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了杀人呢。”
胡不归怒道:“江湖上虽然杀伐不断,却从来没听说过,为了两根萝卜杀人!
就是再行侠仗义的人物,碰上这件事,也断不至于……就这样了呀!”
狄青笑道:“看来本帅要是在江湖上,必是被你行侠仗义,一刀结果了。”
胡不归气哼哼地没有答腔,看来倒是默认了。狄青一笑,忽道:“可惜而今
是军营,不是江湖,倒是你别出个毛病,被本帅推出去斩了。”胡不归听他这样
说话,又哼一声,心想,要是只为了萝卜这样的狗屁事,你会斩,莫非我倒没有
长腿,不会跑么?你军营之中,可没有武林高手,能捉得我回来?
正这么想着,远处马蹄声疾,一阵风般,直卷入帐前。不等那马停稳,马上
人早翻身下来,叫道:“八百里急报!”帐外卫士接了文书,递进帐来。狄青剔
开火漆,展卷看了。未几,把文书重新卷好,往案头一置,面无表情。
胡不归眼巴巴看着,不知道前线又发生了什么事。正想着狄青未必会告诉自
己,忽听他道:“广西钤辖陈曙率兵挑战,溃于昆仑关,折兵八千。”
胡不归奇道:“将军不是早就下过命令,不等将军率军赶到,前方诸将不得
出战么?”
狄青那深不可测的面孔上,终于现出一丝苦笑,道:“要不然,怎么叫作号
令不齐呢?只可惜了那八千战士!要知道,本帅今日要是舍不得这兵士的一条性
命,就算他日赶到,带着这样一支纪律不严的军队,纵使出战,也是一样的下场!
今日活人一命,将来便得连本带利,赔上无数性命,你让本帅怎么选择?”
胡不归心头大震。这才隐约发现狄青作为三军主帅,那高不可攀的威严背后,
内心深处竟也有不知多少难言隐痛。谁能知道这信手之间草荐人命,这样的残酷
背后,隐藏着的,竟是对于生命的无限珍惜?而在他几十年的军旅生涯中,这种
残酷的经验之所以得来,又不知道是经过了多少血与火的炼就?
一片默然之中,忽听狄青道:“胡兄,你觉得人生在世,最难的是什么?”
胡不归恍惚之中,竟没注意狄青对他的称呼已经改了。只应着他的话努力思
索,不知道人生在世,最难的是什么?是习文的考状元?是练武的练成天下第一?
是……
“是选择,”狄青道:“我总觉得最难的就是选择。人生一世,短短几十年,
却也不知道该面临多少选择?眼花缭乱之中,却偏偏只能选择一种。是选最难的,
还是容易些的?
唉,人之异于禽兽,便在于此吧?每一种选择,都可能影响一生。每一种选
择,又都可以看出其中人性。只是常人的选择,选好选歹,最多也不过只是影响
自己而已。只不幸我身在军旅,随便一个诀择,便要干系无数人命。“
胡不归半晌不答,只听得都有些痴了。再一想,人这一生,果然不就是一直
在选择个不停么?就自己来说,选择了武林,选择了医药,选择了炼丹,又选择
了把千辛万苦炼出来的梨花筒,变成了梨花枪,现在,又选择了随军远征。还好,
这一直以来的选择,从大的方面看,都还算比较顺利。从这些选择中,所看出的
自己的人性,也还并怎么不丑恶。可是天知道再往后,又将有多少种选择,正在
面目狰狞地等着自己?自己还能不能象现在这样,继续一路选择下去,问心无愧,
一路顺风?
这样惊心动魄的一阵思考,却并没有什么答案。往外望去,天色渐暗,大帐
里的光线也渐渐弱了下去。只见简易的书案前面,狄青坚毅沉默的侧影,衬着他
身后挂着的那个铜制面具,构成一副说不出来的诡异景象。象谜一样的人生,又
象是,对谜一样人生的挑战。
这一个士兵杀过,再行军时,那军队之纪律,果然与前再不一样了。一万多
人走在路上,不要说抢劫生事,竟是连咳嗽痰唾,都再听不见一声。
胡不归见这效果,对狄青的佩服自是无以复加。只是象现在这样不疾不徐地
行军,士卒体力都比较充沛,极少有人生病,他一个随军郎中,却显得有点多余
了。好在胡不归本来另有想法,也就不觉得无聊,终日里骑着他那匹白马,忽前
忽后,总是遥遥跟着狄青。
狄青在帅帐中面目威严,白日里跟大家一起行军,却显得极其和悦。总是带
着很家常的微笑,走在队伍边上,时而弯下腰去,跟身边的士卒搭一两句话。他
的坐骑是一匹火红色的战马,配着他的豆青战袍,颜色鲜亮耀眼,在队伍边时前
时后,忽左忽右,竟是无时无刻,不让全军感觉到他的存在。
胡不归遥遥看着狄青的背影,内心深处,说不上来总有那么一种,近乎酸痛
的感动。如果说人世间最难的便是选择,那么,对于狄青来说,在所有可能的选
择中,是否,他又总是挑了最难的那个?记得老早便听说过有关他的一个故事,
说是狄青名隶军籍的那天,正值科举放榜。他的战友见及第进士们从皇宫里挟着
万种风采,神气昂扬的出来,便不由得感叹同人不同命。狄青却道:“那也须得
看以后,大家的本事。”那个时候,当然是传为笑谈了。一个脸上刺着字的士兵,
也想跟进士们比本事?然而狄青,终于还是成了狄青。终于没人记住那一榜的进
士。却有千家万户,津津有味地传颂着,一个在西夏战场上,在文臣挂帅的恶劣
环境中,以浑身创痕以及一腔斗志累积出来的——神话传说。
只是,那神话传说的背后呢?
腊月将尽,军队也快到了与侬智高盘据的邕州相邻的宾州。虽然时逢春节,
地近前线,队伍中却没有什么节庆气氛,倒是平添了几分说不上来的气息——也
不知道这一个军旅中的春节,是不是就是大家在人世的最后一个?胡不归受了这
种影响,终于没有余裕再去考虑什么神话传说的背后了。
这一天军队依山扎寨,还是跟往常一样,生火做饭、安排值夜,各司其职。
胡不归吃过饭,照例在床上盘坐吐纳。那内气从丹田升起,往下转过尾骨,不知
怎地,竟忽地阻塞了。这一下,他可真是大吃一惊。他本来谙熟医道,知道不妙,
顿时跳将起来,直往帐外冲去。
一掀帐门,却跟迎面冲来的一个人几乎撞了个满怀。那人也是个随军郎中,
定一定神,便道:“胡先生,不好了,军队依山扎寨,中了瘴气!”
只是此时正值严冬,当地八九月份的黄茅瘴早过去了,春天的青草瘴也还没
有起来。胡不归虽是北人,毕竟熟读医书,却还不知道在这两种瘴气之间,还有
什么至今没有发现的其他种瘴气?
但要说不是瘴气,却也不好解释。胡不归出去一看,只见各个帐篷里,军士
们横七竖八,倒了倒有一半。更有甚者,那些原先便染了病、身体虚弱些的,发
作起来竟有那么快,倒已经有人不治了。胡不归给病人一按脉象,却也不见有什
么异常。问那些健康的,跟生病的都做了些什么不同的事,却原来病了的都是最
先一灶,已经吃过了饭。那郎中恍然大悟,道:“原来是给人下了毒!米是大家
自带的,必是下在食水中了!”
胡不归微微摇头,道:“要说是毒,这种毒我可还没遇见过。再说水流不断,
如何下法?只怕还是此地地气不好,所以连食水也有了古怪。将军呢?”
“将军惯例,总是最后一个吃饭,”那郎中道:“此时倒还无事。”
胡不归道:“你便去禀告将军,叫剩下这些没吃饭的,今儿先饿一顿,明儿
赶到县城里再吃。我这便去山中找找看,可有什么药物可以解救。毕竟相生相克,
如果此地有这个古怪,何以山上动物却能生长?”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冬天又黑得快,南方山上丛林茂密,多有野兽,更是险
恶异常。那郎中见胡不归这时候要进山,简直就不敢想象。要劝止吧,身边士兵
一个个挣扎在死亡线上,自己却又负不起这个责任,只得眼睁睁见他去了。
胡不归知道是水流古怪,便顺着溪水一直往上走去。只希望路途之上,能够
见到一二食草兽类,在溪边饮水。然后再看它们吃些什么植物,大概便能得到与
这溪水相抗的药物了。这想法原也没错,哪知道这样顺流走了半晌,暮色沉沉,
竟连一般来说山中最多的野兔,影子都没见到半只。便在这时,脑子里仿佛有灵
光一闪,这才恍然大悟起来,想是山里另有源泉活水,这一片溪水其实并无人兽
饮用?只是这样一来,要找那相应的药物,就更加困难了。
胡不归也不愧是在江湖上历练了这么久的,刚一恍然,便跟着想到,哼,没
有畜牲来饮水,难道自己倒不会抓来一只么?逼着它喝了水,看看它倒如何解救
自己?这样一想,便离了这条溪水,往密林深处走去。
换在平时,他这想法倒也没什么不对。只是今日却有些不同,他自己原也就
中了毒,只是仗着不同常人,硬用内力将那阻滞在尾骨处的浊气逼住而已。现下
经过这一阵奔走,那股浊气却已有些按捺不住。就凭他现在这副状况,能保得住
这浊气不在体内蔓延就已不错,要想再与林中野类追奔逐北,捉上那么一两只来,
却又谈何容易?
胡不归倒不是没想到这节,只是人在此时,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赌上这么一
赌。荒山野岭的,一军将士的性命,现时,看来也只能仰仗自己这么一个白衣领
职的江湖郎中了。虽说自己原不为做郎中而来,可是狄青却显然只把自己当成大
夫。如果竟救不了这许多人的性命,自己号称百草堂主,狄青面前,这一张脸皮,
却往哪里搁去?
夜色转瞬间就笼罩了空山。胡不归中了毒,内力派不上用场,夜里