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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是多虑了,九歌做的,是九歌想做的,若是累些,心里也是高兴的。'他浅笑着,将自己心情藏得更深。他明白自己是如何做得拼命,但他总想为龙冰分担更多。从三年前出谋划策,到如今甚至代替龙冰发布命令,他知道,辛劳背后只为使自己对龙冰而言更为有用——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令自己怀抱最后一点愿心——他越做得多,龙冰或许在知道一切后便不会将他抛弃……
这确然,仅是一点愿心而已。
他的笑停滞在龙冰的手抓住他手腕瞬间,他抓住他,不着痕迹地将他带进怀中,一手已抚在他额上。
'但,我却会怕你累。'伸手试过了,不烫,他才稍微放心。
他怕极了九歌再发热,他记得他苍白中透着病态绯红的容颜,还有额上不断冒出的、令他心中一揪的的细密汗珠。
20
'……人哪里那么容易病。'他轻声说着,小心翼翼地回味刚才的亲近。
龙冰略皱眉头,他以为他那么好骗?当他们相处三年之后,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商九歌有多爱勉强自己。
为什么?人不都愿意让自己过得舒适快乐?至少他不曾见过兢兢业业得不顾自个儿身子的人。
'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说谎?'他捏住他的下颌。
'九歌不敢。'他平静地回他。
'你怎么不敢?只要提起这个,你便会说谎骗我。'
龙冰的话让他后悔自己的辩驳,他们太亲近了,以至于龙冰无可避免地对他的隐瞒有所察觉。但他早已在骗他不是吗?整三年,没有一天他不在谎言中度过。
'那本来是九歌愿做的,故而不觉得累。'轻推他的手,他是留恋龙冰碰触他手时的温度,他早已不似第一次那样用力,手指轻捏的力道,让他想就此沉溺在他手中。
但……若是要这样,他就真的不敢!
'还骗我。'龙冰低笑,他放开手,却转手帮他整理乱了的鬓发。他喜欢他的发,漆黑如上好绸缎,摸起来柔软舒适。他爱极他的发,因此不准他剪,也不准他梳理得太过规矩,他莫名地就觉得商九歌就该如此随意一些的好,虽然他即使打扮成这样,也依旧为魔域的事而过分忙碌。'你要我帮你脱衣,还是你自己来?'
'啊?'调侃的句子足以令他惊吓,他缩起腿,想脱去脚上的鞋,'不……不必了,这种小事,九歌自己就能……呀……'
龙冰不等他的手够到鞋,已伸手过去,帮他脱掉,并在床前放好。
'帝,别这样!'他失措了,龙冰近来似乎越发喜欢调侃他,是因为龙焰离开魔域的缘故吗?他要另找一个玩笑的对象?但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别罗嗦,我想做的你就让我做!'
推倒商九歌,抓掉他披着的披风,他拉起一旁的厚被将那瘦弱身躯层层包裹。
'早知要你早睡,就该直接把你塞进被里。'
他有些气愤,因为他罗嗦吗?商九歌被密实地包在被里,犹豫地看向身边男人。
'冷吗?'龙冰抓一绺他的发,在指间转圜。
'帝——我已经很暖了。'他心里猛地颤抖。
'好生疏,'龙冰把他的发放在鼻端,嗅一嗅,有皂角的自然芬芳。
'不然如何?九歌是臣下。'他惶恐起来——龙冰有些不同寻常,他今夜似乎比平时更愿意亲近他。
'没人的时候可叫我的名。'除了龙焰等一干魔帝或是素来不齿魔域的仙道,没人会直接称呼他的名字,但他想听商九歌叫他,他的声音轻薄明朗的,说不出的舒适,他就是想要。
手指之间商九歌的发,软软地跌落下去,但立刻被他抓住,接在手心里轻轻捧起。
'早知他对你不同寻常,龙冰,区区一个人类而已,你如此维护他,莫非你看上他?'
龙焰的话对了部分,商九歌自然是区区一个人类,但他也是不同寻常的。他是喜欢商九歌的,在他之前,他甚至不曾想过别人对他而言是否值得“喜欢”。
龙焰激了他,他们一同自混沌中脱胎成型,他以为自己最了解龙焰,却不明白他为何喜欢上一个软绵绵的人类男子,他看不出那小书生究竟有什么好。但若要反问他自己,商九歌也只是个人类男子罢了。
龙冰等着,等商九歌从他菲薄好看的嘴唇里吐出他的名,这令他们之间陷于短暂静默。
这样地直唤他的姓名,他是不愿的……他看得出龙冰的期待——为什么?他根本是他拣来的,连名字也是他给的不是吗?他算是后辈,更是下属,更重要的是,若在他正常时唤了他的名,他将会陷得向更深……但他捧着他的发了呀,龙冰的动作看来轻柔,但他知道这个人素来不能忍受违逆,就算他不想,他怕是也会非要他唤了不可。
他只是等着,但他是否在心里,从来都明白他拒绝不了他?
垂下眼,他听见自己的话音勉强而断续:
'龙冰——'声音小得自己都听不见,不过这样最好,只有他听见算了。
他才不放过他,他刚叫完他,就立刻见龙冰骤然放大的脸,他靠了过了来,很近,近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后退,但被子裹得太紧,一时失去平衡向后倒去,身后就是硬木床头,他已有磕痛后脑的自觉,但下一刻,他已被紧紧搂在一副再熟悉不过的怀抱。
他轻叫,双手却不得自由,只能听凭两人贴紧成团。
'很好听。'
就算再加层被,他也委实瘦弱了一些,龙冰紧抱着他,觉得周身温暖。他总是那样顺从,他总是照他说的做,甚至做得比他想要的更好,他让他觉得温柔,而他的身子又总是那么暖——他一天天地加深着这个认知。
抱得更紧,没什么别的目的,只为吸取他散发出的温柔,他出现以前,他不觉得自己是孤独的——但当他看见那林中无依的婴孩,他发觉自己原来也是那样孤寂一人,虽然那多数是因他自身的不愿,但他从不知自己原来也会意识到自己正身处孤独,而十三年后,商九歌是第一个看透他心中疲惫的人,甚至先于他发现他骨子里的隐痛所在。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存在多少个日夜,他不老,也不死,涅磐会令他拥有新的生命,但他的心已经太老,沧桑藏不住地淹没着他,冰冷,他想掌握一份温暖。
他要的温暖就是他了!……但……他却只是个普通人类。
21
商九歌静静地,任凭龙冰紧抱着他,明白他需要的只是跟他这样亲昵相处。他要他身上的温暖,自从他陪在他身边,龙冰就爱跟他在一起,他怕冷,觉得他身上温暖,偶尔将他轻轻拥住。
这是天生的缘分吗?一次的因缘际会,他的命属于了他,是不是因此而可以感觉到他一贯冷漠下原来深沉如潭。他骄傲,连笑也冷漠,他甚至不能问,也不能宽慰于他,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起他心中的寂寥,那寂寥怕是已沉淀千年,他不以为自己可以轻易了解。
但他还是想拼,他情愿如此为这男人将自己一生都禁锢在他身边,他怕是画地为牢了,但他能逃到哪里?他在任何地方,只要他还能思考,就会念着龙冰的点点滴滴。
他能意识到自己的贪婪,他不知道自己的坚强到什么时候是个尽头,也不明白自己怎么能认为自己能给龙冰慰籍,但他的心早已灭绝他冷静思索的任何可能,截然不问能做到怎样的地步。
——到底,是他先爱了。
他偷偷地期盼着,他能就这样拥抱着他,他宁可在这时死去了,也想守住一个永恒。越亲近,他就越怕离别的那天到来。
他就这样胡乱想着,等他回过神,发现龙冰已放开了他,他躺着,龙冰则睡在他旁侧。
他是这样俊逸……痴痴地将手自被中拿出,他的指沾了龙冰的青发,冰凉发丝绕过的不只是他的手,还有他的心。
龙冰忽然深深地呼气,他缩回手,直到龙冰的气息趋于熟睡时刻的平缓。他在他身边安眠呢……
他的心里满满地,都是温柔。他不知龙冰怎么觉得他可以安慰他,但他说过,有了他,他就无须再找女人——事实是他确实也不再跟女魔翻云覆雨,他坚持要他在一旁,说他能缓解他感到的寒意。
今天,他也一样觉得有些冷吧!因此才会在抱着他获得温暖之后沉沉睡去,龙焰看得见龙冰的转变,有时私下咂舌,他以为龙冰绝不会让男人跟他过于靠近——而事实上今夜之前,他们之间相处还是十分守礼的,所以……他是太累了吗?
罢了,懒于揣测原由,只要龙冰能这样安稳睡去就怎样都好。
小心地展开被子,他睡得太急,竟然没有宽衣,也不曾盖被。
自己真的暖到那种地步?让龙冰可以在这样的深秋冷夜里安然入眠。但,他还是应该盖住一些,扯着被覆住男人的身子,还好,他似乎并没有发现身上的骚动。
那,他是不是可以更大胆一些?
试探地伸手,修长细瘦的他的手碰着龙冰的脸,他的棱角真是分明,鼻梁高高的,眉毛浓密,更增添无穷气势。手指下的肌肤微暖,忍不住按上一按,随即移到他的嘴唇上,小心用指尖描绘唇形。
便是在失神时候,龙冰不曾吻过他的唇。
这是一个怎样疯狂的夜,龙焰的一句话成全他,让他可以领略龙冰真正的体贴亲近,他是真心感激龙焰的,即使他让龙冰变得奇怪,让他沉沦得更深,但……他是那样地爱他……爱这个与他有肉体联系的男人,就算他总有一天会深深地伤了他,让他生不如死,但他面对他的睡颜,有的只是无奈心疼。
'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说谎?'
龙冰的话在他脑中回响。
可惜,骗别人到容易,人最难是自欺,他骗不了自己。
但他只是个普通人,一个男人,他知道自己配不起气宇轩昂的水魔帝,他甚至只能努力让自己不要拖累了他。龙冰值得更好的人,而他,只要能让龙冰觉得温暖,他就已经十分满足。
他其实没什么可选择的不是吗?只有这样暗淡的前景。
他想,龙冰对他如此亲密依恋,是因为他天生寒凉的身子在索取他的温暖,是因为那一晚的疯狂而种下的种子发芽成长,但那不会有什么结果,他需要,他给他,但这注定是场不会有未来的一时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