人的。说起流川大人都极敬佩,说他们上面曾有过那么多上司,就没有见过哪个象流川大人这样的。也只有这样的上司,才能带动整个户部的人都如此真正的倾力为国,劳心公务。听说户部的人最怕的就是叫醒沉睡的流川大人了。他们说户部的差事是湘北最难当的差事,真正要办好,不知要费多少心力。流川大人自上任以来,几乎是没日没夜,废寝忘食地忙着。也因此,每每回家后劳累过度后就会昏昏沉睡,而且最忌旁人吵闹。可是,他毕竟不能永远控制自己。有时在户部也会因劳累太过,一时沉睡过去,那样大家就为难了。若是去叫流川大人,只怕大人睡梦中会打人,若是不叫,大人醒来后也要责怪……”
樱木至此才明白为什么昨晚流川在睡梦中打起人来竟那样厉害,只是此刻心中没有了愤怒,反觉酸楚。
王成查颜观色,忙着又说:“今天我们在户部和那些人谈话,有不少人都表示非常担心流川大人,他们说这几年流川大人的身子越来越弱,所有的精力都已消耗在户部的差事上了。偏京中各部,还有各处地方官府都时常阴奉阳违处处为难,只怕再这样下去,流川大人的身子……”
“别再说了……”樱木无力地叹息一声,才道:“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天天就给我负责保护流川枫的安全。而且每天要负责看他好好吃东西,如果他不肯,你们就搅得他什么公务也办不成。他若要怪你们,只说是我的旨意。从今以后,流川枫要是长一斤肉,我赏你们一斤金子,他要是瘦了……”说至此处,樱木冷笑一声“你们自己看着办好了。”
二人也不知这等差事算是肥差还是苦差,互觑一眼,一齐磕头领旨,才又退去。
樱木这才心情沉重地回过头来,看向躺在榻上的流川枫。这样一个文弱清瘦的男子,为了国家,已倾尽了心力,劳累至此,可自己做为皇帝,到底又对他做了些什么?
心中百感交集,又是惭愧,又是酸涩,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急道:“快来人,传膳,要最好的……”
原本听了两个侍卫的话,一干御医也心头暗敬,料不到,大家一直认为凭见不得人手段上升的流川枫竟是这么一个人。此刻陈御医忙道:“圣上,流川大人过不了多久就会醒来了,他体气虚,又饿得厉害,反不宜吃得太好,只需几样清淡小菜,不伤脾胃即可,否则过犹不及。”
樱木忙忙点头:“好好好,你们说适合什么样的清粥小菜,只管吩咐太监让他们弄去。”
御医们领命退下,樱木这才静静坐到流川身旁,低头怔怔望着他苍白的脸,看着这他向来不以为然的所谓俊美容颜,这个人原是他最看不起的文弱书生,他的身子竟已如此瘦弱,为何却能担负那样沉重的一切,为何竟能如此无惧地面对自己的愤怒。
这个人啊……
樱木深深凝望着失去知觉的流川,再也找不到方才的半点怒火,只觉一颗心不知如何,已柔软到极处。他亦不知道,那一刻自己的眸光有如许温柔……
温柔得不象是他樱木花道的眸光。
只可惜,昏迷的流川却没有看到。
之十七
流川睁开眼睛,看到眼前那人柔和的神情,柔和的目光,忍不住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脑子里仍是昏沉沉一片,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那个好象永永远远都脾气大得使整个人都象团火似的家伙居然会有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表情。
樱木看他醒来,大是欣喜,笑道:“你可总算醒了。天底下哪有你这样当官的,一点儿也不会照顾自己。若是让人知道湘北的户部尚书居然饿晕在皇宫里,天下人,还不知我这个皇帝有多刻薄呢。陷君父于不义,你算什么好臣子?”
话语中虽含责备之意,口气却又温和地不象是从樱木嘴里说出来的话,更别说还有那话语中掩不住的欣喜了。
流川惊疑不定地望向他,不知哪里出了错。但心中一回思,也多多少少明白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了。纵然是他,脸上也不由微微一红,唉,堂堂户部尚书,竟然在和人吵架时饿晕过去,说出去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归根结底,当然要怪这个混帐。想到这里,不免狠狠瞪他一眼,双手一撑,就要坐起来。樱木一点儿也不因他那无礼的眼神而生气,只是忙忙将锦枕替他垫到背后,让他可以半躺着。
流川一辈子还不曾让人服侍过,更何况此刻服侍他的人居然是皇帝,免不了全身不自在,暗中皱眉,只在想这个皇帝哪里着魔了,怎么态度改变得这么快?
樱木笑嘻嘻地端起旁边的清粥,小心地喂到他嘴边去:“总之呢,为了我湘北国的名誉,和我关爱臣子的好名声,你以后不管有多忙,也得给我吃好睡好,明白吗?”
流川还在想这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变化,所有精力都放在研究这个奇怪的问题上了,居然也没意识到由皇帝来喂他吃东西有多么不对劲,不知不觉,竟然吃掉了大半碗。
樱木看他如此合作,心中更是欢喜,愈发放柔了口气说:“我知道你这只狐狸性子倔,不喜欢人干涉你的私事,可是你不知道,我想要赐婚给你,其实也不只是为了晴子,还是为了你。”
流川眼神微动,也忘了再吃东西,只是讶然看着樱木,任他聪明过人,也想不出这件婚事与自己有何大的利害关系。
樱木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觉得我是个粗心的人,不是当皇帝的料,可我虽不够细心,也知道你是一个真心为国的人,而且这些年来,你为国所做的一切,几乎把朝中所有官员都得罪遍了。我虽不至会无故加责于你,但象你这样结仇满天下,总是不好。世上的事谁能说得定,象这次出战,我就打算亲征,如果有什么事,再也回不来,本来主战的你哪里还有命在。你本来出身布衣,没有半点背景,只要朝中稍起风波,最危险的就是满朝皆仇的你。可是一旦你与赤木家结亲就不同了,赤木家是开国重臣,历代的有功于国,且与国主代代联姻,至今共出过三个皇后,七个皇妃。在湘北国,赤木一族势力极大,全国武将,几乎有一半的或是他家亲族,或是被赤木家所提拔的。有赤木家这样的好靠山,其他人也未必敢结下那样大的仇非置你于死地不可,就算真想动你,也要先掂掂自己的斤两。这已是我所唯一能想到可以保住你安全的方法了,也算是为父皇利用你所做的一切稍加回报。”想到父亲利用流川整顿户部和全国财政,最后还打算杀流川以平众臣之怒的险恶用心,心中不免暗暗愧恨难当,一时竟不敢看流川的清亮明眸。
流川震惊到不能思考,只是呆呆望着他。这个一直显得有些粗心大意,只知金戈铁马沙场做战的皇帝,为了他竟费了如许苦心,为保他的安危将什么都细细考虑到了,即使必须为此放弃心中所爱的女子。这样一个皇帝,可以如此真诚地面对自己的臣子,不惜将亲生父亲的阴暗心思,将所有帝王用来最是自然不过全不会觉得半点惭愧的权术坦然对臣子说明,并会为此感到惭愧难堪。这样的人心,这样的品德,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一个帝王原不该有常人的是非观和正义感。可为什么,他冷淡的心会为此而深深感动,素来漠然对万事的他,会为此而深深动容。
看到樱木心虚地逃避自己的目光,他忽然淡淡一笑,轻轻开口:“先帝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他虽然从未说过,但我一直明白他想的是什么,也知道最终他会怎么做。所以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怪不得先帝。”
樱木剧震,望着他惊极失声:“你明知到父皇对你的维护极可能只是想利用你,当利用完之后大有可能会杀了你以平众人之怒,你干嘛还要那样拼命,为什么还要到处结仇,四面得罪人?”
“有的事总得有人做,如果你不做,他不做,我不做,那湘北怎么办呢?即然要做,不得罪人又如何可以办得好?”流川的语气依旧是平平淡淡,对他来说这实在是再自然再简单不过的选择了,实在没有什么必要如此郑而重之地讨论。
樱木呆呆望着流川。他自幼好武任侠,只敬重身怀绝技的好汉,只佩服可以沙场百战的名将,生平第一次,以这样含着深深敬意的目光去看向他最最不以为然的文弱书生。
流川却并不觉得自己有何了不起,更觉这眼神看得自己难受,可以无惧这九五之尊的怒气,此时却不自觉回避他的目光:“所以,一切实在是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